《佑你一世安》玉棠

4、第 4 章

　　几日来，皇帝再没有踏足容严的寝宫半步。整个殿里除了容严和几个宫女太监再无他人，日子清净得仿佛还是在当初那个山上的小茅屋。
　　这日容严和往常几日一样捧着他当日从小茅屋里带回来的书，书的作者是不知名的读书人，写的都是大抵看个开头就能猜到结局的故事，但总聊胜于无。隐约间听见外头传来人声，抬头看去，竟然是冬秀，显然是风尘仆仆赶了长路的样子。
　　“冬秀！你怎么来了！”
　　“大人！冬秀总算见着您了！”冬秀急急忙忙地跨进门，话未说完就红了眼。
　　“怎么会……怎么会……”见了冬秀，容严毫无欣喜之意，方寸大乱，嘴里只喃喃自语。他对自己的人生本就毫无指望了，无论是若干年后病死在山上那个小茅屋，或是像半死人一样待在这个宫里，于他都没有两样，不过是换个不同的地方了却残生。可是如今要加上个冬秀，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当日他已存了必死之心，却不想冬秀却费尽心力将他从火场里拉了出来，烧毁了一双手。两个人在宫外生活了半年，身上钱本就不多，日子逐渐山穷水尽，只得住在郊外漏风的破屋里，他的身子本就弱，从火场里出来的时候伤了腿，没有钱医治，日日住在潮湿的地方腿脚日渐恶化。冬秀对他这个主子披肝沥血，手伤了也不顾，不知从哪里打听来治腿疾的偏方，用一双残手摘来一把把草药日日给他敷上。他心知自己早晚是个废人，冬秀却还有大把人生，再这么下去只会将她拖垮，寻了个日子，趁冬秀出去采药的时候，不辞而别。
　　容严以为与冬秀不会再相见，只盼她离开了他这个害人不浅的主子能开始新的生活，却不料到最后还是将她又害回了这个可怕之地。
　　冬秀见了他只欣喜不已，只责怪他当日独自离开，一个劲地说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主子半步。而容严的眼里只见着那一双带了黑色手套的手，刺得他胸口发疼，心中酸涩：“冬秀，你已经为我废了一双手，如今这样跑回来自找苦吃又是何必呢。”
　　“大人一天是冬秀的主子，就一辈子都是冬秀的主子！冬秀在这世上本就是孤单一个人，不跟着大人，还能去哪里。”
　　“呵，可真是主仆情深啊！”二人说话间，梁贺廷进来了。
　　“冬秀，你先出去吧。”容严示意冬秀离开，冬秀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终是出去了。
　　“容严已经随了皇上的心愿乖乖回来了，皇上为何还要把冬秀找来！”
　　“这你可不能怪朕。朕不过是派人放风出去说清河县发现了一个和当年死了的探花郎长相酷似的人，你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就巴巴地寻来了。不过你猜，朕还发现了什么更大秘密。”
　　容严转头疑惑地望向他，见他脸色虽挂着笑，却冰冷刺骨，眼里分明藏着怒意。
　　“朕查到，当年把你救出火场，礼部尚书张新也搭了把手，也就是说，他本就知道你没死，两年来却日日在朕面前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欺君之罪，你说朕该不该抄他满门！”梁贺廷的音调越来越高，说到最后死死盯住容严的眼睛。
　　容严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会扯到张新身上，情急之下跪了下来，“这件事不关张新的事，求皇上不要怪罪于他。”
　　“从来孤傲冷漠无比的容严也会为别人下跪，你说朕该如何相信与这件事无关。朕又要如何不去想，李宵年之死张新不是有份参与。”
　　“李宵年之死是我一手策划，与谁都没有关系！”
　　“容严，我至今都想不通，当年你不过是个新晋的探花郎，与李宵年无冤无仇，何苦花费这么大的功夫非要他死。朕该怎么相信，从头到尾，谋划害死他的只有你一个人。”梁贺廷弯下腰，凑近容严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容严讲一个故事，皇上会明白，为何容严千方百计做了官，千方百计要他死。”他本以为这个故事他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讲起，他本只打算杀了李宵年，就让这个故事随着所有知情者的死去掩埋在时光里。如今旧事重提，过去的苦痛仿佛是再次经历，容严的眉头紧皱，脸色灰败下来，眼里满是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