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律师》千面因素

7、宿醉

　　严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等着小律师回家。眼看着墙上的时钟将指向九，大门都不见一点动静。严诺着急了，平时小律师最晚八点一定会回公寓，他个三级残废想要解决温饱问题实属困难，一般都是小律师会顺路打包外卖回来喂饱他。虽然混吃混喝还霸占了温床，但考虑到小律师工作的性质，偶尔去医院复检他还经常把图省事的二圈儿给拽了过来。
　　小律师的晚归不禁让严诺担心起来，他虽摸不透方舟的脾性，当半个月相处他还是能发现小律师其实有颗豆腐心。虽然面上一派不乐意，可私下没少照顾严诺。
　　所以小律师迟迟不回家，严诺会不自然的想是不是路上出了意外——虽然这栋公寓离事务所只有三条街的距离。
　　人不能自己吓自己，人类的想象力非常人所能想象。一旦发生头脑风暴任何匪夷所思离奇古怪的事物都会在下意识自我催眠中成为可能潜在发生的因素。再加上严诺这种世俗的社会人群，更能担心是否因为自己而牵连小律师使他遭遇不测。
　　不敢再往下想，严诺赶紧拨通林立的手机询问小律师的出处。
　　“还没回去啊，我想想……”那端林立沉吟半晌，突然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要是能走就去步行街上一家名叫异度的酒吧找找看，也许能找到他。”
　　“你确定？”严诺皱眉，他可不觉得小律师像是经常出入这种烟花场所的人。
　　那边的林立似乎也不是很确定：“你就去找找看，他去过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今天的情况我猜他八成会去那里。”
　　方舟收到温梁请柬的事林立跟严诺说过了，自然温梁的存在严诺也是今天才知道。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林立认为严诺需要知道这件事，尽管被高扬批评多管闲事但他觉得为了方舟好这也无可厚非。
　　严诺虽然觉得林立这人不太靠谱，但这种关键时候他没必要隐瞒自己。交代林立让他也帮忙寻找小律师，林立答应后挂电话之前又慎重嘱咐严诺：“你可别想拿对付女孩子的一套去对付学长，干我们这行的早就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不拿出百把万的诚意甭想打动他。”
　　严诺笑了，心想：这种事还用得着你来说嘛！可回答的又是另一句话：“有空把温梁的故事讲给我听吧。”
　　林立爽快答应：“好！”

　　步行街作为这座南方小城繁华的象征，自然少不了酒吧□□这种烟花场所的陪衬。在步行街西南一角有一家别具特色的酒吧，傍晚开始营业却没有普通迪吧的喧嚣吵闹，只有安安静静来品尝美酒佳肴的行人，或者坐下听一首蓝调风情来排解寂寞慰藉心伤的人。比起外界的浮华，这里更有一种悠然与静谧。
　　异度，异乡国度，异世空间，无论怎样，或许都能在这里寻找到自己真正的心灵归宿，聆听灵魂的浅唱吟诵。
　　当严诺拄着拐仗一瘸一拐的走进异度大门时，并没有收到服务员奇怪的视线。相反，他们态度良好的迎接严诺，并把他带到吧台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后就不再叨扰。
　　严诺没心情喝茶一直在酒吧四处环顾，连调酒小生为他端去一杯免费的鸡尾酒他都无暇顾及。身边的人三三两两穿梭在酒吧，高台中捧着吉他的漂泊少年用他沙哑低沉的嗓音缓缓诉说生活的艰辛不易人情冷暖。配合酒吧氛围打着的淡□□光也熏染着酒吧，迷糊了人的视线。严诺拄着拐仗在酒吧不停的来回已经引起周围客人的注意，然而他的焦急并没有让他在意周围人的视线，直到酒吧的负责人为了避免客人产生情绪不得不拉住严诺问他有什么事。
　　严诺拉着男人，急吼吼的说：“你们这儿有没有来过一个穿着黑色西服，衣着考究，长相精致秀气还带着一副粗框眼镜的青年？”
　　男人愣了愣，指着酒吧的最角落：“你是说这个带着个公文包的公务员小哥吗？他已经喝醉了，我们正打算想办法联系他的朋友接他回去呢。”
　　顺着男人的视线，严诺看到了酒吧深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小律师。
　　几乎是用一只腿跳过去，当确定这个喝醉的公务员小哥就是方舟后，严诺彻底松了口气。
　　方舟抱着一只酒瓶就趴在桌上睡过去了，公文包也被他粗鲁的扔在了脚边，掉出几份文件，借着灯光还似乎能隐隐看见一封红色镶着囍字的请柬。
　　严诺把东西收拾好就坐到方舟旁边轻轻摇晃他的肩膀，方舟似乎喝得不多，只是不胜酒力，醒来的时候眼中还保留着七分神智。
　　“你怎么来了。”他打着酒嗝，语气似埋怨。
　　严诺皱眉：“老子在家被你饿得前胸贴后背，你倒好居然跑到这儿逍遥快活来了。”
　　顺手将手里的空酒瓶的扔过去，方舟一脸委屈：“你凶我，你凭什么凶我。我好吃好喝给你供着，你还一直寻我开心。再说我为什么要一直照顾你，你是谁，我是你的谁，你是我的谁，你们都是谁……”
　　酒喝多了开始迷迷糊糊说起了胡话。
　　严诺又好气又好笑：“得，是我狗咬吕洞宾。”
　　方舟理所当然的反击：“废话，是你抢走我的钢笔，还一直跑到公司揪着我不放，最后……最后还赖在我家让我睡不好觉……严诺，你为什么要找我，你为什么让我变得这么奇怪！”
　　严诺笑了，笑得很自在。他凑到方舟耳边，很小声带有暗示性的回答：“因为，小爷看上你了。”
　　方舟没动静了，似乎是又睡着了。他头抵在桌子上，双手自然垂下，整一个醉鬼姿态。
　　严诺知道他没醉。
　　他知道方舟其实很清醒。
　　他继续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方舟，我很担心你。”
　　方舟还是没反应，继续保持那副姿态将严诺的话当耳边风。
　　严诺也不说话了，就一直静静配着小律师，偶尔看看周围各色的客人。
　　身边的小律师看似陷入沉睡，胸膛却剧烈起伏。严诺听不到哭声，却听到了泪水与地板相撞的声音。
　　小律师无声伤心的痛哭，将自己埋起来蜷缩在角落。
　　这个瘦弱的身影映入严诺眼中化成心疼的温度在胸口跌宕起伏。
　　将小律师揽入环中，不做任何提问任他哭个痛快。
　　有些时候，拥抱比言语更能安抚人许多。严诺没想到小律师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心中虽然有几分窃喜，但也同时伴随着对温梁的妒忌。
　　他又想起小律师公文包中那封红色请柬，那是小律师伤心的源泉，亦是他打开小律师心扉的重要的门坎。
　　温梁。
　　这个名字被他记在心上，总有一天，他会让小律师彻底忘记这个名字曾赋予方舟独特的意义。

　　严诺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天堂。
　　此时此刻，这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儿不是小律师还是谁啊。
　　小律师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甜美的睡眠他头一次这么清楚的看见。怀里真实的触感几乎让严诺以为是幻觉，然而脸上感应到的小律师呼出的气息很快打翻这一念头。
　　我的妈呀，小律师居然跟自己同床共枕了！
　　严诺狠狠揪了一下脸蛋……
　　哎呦喂，疼，真疼，小爷居然没做梦啊！
　　严诺乐坏了。
　　可他又舍不得叫醒小律师，你看小律师熟睡的样子多温柔。跟平时那副面瘫脸比起来，还是睡颜更可爱啊。
　　严诺立马睡意全无，开始艰难的挪动身体侧过来，又尽量温和的不吵醒小律师支起胳膊肘开始偷偷但又明目张胆的看着小律师。
　　昨晚小律师又趁着酒意多喝了两杯，严诺没去阻止，他知道小律师心里难过需要发泄。虽然他心里比小律师更难过，可不让小律师喝他居然跟你急了眼。律师的口才可不是吹的，酒喝多了舌头打着卷也能把你说的头头是道毫无辩驳的余地。严诺就随他去了，顶多看着他不让他喝多。最后一个三级残废和一个酒鬼还是在酒吧店员的搀扶下，跌跌撞撞把两人嘴上计程车这才回了家。
　　严诺也想不明白自己，年少时也不是没谈过女朋友怎么偏偏就对一个小律师上了心呢，偏偏当自己意识到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他居然没有一点恐慌，反而潜意识里觉得理所当然。
　　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的后病吧。
　　对上了眼也就没觉得有多奇怪。
　　看着小律师缩在自己怀里睡得安详，老实说，严诺打心眼里觉得很满足。要是小律师能点头答应自个儿，给自己个名分，那眼下这副情景简直是再完美不过了。
　　可惜啊，还有一个温梁。
　　还没怎么追小律师这情敌就已经冒出了头，还是小律师心尖上的疙瘩，这可怎么消除啊。
　　严诺盯着方舟盯出了神，手指在无意识中绕着小律师柔软的短发。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两人身上，给这间小小的卧室披上温馨的光彩。
　　“你看够了吗？”
　　一室静谧被怀里的声音打破。
　　方舟睁开惺忪的眼，抬头略显嗔怪的瞪了严诺一眼。这一眼不得了，刚睡醒的人一脸迷蒙自以为是怒视，实则那模样在某饿狼眼中可是无比勾魂。
　　某饿狼偷偷咽了口口水：“哟，你醒啦。”
　　方舟很自然的坐起来伸个懒腰，全然不似前天还扭捏坚决不肯同床的态度。微鬈的发梢在脑后绕成一个个卷，有点呆，有点萌。
　　严诺没忍住帮他把头发往下按了按。
　　小律师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却没躲开。
　　“难受吗？”喝了那么多酒，严诺担心小律师宿醉会有恶心头晕的反应。
　　小律师柔了柔太阳穴，显然不是很舒服。
　　“我想喝水。”早晨有点起床气的小律师提的要求都很孩子气，就好像要等着妈妈来劝哄。
　　严诺爽快吆喝：“得嘞，爷给你倒水去！”
　　一蹦一跳跑出房间，严诺赶忙从厨房倒了了杯温开水，在一蹦一跳回房间端个小律师，期间杯中的水断断续续洒出淋湿木地板，小律师蹙眉不悦：“你慢点，地板都要给你搞脏了！”
　　严诺嘿嘿傻笑：“没事没事，爷到时给你拖地板。”
　　方舟赏给他一个“信你才怪”的眼神，就接过杯子大口大口灌水。
　　喝完水，方舟捧着杯子陷入了沉思，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他抬头看了好几次严诺，严诺都被他看的没谱。
　　“小律师，你有话就直说，你这样我很没谱啊……”
　　方舟从卷成一团的被子里摸出眼镜戴上，酸涩的眼睛在正式接触阳光的那一刻被刺得酸痛，直逼出眼泪。从床底下抽出公文包取出那封红得刺眼的喜帖，昨晚未发酵完的委屈苦闷再一次袭上心头，公文包里有一个东西咕噜咕噜滚出来滚到脚边，方舟看着它眼睛再一次被上面的“舟”字刻得刺痛。
　　“那只钢笔不是在二圈儿那儿吗？”严诺看到钢笔的时候大吃一惊，以为是顾全手上的那支钢笔被小律师要了回来。
　　方舟把钢笔擦拭干净将它完好无损的放回礼盒，严诺敢怒不敢言，心想待会怎么扒了顾全这个小王八蛋的皮。
　　拳头还没敲响，方舟突然发话：“这不是那支钢笔。”
　　“啊？”严诺没听清，反应过来才知道小律师手上的不是顾全那只钢笔，心里舒坦一些。
　　方舟不想多说，深吸一口气打开请柬用最快的速度瞄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原来，还有一个月。
　　不知为何，方舟心里竟松了口气。
　　“昨晚，谢谢你。”方舟说。
　　突然地道谢让严诺有点不知所措。
　　“下周三，跟我去一个地方。”方舟补充道。
　　严诺一听，乐不可支：这可是小律师主动约他啊，他哪能错过这个良机。
　　“没问题，不过……”严诺凑到小律师跟前，坏笑，“作为昨晚的补偿，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方舟难得没有反抗。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不再去你公司蹲点，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每天都要和我一起吃晚饭，否则我就继续赖在你公司门口，就算你报警爷出来后继续蹲。”
　　“你！你这是不平等条约！”方舟怒斥。
　　“小律师，你给我的机会从来也不是平等。”点了下小律师的眉心，严诺得逞的勾起唇角。
　　方舟思量了一下，最终妥协：“好吧。”
　　反正他都知道自己家住哪里了，就算不蹲公司的点也会跑到这里吧，那到时恐怕才是真正的无安宁之日。
　　方舟不傻，他们之间的几率是不平等，可他也给严诺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这个人，是他的梦魇，也是挥之不去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