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点/Pressure Point》嗟然

2、谁杀死了贝努鸟

　　Mary提着大包小包坐上出租车，司机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一等她说出目的地地址就继续投入地用耳麦聊起天。Mary揉着酸麻的肩膀边看向窗外，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手机，一大段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让她误以为是垃圾广告。

　　谁杀死了贝努鸟？

　　我，蜘蛛说，

　　用我的网和锤，

　　我杀了贝努鸟。

　　谁看见他的死？

　　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见他的死。

　　谁取走了他的心？

　　我，蛇说。

　　用我的凿和刺，

　　我取走了他的心。

　　谁来为他掘墓？

　　我，甲虫说。

　　用我的指甲和勺子，

　　我来为他掘墓。

　　谁该要沉默。

　　你，亚格拉（AGRA）。

　　当丧钟响起，

　　你记得要沉默，

　　为我们可怜的贝努鸟。(1)

　　刚读完电话就响了，Mary按下通话键的手都没抖。

　　“嗨，Mrs Watson，很高兴见到你。”

　　（1）根据英国童谣《谁杀死了知更鸟》改编

　　Mary警惕地扫过窗外，再看回正调试着汽车电台没留意后座的司机，压低了声音：“你并没有‘见’到我，你是谁？”

　　“首通电话并非要自我介绍，你该问我想干什么。”

　　“好吧，你想干什么？”

　　“你瞧，”对方语气轻佻，而Mary也确定了从未听过这把声音，“马上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我呢希望得到你的保证别挡道。”

　　“你瞧，”她学着对方的语气，“我根本不认识你谁，而我对你做任何事都没兴趣？”

　　“你当然不会，但是你老公会。”

　　“……我老公只是一个不与人结仇的医生，你应该考虑考虑是否找错人。”

　　“啧，和你直说吧，我和你老公的好朋友之间有些事情需要了结，但我不想还有其他人搀和进来，我可以得到你的保证了吗？”

　　所以Sherlock的仇人遍天下这句话并不是说着玩的。“为什么是我？”Mary问。

　　对方发出一声轻笑，就像是正等着她问这句，“因为我知道你的能力，Mrs Watson，你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我，根本，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对方故弄玄虚地顿了顿，“我知道你的那些小秘密，Mrs Watson，但请你相信我的目标不在你，所以在咱俩之间的和谐打破之前你无需顾虑。”

　　这是使诈，CAM手上关于自己的资料绝无拷贝而他本人带着一脑子的秘密被爆了头，虽然那天John回来后像失了魂一样对此不愿多讲，但她还是确认了这一点。这只是个不用理的吓唬，她告诉自己，但她没法拿这个冒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轻声说，“这是你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

　　对方又笑了：“好吧，你有一只闪亮的写着你名字缩写的U盘。”

　　“……没人知道里面的内容。”

　　“那我怎么知道的？”

　　话接地太快，像是每一步都做好了算计织好了网等你跳。Mary深知这样无休止的周旋下去绝不明智，干脆闭了嘴不再接任何话。对方等了等不见回应，便兀自又用那种懒洋洋的语气开口，“好啦，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Mrs Watson，那么再会了。”

　　—————

　　John搓着自己的额头。在确认Mary已安全到家后他告知会晚点回去，而现在坐在221B起居室长沙发的尾端，他想弄清楚一些事，从这一周Sherlock都哪去了到Moriarty那段录像到底怎样了，或者再加上一个他的沙发又跑哪去了？但他除了搓红自己的脑门，什么答案也没找着。

　　“我真不明白，他闭着眼叹息，“这到底是怎么——”

　　“我也是。”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Sherlock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脸孔皱成一团仿佛害了头痛——的确是头痛。

　　“怎么回事？”他晃晃脑袋，看看自己缠着绷带的的手又看向John，“我为什么昏倒了，John？你来了？”

　　John抱着手臂看着他，好一会儿。“你摔倒了，Billy给我打了电话。”

　　Sherlock的眉毛皱得更紧了，或许是在记忆里搜索造成这一局面的线索，但无论找到没有看来他都没打算说了。John看着他站起身径直走到了桌子那儿，拿出笔电打开来。

　　这就是自“道别”未见一个星期后Sherlock对自己的反应，沉默。他承认这有点尴尬，就像道别那天做了心理准备其时却依然没法直视Sherlock的眼睛，他等待了一周，没有短信没有电话，几次的主动联络均被转入到留言信箱，如今见到了却又犹豫该先说点什么话。

　　他不想这样，让莫名的内疚和郁闷压得自己踯躅不前，他们之间明明不是这样。

　　John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先迈出了第一步：“Moriarty真的回来了吗？”

　　Sherlock手上动作不停：“是啊，他就没死，去世界环游了一圈又回来了。”

　　“……”

　　扭过看到的就是John半张着嘴惊呆了的脸，Sherlock方才单纯不耐的表情此刻演变成像是被冒犯了，“噢不是吧？”他冲John眯眼，“他死透了John！我亲眼看到他吞枪，脑袋开花一滩血浆，还想怎么样？”

　　John本该生气的，那口气配着那表情可一点没顾忌他的自尊心，可居然并没有，他反而感到某种释然的愉悦，不仅仅是因为他真心的不希望那个罪犯会像神话似的回归，也因为眼前这样的Sherlock让他感到亲切，好像回到了小心翼翼斟酌发言之前的他们。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John又靠近了一步，语气轻松多了，“我不信新闻里说的那样，恶作剧什么的，不会是Moriarty的残余势力吧？”

　　Sherlock深深的叹息，不过这回至少屈尊转过身看了过来，“所以你觉得我走开的那两年其实才是去环游世界的，一时兴来才玩躲猫猫的？”

　　“谁知道？”John耸耸肩，“我又不在场。”

　　一时陷入沉默，John打头错开视线看向旁边。自Sherlock回避了他关于如何诈死的问题之后，那些与之相关的日子就成为了谈话禁区。Sherlock不愿答，而如今John也没立场追问。他直到站到Sherlock身侧，望着展开的电脑屏幕转回话题：“我知道你肯定查了，有什么线索？”

　　Sherlock给台阶就下，“当然，”他说，“排除了播控中心携带信号源进行前端插入。因为当时全国同时看到那段视频的端口超过200个，不同场所、不同媒介、不同频道，人为进行有线传输做不到；并且一般电视台信号发射是有延迟的，监控中心能在时间差里监测到信号插入从而阻断，但你也看到了，那段搞笑的视频来回放了很多遍。”

　　“所以，是那种无线信号发射什么的？”

　　“考虑到了，”Sherlock敲击键盘，屏幕上出现一幅幅繁杂的线图稿，“——用无线发射机发射同频率信号。但无线信号有接收限制，不用无线接收信号的有线输入设备就影响不到。Lestrade看到了那视频，他当时在酒吧里，而那间酒吧电视是有线的。”

　　“好吧…”John已经有点乱了，“所以？”

　　“当然它还是可以实现无线接收，因为现在很多有线设备除了接收有线电视台传输节目之外还能选择网络节目，无线信号能输入网络。但那必须屏蔽所有信号只给某一特定信号让路，那也就意味着得有足够的人手去到各有线前端等待号令然后同时搜索频率，因为你无法确保各地方、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是用同一频率收看同一节目。”

　　“你去了是吗？这星期你到处跑，商场、酒吧任何地方，去查那个时间给各地方电视做手脚的人？”

　　出乎意料地，Sherlock摇了头。“不，我找到了正确答案。”

　　“那…表明你刚讲的是错的？”

　　“先排除不可能这样比较快。我绕了有一会儿，直到你提醒我为什么不想简单点，我得承认有时候简单的确更有效——”

　　“等一下，”John忍不住打断，“我提醒你？什么时候？”

　　“对，你说那么复杂你听不懂要我换个简单的，于是答案就出来了！”

　　“我都一个星期没见到你了，Sherlock。”

　　“是吗？”Sherlock看上去有点迷惑，但很快他的视线转移到了电视机上，“不管了，总之这就是答案。”遥控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里，他按下开关，画面逐渐亮起来，某个深夜剧场正在上演成人电视剧。但很快画面闪断，再亮起来时内容变成了星光闪烁的银河，和Sherlock手边的电脑屏幕上正放的片段一模一样。

　　“怎么做到的？”John眨眨眼，赞叹的话涌到了嘴边，“你用电脑控制了电视？”

　　“只是一个小病毒，”Sherlock脸上露出一个笑容，John再熟悉不过的那种，“当然你得了解你家的播控系统，不过我技术有限，做到那个的一定得是个厉害的黑客。”

　　银河的画面播放渐尽，星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John忽然很希望它不那么短。

　　又滑入一段新的沉默。John看着Sherlock关上电脑，动作的缓慢不是出于某种珍视更像是用想用动作填补语言空白。以前他们不这样，吵闹和安静的间隔不会像这样被突兀地放大，他不会像这样为某一个精彩的演绎接近尾声而患得患失，因为那些演绎千千万永不间断。也不会像这样急于展开一个新话题，因为他们从来不觉得沉默会尴尬。

　　John张张嘴，又泄气地闭上，就是这时Billy再次出现了，他还是之前那套衣服，但带帽衫的拉链敞开着，头发湿哒哒的往同一个方向支楞着，很明显他刚洗了澡，在二楼曾经属于John的房间浴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