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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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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苍梧上说得出名字的猫妖一个巴掌数得过来,永乐乃猫妖之首,因他活得太久。
活得久,话题自然便多。
比方说,猫妖花梨又缠着他交=配了。
鬼界孤梵又来瞧他啦。
他睡觉又倒在了狼精毛上啦。
硌之山神出关后板着脸又训他啦。
等等。
而这些琐事之所以广为流传,这得归功于以槐树精为首闲的没事的唠嗑妖精大队。
于是永乐以极其撩人的姿态卧在一个凡人的怀里的消息又火速传开,传到花梨耳中已是永乐与一凡人相恋生死挈阔与子成说不离不弃如此感人又特别虐恋的版本了。
沧桑的老槐树下。
小妖精们三五成群,团团围坐在硌之山神的四周。
硌之有个习惯,每去闭关,总要肃正且严厉重申一遍山内的规则,算是对在座的警告。
被传闻所伤的花梨扒着老槐树的皮泪落满面,引得众妖齐齐侧目。
硌之亦不例外。
硌之深知若不解决掉永乐的问题,今日的会便开不成,遂安抚花梨:“永乐终究是妖。”
是妖,便知不能与凡人厮混,何况他乃千年的妖精,若不知这点,岂能活这般的久?
众妖深以为然,皆用温柔的目光安慰花梨。
花梨泣不成声,可怜见的:“可,可永乐,天真惯了。”
哦。
众妖温柔的目光一凝,表情均有些纠结。
永乐的天真总是奇怪了些,但他待妖是真好。
小弥谷窝在硌之膝头,一张小脸不谙世事,“永乐这么天真,会吃凡人亏的。”
天真与天真还有些不同,比如小弥谷的天真总能火上浇油,画蛇添足。
为此,花梨惊恐了,俩爪子抖啊抖,道:“我,我要去救永乐……”
硌之皱眉,沉声道:“花梨,你也知永乐是成仙的妖,有些劫总要经历的。”
花梨闻声哀恸:“我不要他成仙,我只想和他交=配养娃。”
众妖沉默:“……”
花梨凄然:“我待永乐,确然是喜欢。”
众妖无奈,硌之亦无奈,只得给她保证:“说他与凡人相恋,不过是谣言。他与你说去报恩,便是报恩。你待他情深,他总不会欺你的,若到了时间,他不回,本山神便去接他,如何?”
花梨瞪圆猫眼。
众妖一脸震惊,就连小弥谷都傻愣愣地瞧着硌之,
静了片刻,槐树精总结:“既然大人如此说,花梨你该知足,且要相信永乐。”
花梨连连点头。
众妖接受硌之教训时,遗风与冯聂俩属下已清醒且自责地跪在陛下面前请罪。
永乐卧在陛下的肩头上,兴趣盎然地瞧着俩属下自陈其罪。
遗风沉痛地说他自己没能护好陛下,让妖精掳了陛下还轻薄了几下。
冯聂悔恨地道他不该练功偷懒,不然陛下也不会沦落到抱着一只猫妖。
永乐听着听着有点生气。
他觉着俩属下也就是武夫而已,轻薄沦落这词用得如此不当,当真木有文化!
跪着说了半天,长寻沉着脸色缓缓道:“其实,对于你俩,朕……”
俩属下紧张兮兮的等着下文。
永乐清晰地瞧见冯属下的手指都在抖,是怕亦或是激动?
许是吓得怕了吧,搞的他也很期待陛下接下来的话。
可惜陛下慢条斯理惯了,这会儿他抬头瞧瞧苍梧山湛蓝的天,洁白的云,飞过的小鸟和那翠绿的树枝,方淡淡道:“朕还算讨厌的。”
温柔的春风抚啊抚,明媚的日光照啊照,遗风&冯聂理应默默垂头:“……”
永乐抻抻身子,舒服地喵了一声。
他挥挥爪子截下一小股春风,送入陛下的眸中,顷刻软了他凛冽的眉眼。
永乐很讲道理地说:“自然,我说的也只是我的想法,你莫要生气。”
春风环绕中的陛下给人错觉似的添了点温柔:“说。”
永乐慢吞吞伸出粉色舌尖舔舔唇,实话实说:“你说话多少有点欠揍,不讨喜。”
陛下垂眸瞧他一眼,那猫妖正窝在自己怀里憨态可掬,只道:“朕打小便不讨喜。”
俩属下加一只猫的表情惨不忍睹。
此后,三人一猫往山下赶。
赶至山脚,路过一茶肆,永乐示意长寻在茶肆里落会脚。
茶肆自然不是人开的。
拎着茶壶倒茶甩毛巾的店小二是个公鼠精、
店老板是个母鼠精,还外带一窝鼠娃娃,一家几口,可谓其乐融融。
此时茶铺里只坐了一位,正凝神抿茶。
一边的店小二端茶倒水,伺候得殷切到位。
老板娘掩唇娇笑,欢喜得溢于言表。
被热情款待的硌之将茶杯往桌面上轻轻一磕,抬眼:“多时未见,可都还好?”
店小二恭谨:“好。”
硌之淡然,视线下垂,道:“恭喜。”
店小二&老板娘:“何喜之有?”
硌之俯身:“生娃。”
眨眼间,手掌里多了一只小小的软软的白鼠娃。
店小二&老板娘:“……谢谢恩人。”
至于这是第几窝就省了吧。
硌之缓慢地轻轻地将鼠娃放到桌面上,侧头去瞧对面无声落座的长寻。
顿顿,他挑开的视线落在了毫无自觉躺在凡人怀里的猫妖大爷。
永乐坦然与之对视,道:“爷没打算与你道别。”
硌之也不恼,只道:“凑巧路过罢了。”
永乐满意,慢吞吞从陛下怀里滚出来又滚到桌面上。
他扬着俩爪子去搂白鼠娃。
捉进怀里后又扬着小巧的猫脸深情与他爹娘道:“爷素日里最喜大白白。”
大白白爹娘迷茫了,没啥反应,硌之大大淡然围观。
倒是怀中空空又面无表情的陛下蹙了眉。
他又将猫妖大爷揽进了怀里,拆他的台:“你骗老鼠!你明明说过整个苍梧山你最喜花梨。”
俩属下僵硬扭头,心在滴血,他们的陛下不可能这么幼稚说话语气还特么这么少女风!!!
永乐不以为然,搂紧大白白。
他一往情深道:“爷待花梨,同类之最爱。待大白白,则是异类之最喜,这两者本无冲突,又何来的欺骗?总归为喜欢,你无非是太过小心眼,才这般斤斤计较!哼!”
被小心眼了的陛下:“……”
俩属下的脸已扭曲,惨不忍睹:“……”妖精总要人命的,无论哪种方式!
硌之抬手端起茶杯,道:“你可总算有点进步了。”
情商增值,颇为可喜!
永乐打哈欠,昏昏欲睡,意欲速战速决,遂道:“爷将去人界。”
硌之眯眼,空气微微波动,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陛下,方问:“做甚?”
永乐眨眼,老实交代:“爷准备去红尘滚一滚。”
硌之:“不已滚过了么?”
永乐:“再滚滚嘛……”
硌之半天憋出一句:“那就速度地滚吧。”
永乐呵呵一笑,仰头瞧老板娘,“你也知人界,自然人多,妖精若去,许是寂寥,不如……”
说话间,无形中又释放了不少的妖力,搞得硌之都蹙紧了眉。
被威胁了的老板娘在强大的妖力下哆嗦着身子颤颤巍巍道:“爷喜欢就好。”
大白白以后的命运就这么愉快得被决定了。
陛下起身,永乐抱着大白白与硌之道:“百年之后,爷自回来。”
硌之垂眸,不语,在陛下一脚踏出去时方说了句:“滚够了,自当回来。”
待永乐远去,老板娘给硌之重斟了茶,送至其面前,忧心道:“永乐他……”
话到此,便断了。
硌之听闻,肃容不曾有半点变化,却道:“你若不愿,他也不会硬夺。”
说的是大白白。
老板娘一怔,回神,无奈一笑:“难得永乐喜欢,交予他,我们放心。”
硌之颔首,轻放了茶杯,说了声放心便好之后便没了他的影儿。
老板娘皱眉,更忧心了:“硌之大人在此等永乐半天了,就说了这些屁话,搞什么呢?!”
店小二哼唧了一声:“玄乎个毛!我瞧你才玄乎,有甚好担心的,咱娃都饿半天了,嗯?”
老板娘闻言秀眉一拧,花颜一怒,踢了凳子,踹了夫君,喂娃去也!
几日过后,皇宫门口。
墙内,墙角落里,小凳子叠着小椅子,一群如花小宫女撩衣裙翻墙头偷迎陛下回宫。
墙外,一众侍卫一字排开,气势凛凛,威武得很,最中央站着七公公。
七公公上前几步,左右恭谨施礼,小嗓子脆极了:“大人耐心等待,陛下即刻就归!”
左边,左相斐所思官袍锦绣,玉扇轻摇,温和一笑,稍后颔首。
右边,右相温无涯俊脸一黑,袖子一甩,冷哼:“他娘的这是要等到何时?!”
七公公额角一抽,掩面后退:“……”
斐所思唰一声合拢玉扇,弯眸笑眯眯:“陛下她娘孝慈皇太后早已薨了,你说要等到何时?”
众侍卫&吉吉公公对左相仰慕敬佩之情如大河滔滔原驰蜡象神魔乱舞……
温无涯扭曲了脸,瞧着既委屈又愤恨:“裴所思你个魂淡一再曲解本相的意思还要脸么!”
左相大人白衣缱绻,如斯深情。
他缓缓摇头,叹息一声:“无涯,即便要脸,也不见你肯多看我一眼。”
众侍卫七公公波澜不惊淡定好似下雨天打雷。
蹲在墙头上的如花小宫女揪着麻花小辫子仰头看云低头盯脚面。
可怜的左相大人你多年前暗恋伤神现如今明恋无果奴婢真心为您拜过菩萨求过佛奈何温大人心如磐石硬似钢铁出口便是骂字成双奴婢真心累觉不爱啊!
温无涯脸黑成炭,咬牙继续冷哼:“你要当真不要,我便替你揭下来,定能卖个好价钱!”
即便如此,左相也依然多情样,温柔脸几欲定格成永远:“价钱无所谓,你喜欢便好。”
温大人蹲墙角画圈圈:“……求你闭嘴好么!”
众人:“……”
弘琰殿,陛下正襟危坐批改奏折。
他怀里躺了只大白猫。
猫怀里躺了只小白鼠。
温馨无比。
立在一侧的冯聂却憋不住了。
他单膝跪地,对着手指提醒:“陛下,两位大人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了。”
此时陛下悬腕提笔,凝眸专注于奏折上所写内容,好半响方回:“嗯。”
冯聂:“……”
得,继续憋着罢。
果然,殿里又静了半盏茶的功夫,有人又忍不住了。
是遗风。
他突然忆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遂仓皇喊道:“陛下,右相善骂人呐!”
回宫不告知他还让他白等如此之久,见了面定会出口全是骂词且不带任何修饰直白得很。
冯聂在一边狂为兄弟点赞,瞧见了陛下终于抬眼,并指间松了笔,不由欣喜但又觉心酸。
他终是比不过遗风,练武是,脑子亦是,真真令人心酸呐!
冯聂伤怀感秋独自黯然之际,陛下又兀自熟练翻开一沓奏折,闲闲道:“他不骂朕。”
遗风冯聂:“……”
身为陛下贴身侍卫,这俩傲骨铮铮武艺非凡有着铁一般胳膊和腰脚的汉子总觉着自己辛苦。可为何觉着辛苦呢?又哪里辛苦了呢?
他俩脑子不好使,思来想去没搞不清,遂去问了传说中最有学问的温大人。
去时温大人正低头练字,听完眼一横:“马勒戈壁!俩汉子忧桑个毛!闲了就刷恭桶去!”
此后汉子们瞧见最有学问的温大人两股战战拔腿就跑人过无声……
终是不甘心,遂又去问了传说中第二有学问的人斐所思。
斐所思正在御苑品茗赏花极尽风雅,他道:“唔,陛下之事,臣子不应妄论,两位走好!”
虽文质彬彬令人心情舒爽但总归是句废话。
后来,冯聂做了一件不仅遗风就连自己至今都想不透的事。
他傻了吧唧地眼巴巴屁颠颠板着认真的求知脸去问了陛下。
陛下一听他的困惑,挺认真地回:“觉着辛苦?这就对了。”
冯聂睁着俩闪着光的大眼继续请教:“为毛?”
陛下破天荒温和了眉目:“因为朕想要让你们辛苦。”
那夜,冯聂与遗风齐齐失眠了……
陛下什么性子,俩汉子也摸得七七八八,自然晓得别人休想从他身上占便宜。
即便靠嘴,陛下也早已将嘴遁之术修炼得炉火纯青、
于是关于希望陛下现身或召回宫门口傻站着的两位大人的规劝便彻底没希望了。
倒是永乐大爷从头听到尾,并兴趣盎然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猫妖大爷俩爪子慢吞吞抚摸着小白鼠。
他姿态惬意道:“爷风闻人界帝王自是恣意惯了的人物,一向是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总无须顾忌什么,今日瞧来,确然如此。可虽说贵为天子,但长寻你性子也忒欠揍了些,时至今日,莫非没人揍过你?嗯?”
长寻低眉去瞧永乐,
下一刻松了笔,用指腹去摩挲猫妖圆溜溜的眼珠,漆黑的眸里裹满了深褐色的影儿。
他哼了一声:“任性惯了,有本事你咬朕啊。”
永乐盯了他一会儿,软绵绵喵呜了一声,突然蹿起。
长寻一惊,仰头间被猫妖咬住了喉结,不由闷哼,“畜生。”
永乐恍若未闻,毛茸茸的脑袋顶着陛下的下巴,舒服地蹭了蹭。
长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