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沈谢] 在穿越成为谢衣（初七）的日子里》雪沫茶

303、【瞳大人和十二的番外三】亲·近

　　十二飞跑回自己的石室，吃完一丸药就飞快地跑回来了。
　　此时，酝酿了一整夜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磅礴的雨铺天盖地席卷下来，噼里啪啦打在冰冷的石墙上，十二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将衣服拉得更紧一些。
　　好冷啊……明明未到寒冬，冽风却吹得如此透骨入髓，天气糟透了，委实不适合病人养病。

　　浊气之症的病况，发作在每人身上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那仿佛一道萦绕在所有族人脖颈上的恶毒枷锁，逃不开、避不过，且不知哪在一日，便毫无征兆骤然收紧，将人活活折磨死……饶是十二年轻，也时时觉得胆寒。对于灵力低微的族人，浊气之症的引发的高热和手足溃烂可能会死，但……对瞳大人这样的高阶祭司，这些尚不致命，更为要命的，是病发之时的灵力紊乱、严重时引发的剧痛、肢体痉挛和突发窒息，还有……因灵力逆流导致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经脉病症和术法反噬。
　　瞳大人生病是哪一种，他自己不说，旁人便无从判断，十二很沮丧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

　　唉，仔细想想，究竟灵力低弱，一场高烧便夭折更好些，还是四肢溃烂、受尽折磨却无法轻易死去更幸运些？十二不清楚，他只觉得……若有一天自己生病，那宁愿直接死了的好。
　　可是……离珠姐姐又不许他近身照料，大人看样子也不甚高兴，那，他该当如何做呢？

　　十二沉浸在“一定要好好照顾病人，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好”的愁绪里，想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蹭进内室。这间石室什么都没有，湿阴寒冷，且密不透风，十分不利于养病。十二狗狗祟祟地在墙上摸索着本该是窗户的位置……幸好，这间石室是有窗的，只是被厚厚的帷幕挡在后面，十二推了两下没开，亦不敢使劲用力发出声音，他想着，待大人好些，再研究这个封上窗户是怎么回事吧。
　　难道……瞳大人生病的时候怕吹风吗？十二想了半天，从未听说哪位祭司有这种症状啊。
　　他小心地退出石室，想了又想，再度偷偷摸摸地进来，还搬进来一只炭火盆——这东西和木炭都是祭司们去下界时弄上来的，虽为数不多，好在并不耗费五色石的残粉，生灭厅的少数高阶祭司日常也多有使用。十二觉得，其他大人……也会用的，可瞳大人明明病着，为何不用呢？

　　床榻上的人继续无声无息——十二没听他出言阻止，便继续鬼鬼祟祟地搬火盆、点炭火，因为没摸索到窗户，又将石门悄悄推开一些用于通风，全然没注意躺在床榻上的瞳，正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这麻烦的笨蛋是那人选的？！还得留神不能弄死，因为……那人兜了个十分匪夷所思的大圈子，借沈夜的谕令强行塞给他。
　　何必费如此功夫？要谋算什么，直说便是，何须用如此心机手段？瞳有点疑惑，强行放这么个笨蛋在他身边……对那人究竟有何好处？
　　想要……按个眼线？那这个也忒蠢了些。
　　无论怎样，此等行径，和他带回来的那个……能看到下界的古怪偃甲一样，就……狗狗祟祟！

　　此时“狗狗祟祟”的十二当然不知他家大人正如何想，他已经弄好了炭盆，想了想，又回外面书房的架子上拿了些安神香，犹犹豫豫放了一些在炭火里。
　　袅袅的香气熏染出来，压淡了石室里那股让人气闷的甜腥味儿。
　　然而……还没等十二蹑手蹑脚地退出去，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的人忽然开始费力地闷咳喘气，十二吓得猛一甩手，差点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以为自己无意间闯下大祸！
　　他急得快哭了，手忙脚乱地将那一丢丢没烧尽的安神香末一一往外挑拣，手指被灼伤了都顾不上，奈何一时挑拣不尽……十二抬头左右找寻，想看有没有一盏茶水之类的泼上去，屋内却什么都没有！他正待将火盆尽快搬出去，瞳忽然出声道：“放下那个，你过来。”
　　“啊，是！”十二浑身一抖，手差点带翻了炭盆，幸好及时扶稳，一溜烟跑到床榻前，“大人恕恕罪……属下、属下……”
　　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扶我起来。”
　　十二听闻，精神登时高度紧张，一时手足无措。
　　“……吩咐你做的事，全都需要本座重复两遍？”
　　“不不，属下听到了。”十二哭丧着脸，抖抖索索地靠近过去，一边拼命控制住发颤的手，一边伸臂到瞳背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坐起来。
　　然而……床头只有冷硬的石板，并无软绵舒适的可依靠之处，除了冰冷的石块，四下里无从着力，而且……十二感觉……他家大人被自己扶起来的时候，身体……十分僵硬，仿佛……一动不能挪动的模样，十二慌乱地左顾右盼，发现确实……确实没有东西可以倚着，方才也忘了拿个软些的靠背，他一边连连告罪，一边用身体撑住瞳偃甲手臂，一边拼命安慰自己，一边只好扯了扯被角，努力拽了一截被子过来，往瞳身后塞了塞。

　　十二浑身发颤……也、也并非全然害怕……只是，只是……身份低微的缘故，他从未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任何一位……高阶祭司，更何况还是……还是……这位传说中“特别讨厌旁人近身”的尊贵大人。
　　此时此刻，十二鼻端却飘入一股，说不上来的淡淡药气和……血腥味儿。
　　可……和那些铁锈似的鲜血味道不同，这个味道，好像有点……微微的发……甜？
　　十二恍然明白了这间石室内的味道是什么——他听说过，有些蛊术高深的祭司，若是……以身养蛊，血中的确会有毒素积累，所以……才是这种……奇怪的味道吗？
　　其实……也不难闻，但……因为这个，大人才叫自己回去吃药的？
　　十二顿时感动极了，可是，离得近了，他感觉他家大人……呼吸更为艰涩，断断续续的，好像……下一瞬就会窒息了。
　　他不禁带出几分哭腔：“大人，不能闻……安神香么？”
　　瞳没睁开眼，神色冷漠得出奇，十二却见他的白发几乎汗湿了，一缕缕贴在额上。

　　十二将要哭出来时，对方居然回答了：“不是。”
　　十二使劲擦了下眼睛，连忙道：“那……大人不……躺下？”
　　瞳声音没什么波动，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之事：“我喘不了气。”
　　十二顿觉自己又说错话了！心里十分难过，要是……自己再聪明一点点就好了。

　　十二正沮丧伤心呢，忽然，瞳的衣襟领口一动，徐徐爬出一只翅膀五色斑斓，瞧着挺漂亮的小甲虫，噗噜噜一声张开翅膀，往十二身上一扑，正好飞落在十二扶着瞳的手臂上。
　　——它飞快地往前爬动，朝着十二没有被衣袖盖住的裸露的手肘皮肤上冲去，一边爬还一边噗地吐出一串……小水珠？
　　因为小甲虫爬的太快，十二全然没反应过来，一直闭目的瞳却蓦地睁开眼，仿佛刚才一动不能动是假的，他快如闪电地一伸手，牢牢掐住十二衣服袖口，将那只甲虫捻了起来。
　　小甲虫在他指尖拼命挣扎，瞳将之捏到眼前，看了一眼，那虫子似乎嗅到危险，猛地一缩翅膀，啪嗒掉落在他衣襟上，还翻了个个，肚皮朝天。
　　十二瞧呆了——那斑斓漂亮的小甲虫一副装死的模样——若非六只带钩的虫爪还微微颤动，真的像死了。
　　“好了，你出去。”瞳阖上眼睛，淡淡道，“你这件衣服拿去烧了。”
　　十二浑没察觉自己方才在鬼门关兜了一圈：“衣服……烧了？”
　　……眼见他家大人面色又不好了，十二一定神，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属下遵命。”然而说起衣服，十二又想起一事，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大人您……衣服湿了，您……换洗衣服放在……哪儿？属下……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