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沈谢] 在穿越成为谢衣（初七）的日子里》雪沫茶

296、【瞳大人和十二的番外二】心·愿

　　甬道之上，在十二看不到的地方，打着竹伞的祭司似有些心神不宁，他忍不住低头瞥了好几眼轮椅上那位大人微微发潮的祭服——那不止是溅上了脏污的油点，显然方才被撞的时候，怕伤到对方，曾短暂地收起过灵力屏障，导致淋了些雨。
　　这好几个月了，七杀祭司一次都没出席过祭祀，说是病情加重，无法起身。虽然看眼下这情形……也瞧不出他究竟怎么“病重无法起身”了，可万一淋了几滴雨，回去他说淋雨吹风着凉了导致病重，大祭司追查下来，是因为自己接他不及时，这罪名可太大，他承担不起。
　　话说回来，他若不收灵力，对方无非是被撞出去受伤罢了，这位大人怎么今夜忽然这么好心，还考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祭司的死活？
　　“你有事？”显然他多瞥的那几眼让对方察觉了。
　　“啊，是……七杀大人，您看，您是否……回去换件衣服？”
　　瞳没看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不是你说，大祭司在等吗？”
　　“是，是的。属下是……”这人一时也想不出言辞应对，紧张之下，额角冷汗都滴下来了。
　　“你以前……是在生灭厅？”
　　这祭司受宠若惊：“是，七杀大人还记得属下？”
　　“是当年跟谢衣的人？”
　　“啊是，没错的，谢衣大人他……”
　　“你废话太多了。”
　　“……是，属下失言，大人恕罪。”

　　当然，这个小插曲，十二全不知情。自那夜之后，他就开始拼命打听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大人的身份，终于被他打听到了各种小道消息——那位就是流月城的七杀祭司，生灭厅主事，城中地位仅次于大祭司的大人物。
　　听说，七杀祭司一向深居简出，那夜竟然能在甬道上碰见，简直算是撞了鬼！

　　十二本打算打听清楚对方是谁，然后……将手帕清洗干净还给对方，结果却听到了神殿祭司们口中种种极为可怕的传闻，说七杀祭司那只妖瞳如何如何，他性情如何如何，从前又如何如何，无数添油加醋的可怖描述，把十二吓得一愣一愣！
　　祭司们说，且不说他那只妖瞳，病成那样居然还没死，流月城中有史以来唯一一个，简直是个天生的怪物，令人恶心。
　　这些八卦让十二始料未及，据说那位大人和所有上位祭司都不一样——流月城的医术传承自神农神上，那自是为解民之苦厄，到他那里却恰恰相反，他就根本算不上一个治病救人的医者，毫无神上慈悲怜悯之心，在自己身上豢养了无数毒蛊也罢了，还尤其喜欢拿别人养蛊，也许……因自己是个废人，就喜欢拿活人或者妖兽什么的做试验，亲眼看着他们一点点手脚溃烂，全身烂成脓水，慢慢哀嚎死掉吧。
　　还有，据说他住的地方简直是流月城禁地中的禁地——莫说踏入，就算不小心接近之人皆有去无回，大祭司一向宽纵他，凡属有过之人都交给他处理，而那些囚犯无论是否其罪当死，下场都惨不可言。还听说他住的那地方，甚至连大祭司也极少踏足，只有当年破军祭司谢衣大人有勇气，曾因为好奇进去过一趟，结果……其后整整一个月，破军祭司看见任何跟“肉类”相似的东西都会剧烈反胃。
　　十二懵然听完无数乱七八糟的八卦，忍不住摸了摸胸口，那里……一直放着那位大人那晚递给他稠帕。
　　十二不禁有点悲伤：看来，这块手帕暂时是还不回去了。
　　可……十二总觉得，那位尊贵的大人……看起来……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子啊。

　　“那，我们那天夜里遇到的那位打伞的大人，是七杀祭司大人的侍从么？”
　　某日干活的时候，十二终于找到个机会，和那夜和他一起去送偃甲油的祭司独处。
　　那祭司正在整理典籍的，闻言抬起头，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责怪他不好好做事，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不是，那位原是跟谢……啊，是破军祭司大人的，后来调去大祭司神殿任职了。”
　　“那，七杀祭司，他……他有很多侍从吗？”
　　对方似乎更加不耐烦：“你这蠢货，问这些做什么？没有。七杀祭司从来没有侍从。”
　　“真的啊？为何？”
　　“嘿，说你傻，你还真傻啊，谁去给他当侍从，是嫌活腻味了吗？别说他身边了，现在连生灭厅都快成刀山火海了。上月离珠祭司还说，那边缺人手缺的厉害，可惜没一人肯去……哎呀，我跟你这笨蛋说这个干嘛，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问这问那，是太闲没事做了吗？”
　　十二顿时被吓得不敢吭声，赶紧继续去擦地砖了。
　　但是……他想，无论如何，希望还能……再见一面那位大人。
　　就算……手帕被自己弄脏了，那位大人不肯再要了，至少，至少要道声谢。

　　一直到现在，那块手帕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十二打听过，那是一种很罕见的药粉，可疗毒伤，去腐生肌，对治疗外伤有奇效。十二那夜的那点小伤，用这种药粉，最多一两天就可痊愈了。
　　所以……那位大人是想让他擦一擦脸上的伤口，或是……包在扎伤的地方？
　　然而，十二根本舍不得用那块珍贵的手帕来包扎伤口，一直珍而重之地好好保存着。

　　不过嘛，这许多八卦也不是白打听的，十二认为自己探听到了非常重要的消息——那就是，那位大人现在住在生灭厅，而生灭厅目前很缺人手——非常缺，因为没人肯去。
　　十二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于是乎，两个月后，在生灭厅的离珠祭司偶然来神殿取东西时候，十二就鼓起勇气，冲出来拦住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话说，这可是十二花了好久才反复打听清楚的情报：目前生灭厅的正副主事都不管事，维持生灭厅日常运转负责人其实是从前破军祭司谢衣大人的侍从，离珠祭司。
　　“离珠大人，小人……小人想去生灭厅。”

　　黑影里忽然冲出个人把离珠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个孩子才松了口气。
　　十二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诉求，离珠很诧异，这还是头一回遇到有神殿祭司自愿去生灭厅任职的。此时的生灭厅，和谢衣大人在的那时候可不一样，生灭厅的两位主事，瞳大人和风琊大人，都不是……祭司们眼中很好相与的上司啊。
　　不过嘛，她看看这孩子的年纪，也不好说什么重话打击他。
　　“你的意思是，你要自荐去生灭厅？你可知生灭厅的职责？”
　　十二愣了一下，摇摇头。
　　离珠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这孩子灵力低微，根骨一般，也看不出哪里很适合来生灭厅啊。
　　“那你为何自荐？”
　　结果，令她万万没想到，那孩子居然磕了个头，大声蹦出一句：“离珠大人，小人想问您，去生灭厅，以后……以后可以……做七杀祭司大人的侍从吗？”
　　离珠吓了一大跳，瞬间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听错了：“你刚说什么？”
　　“我说……属下长大了，想……去做七杀祭司大人的侍从。”

　　离珠眨了眨眼睛，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情。忽然从一个孩子口中听到如此石破天惊的愿望，她心道，不会是谁出了什么馊主意，闲的没事来戏耍她吧？这孩子瞧着莽莽撞撞的，有几分滑稽，但……就算是戏耍，这胆子也是真不小啊。
　　“你是说，你想去做七杀大人的侍从？”
　　“是……是……”
　　“你见过七杀大人？”这倒是新鲜事，离珠心想，这孩子身份低微，不该和瞳大人有什么交集啊，好好的，怎么会生出如此作死的念头。
　　“是……是……”
　　离珠等了半天，居然不见下文，她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只好说：“据我所知，七杀大人不收侍从。”

　　没想到，那孩子居然露出一脸失望，十分泄气的模样，看着不像开玩笑。
　　离珠想了想，道：“你想来生灭厅，那么你说说吧，你都会些什么？”
　　“啊？”十二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小人，什么都会一点。会……打扫殿阁，擦地砖，会……整理书卷，会……”他越说声音越小，后面……大概是想不出还会什么了。
　　“就这些？”
　　“……嗯。”
　　离珠忽然觉得这孩子蛮有趣的，生灭厅目前倒是十分缺人手，原因么……不言自明。
　　“你若想来生灭厅，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还想给七杀大人做侍从，就只会这些琐事么？”
　　十二低头半晌，小声问道：“那，请大人指教，还、还需要会什么？”

　　这倒把离珠反问得愣住。瞳祭司那边需要什么样的侍从……医术精深？蛊术天赋？这……好像也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是……他是否接受啊。
　　“小人……小人可以学。”十二说得十分认真。
　　这孩子的眼神……单纯而炽热，一时之间，离珠似乎触动了某些……难以言说的心事，也许……

　　此时，一旁已经有人注意到这儿，纷纷围拢过来，见离珠半晌无言，与离珠同来神殿的祭司便道：“离珠大人，这不妥当。生灭厅乃神殿重地，这孩子……身份不够。”
　　离珠沉吟片刻，笑道：“主动请缨来生灭厅的，还是头一回遇到，我看可以通融。再说这又不是选大祭司神殿的祭司，打打杂而已，不必介意，最近……咱们人手是不够。”
　　“可是……”
　　“无妨。”离珠说着蹲下身，看着十二，笑道：“小家伙，我问你，你说你愿意学，如果学会了，你真敢自荐去给七杀大人做侍从吗？”
　　十二闻言，立刻十分激动地抬起头，大声道：“小人愿意！”
　　“……所以，你不是想来生灭厅，其实，你是想见七杀大人？”
　　十二忙不迭地拼命点头。
　　“为何呢？你就不怕……你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变成石头渣了？”
　　十二吭哧了半天，脸憋得通红，半晌，有点难为情道：“不，不会的……七杀祭司大人说……说过……不为难我。”
　　离珠身后的祭司听到这儿，忽然扑哧笑了。
　　接下来，所有人都笑了，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哄堂大笑。
　　十二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大家，不知他们在笑什么。
　　离珠不禁也笑了，她站起身：“你们都笑什么呢？再把人吓跑了，别笑了！这孩子……难得有这样的勇气，好吧。我做主，就把他调来生灭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