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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回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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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我使劲回忆了一下,好像从前……流月城中的族人,叫我谢衣大人的……并不多啊。
应该说……寻常族人和平民皆会恭恭敬敬地尊称我为破军祭司大人,在神殿任职的,叫破军大人的、从前赤霄那一系的人不客气一点直呼谢衣的,或者称呼破军祭司的多,当然……也有直接叫谢衣大人的,或者略过名字叫大人的——这大多是沈夜的亲信。
沈夜的亲信里面除了华月,几乎就没有女子——这主要是他为着沧溟城主而避嫌,不愿意有什么奇怪的传闻满城飞。
至于经常如此称呼我的女孩子么……呃,好像是有一个。
——许多年前的往事纷纷涌上心头,我看着眼前正摘下祭司面具的女子,忽然也觉得……心中愧疚:“你是……离珠?”
那女子拿下面具,抬起头来,满眼的泪水夺眶而出……
果然是她啊。
我闪电般地转念,霎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唉!这当真是……做任务的时候,但凡存半点私心,就会有……蝴蝶的翅膀煽动啊!
当初下界之前,我和离珠相见的最后一面,我不应该拥抱她,更不该跟她说——无须担忧,好好照顾自己……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时隔太久了,然而……我使劲回忆,记得她好像是答应我,说她会照顾自己,等着我回来。
——瞧吧!这便是症结所在!后来我因为对沈夜存有私心,并未当众和他彻底闹翻,致使一直到最后在捐毒时,他也没对任何人宣布,我的一切职权均不作数,神殿除名席次什么的——甚至在我做初七的那一百年中,沈夜还搞了几次小动作,让大家觉得……谢衣一直还活着,而且还和他……有所联系。
在外人眼中,破军祭司只是……因故很长时间没露面,也可能出了事——此事虽说自始至终十分蹊跷,但是,根本没人敢向沈夜求证啊!
原来的剧情中,离珠以为谢衣死了,还特地跑去无厌伽蓝悼念他。
最后的举族大迁徙,沈夜始终未下令让祭司们死守神殿,也没强迫他们非去往下界不可——是走是留皆随个人心意。若有人不愿接受魔气熏染,决定尽忠职守殉城,沈夜也不强求。
毕竟接受魔气这个……关乎信仰,何况流月城再不好,那也是庇护了全族数千年之久的家园。远离故土,举族迁往完全陌生的下界,未来也不知究竟会如何,也有那些固执之辈死活不愿离去的。
原先流月城一役,离珠以为谢衣已死,既然倾心之人早已不在这世上了,下界虽好,却是生无可恋,她便索性留下来殉城了。
如今么……既然她认定谢衣还会回来——就算这希望再小、再渺茫,她也会信守承诺,一直等着——那便不会在最后选择死守神殿。
真是要命啊!幸好这个人物不甚要紧,没死也不会惹人起疑。
就算没在无厌伽蓝和流月城神殿遇到她,乐无异他们大概会觉得……是他们去的时间不对,错过了这段小剧情吧。
不过,离珠还活着,我心里自然很高兴。
而且……非常感动。
当年她照顾我那么久,说我希望她死,那绝不可能。
我只能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实在抱歉……我回来得……太迟了。”
离珠满脸泪水地跑上前来,我以为她激动过头要奔上来拥抱我一下,险些吓得后退一步——然而她并没有,只是来到我面前双膝跪下,一语不发地饮泣着。
她的哭声仿佛一颗投入湖中的小石块,溅起一圈圈涟漪……那些围住我的神殿祭司们一阵骚动,我听到“那是破军大人”的低声议论不断往四下传去,然后他们便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下来,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哭泣仿佛能感染人似的……周围饮泣之声越来越大,没过一会儿,我就被一阵低低的哭声包围了。
我亦实在没想到,来龙兵屿……居然首要先应付这场景。
“你们都起来,哭什么!”
人群不知谁喊了一声“破军大人”,哭腔倏然变大,很快,便有人伏跪在地,开始嚎啕大哭——更糟的是,我眼尖地发现由近即远一阵骚动,更远处已有族人被神殿门口的动静惊动了,纷纷往这边围拢过来……
我哭笑不得,感动归感动,然而这是……什么情况,照这情形发展下去,想必过不了多久,我又要重现当年被全族老幼围着哭的壮观场景了。
真是的!堂堂神殿门口,你们都围着我哭得这么大声,我心里……瘆得慌啊。
我只好先将离珠扶起来:“唉!真没想到,百年前一别,竟让大家等了如此之久……”
我走到他们中间,一个个将他们扶起来:“好了,莫要再哭了。是在下的错啊,愧对大家……一切前事,我皆已知晓,都先起来吧,神上在看着,莫要如此……在神殿前失仪了,今后我一定……替城主……还有师尊……好好照顾大家。”
费了好一番功夫,我才终于安抚住神殿门口这一番凄凄惨惨的重逢闹剧,将所有祭司都召集到神殿里开会。
所有的人眼睛依然是红的,进入神殿之后,甚至原本不哭了的人又开始默默垂泪。
我见神殿之内,还维持着和流月城一模一样的装饰,就连正中那宽大的石椅上的坐垫和扶手,也是……沈夜喜欢的风格,忽然明白知道他们为何又开始伤心——自从神殿落成,后面的大祭司寝殿建造好,沈夜便再未踏足龙兵屿一步。这为他而建的大祭司寝殿,他早知道自己不会来,自然一眼不愿多看,只是当时……却没和大家说明。
我看着那个很令人……怀念的座椅,本来还犹豫直接坐上去是否合适,还是就站在旁边开会算了。
离珠抽泣着上前:“谢衣大人,您就……不要再推辞了。族内……还剩下的高阶祭司,只有您的位次最高了……”
我转回身,仔细扫视了一遍底下众人,确实……所有人的神色并无异样,都很伤心的样子。
其中几个还有点小心翼翼地看我,好像生怕我拒绝,又把他们扔下不管似的。
看来……真是这次举族迁移,同时失去沧溟城主和沈夜,他们多少都有些六神无主。
我心说……这完全是沈夜一手造成的后遗症!之前为了跟砺罂合作,他御下的风格和手腕太过强势严厉,权利也收拢的太过,而且他总担心砺罂阴谋算计,许多天赋好出身佳、本该担任高阶祭司的苗子,沈夜并没有直接将其任命拔升上来,都还放在下面泯然于众人——他似乎觉得这样以后等大家自由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以最后几十年,他选出的高阶祭司反而都是明川雩风这样的无能炮灰——反正一应大小事务皆他一人处理,所有罪孽,他也一力承担了。
你瞧吧,太谨慎的后果,就是这些后辈都没经受历练,猝然遭逢大难,还不太适应,一个个都惶惶然的。
我想了想,既然局面如此,那我也……当仁不让了。
我便踏上石阶,在他们给沈夜准备的主位上坐下:“大家……不要如此悲伤了。再要……如此,沧溟城主,还有……”我故意隐去,没提到沈夜,毕竟现在官面上,沈夜他们属于“多年来矫沧溟城主之命行事,恶行累累”的逆党,“……也……不会瞑目的。”
我如此一说,又有人开始伤心掩泣。
我叹了口气:“唉……不要如此了,当下……我族新迁,还望各位能负起责任,共担辛苦,多多照顾族人。若你们都如此软弱,置他们于何地啊?对了,还有一桩大事,各位还不知晓……”
我将矩木之芽的事简单告诉他们,还有七杀祭司暂不能回来,需要行走各地照顾矩木。
虽然我说的简略,但这消息却无疑于一剂强心针,众人皆收住悲伤,面露喜色,小声议论纷纷,片刻之后,其中一位祭司上前道:“破军大人的意思是……七杀大人他……也还活着?”
我点了点头,微笑道:“哎?我没听错吧?还以为……你们都很怕他的。若是被七杀大人亲眼见到,你们知晓他还活着的消息,竟然……如此欣喜,想必十分惊讶罢。”
听我这么说,大家都破涕而笑了。
其实我也明白,他们并非不害怕瞳了,只是……现在知道还有一个如此强力的后盾……活在世上,不管怎么样,都让大家觉得,心里多了层依靠。
“这两日,我会留在龙兵屿,如遇不决之事,皆可来问我——我回来的消息,你们只可悄悄告诉族人,千万不可让外人知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皆应是,恭敬行礼,表示会听从谕令。
我叹了口气:“这段时日……辛苦大家了!我知道,下界种种,未必如想象的那般称心如意。你们放心,我会再想办法……只是,眼下暂且忍耐罢,且行一步看一步。我谢衣发誓,有朝一日,必不让大家寄人篱下,看他族眼色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