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凰梦》短歌夏商

477、仁寿宫变（中）

　　歧州，兰陵公主府，柳述，元岩和杨阿五正在拟诏。
　　柳述亲自拟定诏书，而元岩则是在一旁看着，眼里放着光，好似胜利已然不远。
　　杨阿五在排窗下坐着，目色清冷，手里拿着一束盛开的花，眼里竟是流露出了怜惜。
　　柳述拟好诏书，放下了笔。
　　元岩低头读着诏书，嘴角带着笑意，可看到后面，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业隆，别的也就罢了，为何复立太子之后，不能立那云氏为太子妃？她一直陪着太子殿下受苦，如今总算要柳暗花明，却不让她正位中宫，似是有些不公平。”
　　柳述淡然冷笑，
　　“不公平么？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她云婴儿毫无背景，出身低贱，无法堪当重任。而高罗樱，毕竟是高熲的女儿，高熲他地位盛隆，可出身又不够高。这样的人，可以说服士族，又能让我们掌控，岂不是更好？”
　　元岩瞧了一眼柳述，心下了然，点了点头，
　　“好多人都说，你和皇上有几分相似。看起来淡然自容，其实心机深沉，做起事来从不参杂感情，倒是适合当那个大位。”
　　一旁的杨阿五听着，手上却不自觉用力，掐断了娇嫩欲滴的花儿。
　　她冷哼一声，眼里是汹涌的愤怒。
　　柳述发现了杨阿五的异状，平下心神，起身走到她身边，挽过她的肩头，
　　“阿五怎么了？”
　　“怎么了？”
　　阿五冷哼一声，
　　“你们要做这些事，跟我商量过吗？”
　　柳述知道爱妻又生气了，安慰道，
　　“你放心，所有的事情，我都会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你。”
　　“连累？”
　　杨阿五怒火中烧，一拍软塌站了起来，
　　“你们知不知道，如今虽然父皇诏令已下，可你们手上没有虎符！若是杨英狗急跳墙，你们该怎么办？若是不成功，结果会是什么？”
　　柳述知道杨阿五的意思，神色冷了下来，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杨阿五抓住了他，
　　“当年父皇母后流血政变，即使那个时候我没什么记忆，可是我记得那种剑拔弩张，那种血迹斑斑的样子……我那个时候那么小，却依旧记得那种将死之恐怖！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小就是在朝堂宫廷的阴谋之中长大的！如今父皇病重，我们即使想废立，也要极度的小心谨慎，也要准备万全！你们以为对手是谁？是我二兄！我二兄何人你们不清楚么？他在建康，可以亲手斩下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头颅！这种人，是没有心的！只这一张诏书，就想废了我二兄？你们太天真了！若是今次不成，那就是死路一条，我也保不了你们！”
　　杨阿五说的急切，甚至眼里有泪。
　　柳述看了心疼不已，将爱妻揽进怀里道，
　　“这我自然是知晓。可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皇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还不孤注一掷，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等着太子杀了我们公主府所有人。”
　　杨阿五岂不知道柳述并非危言耸听？
　　若是平日里，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可是这次……
　　她心里极度的不安，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遂了她的心愿……
　　她真的后悔啊……
　　她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杨英，而不是找人去玷污了萧安歌……
　　一时之仁念，竟导致了今日的困局……
　　柳述看到杨阿五眼里的狠辣，不由得抱紧了她。
　　杨阿五回过神，神色冷厉，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匕首。
　　柳述见状略略一惊，不解的望向她。
　　她拔出匕首，寒光出鞘，她眼里冷了冷，幽幽道，
　　“这把匕首，是当年二兄塞给我的。他告诉我，若是随国公府破了，就用它自尽。我们杨家，不可以当别人的俘虏。”
　　柳述微微蹙眉，眼里些许动容。杨阿五道，
　　“既然当初决意跟了你，也知今日这险不得不冒，那我就告诉你，若是你死了，我绝不会独活。”
　　“阿五……”
　　柳述眼里心痛又怜惜。
　　他凝视着她，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
　　杨阿五下定决心，说道，
　　“那你们去吧！记住！要斗，就要一击必中。若是他们落入你手，不用顾念我，一定要赶尽杀绝，不可留任何后患！”
　　柳述凝望着她，眼里是感佩。
　　感谢上天给了他这样一个，可以陪他走上人生之巅的女人。
　　他没有说话，而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发誓，这辈子，他不能学皇上，他绝不会辜负自己的妻。
　　元岩在一旁瞧着，心里羡慕，也同样敬佩。
　　不愧是皇室公主，这份坚忍果决，雷厉风行，眼界开阔，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来人，包围公主府！”
　　堂上正气氛浓烈，却听到外面有兵甲撞击之声。
　　柳述神色骤冷，看向元岩，而元岩也是莫名其妙，便想下堂查看。
　　可是他方才走到门口，便看见杨素带着将士们冲了进来。
　　所有的将士将长剑拔出，指着大堂之上的三人。
　　杨素虽然年老，然而却同年轻的将士们一样，一身戎装，英姿挺拔，一如当年。
　　柳述神色暗淡，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元岩不甘心，怒斥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深更半夜，竟是跑到公主府放肆！就算你是左仆射，这依旧是死罪！”
　　杨素也不多言，而是直接下令，
　　“把柳述，元岩二人绑了。”
　　“是！”
　　士兵们应声便要绑了二人，杨阿五怒火中烧，怒道。
　　“放肆，本宫还在这里，你们谁敢拿人？！”
　　杨素见状，笑着行礼道，
　　“殿下息怒，臣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捉拿叛臣柳述元岩到案。”
　　“放肆！今日父皇才见过驸马和元将军。怎会到了夜里，便就成了叛臣了？”
　　杨阿五怒道，
　　“你不许抓他们，本宫这就进宫面圣！”
　　杨阿五抬转身想出去，而杨素仍是笑着，却是抬手挡在了她面前，
　　“殿下，皇上还有旨意给您。”
　　杨阿五理都不理他，推开杨素的手便想走。
　　只见杨素身后的将士将长剑齐齐的指向了杨阿五。
　　杨阿五生这么大，从未见过有人胆敢如此对她，怒不可遏的转头盯着杨素。
　　而杨素也将腰间的长剑拔出，从容的放到了杨阿五的脖颈间，
　　“皇上圣旨，囚兰陵公主于歧州公主府，以待发落。殿下不要让臣为难。”
　　“你！”
　　杨阿五怒不可遏，
　　“杨素，本宫素来敬你是前辈，可是你今日胆敢假传圣旨！这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公主殿下，”
　　柳述已经明白，这些人绝非皇上所派，而很可能是太子杨英的人。
　　太子的人，对杨阿五怕不会手下留情。
　　他不忍看阿五因他而死，也深知如今这番，怕是杨英已经发起了攻势。
　　他除了能祈求杨英落败，其他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叹了口气，
　　“我们听左仆射的，不要用强。”
　　杨素一听，很是满意的笑道，
　　“驸马果然是明白人。”
　　言毕，让人上前绑了柳述和元岩。
　　元岩不忿，怒道，
　　“业隆，难道我们就要如此坐以待毙吗？”
　　柳述向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而杨阿五则是激愤填膺，怒斥，
　　“杨素，放开他们！”
　　可是杨素怎会听，一摆手，命人将二人压了出去。
　　“业隆，业隆！”
　　杨阿五眼睁睁的看着柳述被带走，一下子急了，急忙想追出去。
　　柳述经过杨阿五身边，低声对她道，
　　“保护好自己。”
　　杨阿五的泪立刻溢了出来，她不甘心，她怎么会甘心。
　　然而她还没走出大堂，就被杨素手下的人挡住了。
　　杨素将长剑入鞘，踏着老成的步伐，说道，
　　“事已至此，公主就好好在府上歇着便是，臣告退。”
　　“杨素！母后器重你，可决计不是让你助纣为虐！你要是还一意孤行，他日必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阿五咒骂着，然而这些诅咒杨素平声听的太多了。
　　他冷冷一笑，没有任何的情分在，留下重兵把守公主府，带着自己的人离去。
　　“杨英，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身后，传来了杨阿五歇斯底里的咒骂，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