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念》上下子泽

17、第十七章 悲凉的人生

　　在姨妈刘巧一家和姐夫林晨家里地帮助下，事故处理得比较顺利，岳槿暄很快料理了父母还有姐姐姐夫的后事，至于林念乐的抚养问题，杨慧和吴青已经欣然接手，这让岳槿暄非常地感激。虽然还有很多后续问题没有处理完，但是岳槿暄一分钟不想多待，巨大的悲痛和强忍的压抑仿佛已经到了临界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回学校等叶楠，然后等他告诉自己能做什么。
　　“姨妈，我先回屋睡了。”岳槿暄从回来以后，就没再一个人回过家，她不敢，更是不想。
　　“嗯，明早上让你姐夫送你去火车站，火车票也买好了。”刘巧抬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外甥女，强忍眼中的泪点点头，她有多难过她知道。
　　“嗯。”岳槿暄转身回房，姨夫早就躺下休息，杨慧跟吴青也领着诺诺回家了，一同回家的还有刚刚出院的林念乐，从今天起，他们要给襁褓中婴儿一个新家。
　　“铃铃”，恍惚中岳槿暄听见门铃响，随即窸窸窣窣进来几个人，隐隐约约听着很激动，但是又听不出说得什么话，岳槿暄越想越不放心，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就听见“乐乐”的名字蹦了出来，也止住了她想出去的念头。
　　“亲家母，我实在是没办法，老人在家不吃饭，他爸老冲我发脾气，我又说不听吴青，你说我该怎么办？”说着说着吴青母亲哭了起来，岳槿暄侧肩依到门边，原来是吴青的母亲来了。
　　“唉，你也知道这次出了这么大事，想来想去就只有现在的办法最好。”刘巧哽咽中透出绝顶的无奈。
　　“我知道我知道，一开始吴青回家说他跟小慧要一起抚养乐乐，我跟他爸绝对支持，孩子那么小，怪可怜的，都是一家人，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今天中午吃饭时，他爸让吴青抓紧时间办二胎的准生证，结果他说不要了，说什么是走什么手续，让乐乐真正成为诺诺的妹妹，正好两个孩子。他爸一听当场就翻了脸，他奶奶也开始哭起来，唉，亲家母，我实在是没办法……”岳槿暄越听越撑不住，直至最后滑坐在地上，她头倚着门边闭上眼长长抒了一口气。
　　“亲家母，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您劝劝吴青，抚养乐乐咱们义不容辞，但是这也不影响他们再要一个呀，您说是不是？我知道最近您也很累，就不打扰了，又给您添麻烦了。”
　　等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岳槿暄才从地上爬起来走了出去。
　　“你都听到了？”刘巧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岳槿暄点点头，在刘巧身边坐了下去，她靠在刘巧身上，头枕在肩上，悄声的流下眼泪。
　　“我没事，其实他们就想再要个男孩儿罢了，放心吧，一切还有你姨妈我！”刘巧抬手摸摸岳槿暄的脸，擦了擦脸上的泪，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初让杨慧和吴青抚养乐乐的时候，刘巧有个私心，乐乐才一个月，与其让她从小知道自己是孤儿，还不如就生活在有爸爸有妈妈的温馨家庭中，杨慧吴青就是她亲生父母，至于真相等她长大以后再说，这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有些对不住杨慧跟吴青。原本两个人还准备再要二胎的，而且吴青家一直就想再添个男孩，这样以来直接成了不可能，所以刘巧一开始，只是抱着试探的语气问他俩的意愿，如果吴青家里不同意，再想别的办法，但是杨慧跟吴青俩人毫无二话，一口答应，说家里支持，说还有什么要比一个孩子健康成长重要得呢？
　　躺在床上的岳槿暄怎么也闭不上眼睛，她走了有叶楠，可是乐乐呢？虽然姨妈她们会照顾她，可是以后呢？她看过太多特殊家庭走出来的犯罪案例，见过太多缺少亲情而人性冷漠的孩子，在这个家虽然乐乐会享受到来自家人的关心，可是爸爸妈妈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她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姐姐姐夫，她不能让孩子再失去什么，否则以后她有什么脸再去面对爸爸妈妈姐姐姐夫？

　　“小暄，过来吃饭，吃完饭让你姐夫送你到火车站，家里没什么事了，你就安心准备考博吧。”刘巧看着走出房门的岳槿暄，放下手中的碗和筷子，慈祥地看着她，“还有什么要带的吗？我给你准备准备。”
　　“姨妈。”岳槿暄低头咬咬嘴唇，“我先不走了，我想抚养乐乐。”
　　刘巧抬头看了她一眼，转而拿汤勺舀起汤，淡淡说了一句，“抓紧时间吃饭，要不赶不上火车了。”
　　“姨妈，我是说真的。”岳槿暄急忙走到跟前，抓住刘巧的胳膊。
　　“什么真的假的，家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把你自己的学习搞好了就行了，坐下吃饭。”刘巧一脸严肃地训斥道。
　　“姨妈，不能耽误慧慧姐姐跟姐夫。”岳槿暄咬着嘴唇，眼泪不自主地涌上来。
　　“谁说耽误他们了？一个乐乐我跟你姨夫还养不了吗？”刘巧瞪眼看着她，“啪”直接把碗撂下，“哭什么哭，赶紧吃饭走人。”
　　姨夫杨永开了口，拍拍刘巧的胳膊，叹了口气，“有话好好说，你跟孩子发什么火。小暄，这事你就别管了，乐乐有我跟你姨呢，等我们老了，乐乐也就长大了。”
　　“姨夫，我想当乐乐的妈妈。”岳槿暄强忍住泪，咬着牙说道。
　　“当妈妈？多大啊你，还真好意思说？那爸爸谁来当？你愿意人家叶楠同意吗？”刘巧声音大了起来，“明年你跟叶楠就要出国，供你这么多年让你半途而废的？把你自己事情做好就是最大的省心。”
　　“可是，您跟姨夫身体不好--”岳槿暄索性哭了起来。
　　“我们俩人还看不过一个小孩？再不济还可以雇保姆，吃完饭赶紧走，省得看见添堵。”刘巧起身气呼呼地走进卧室。
　　“小暄，别生你姨妈的气，她心情不好，你好好读书就行，剩下的事交给我跟你姨了。”杨永拍拍岳槿暄的肩，准备起身，“我去看看你姨妈哈。”

　　去火车站的路上，岳槿暄突然想到什么，就对吴青说，“姐夫，咱先回趟我家吧，我想临走之前看看。”
　　吴青抬手看看表，“嗯，时间还来得及。”说着一打方向盘驶向了岳槿暄的家。
　　这是家里出事后她第二次回来，第一次也是在亲属的陪同下拿东西，强大的悲痛选择了急匆匆来急匆匆走，其实，睹物思人才是最大的心理创伤。
　　开门的一瞬间，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她转向客厅，摆台上的全家福更是刺眼醒目，那还是林念乐刚出生时一家人照的，如今……
　　她伸手摸向照片，合影时仿佛就在昨天，就是这个客厅，就是这个时间，就是这样的阳光暖暖流入心房，就是这样的亲情承载起几十年的温馨。
　　“爸，你跟我妈站起来侧侧身抱着乐乐，咱坐着拍显的多土？”岳槿暄抱过岳桐暄手里的乐乐，放在岳爸爸手里，一边指挥着家里人怎么摆姿势。
　　“你这孩子，全家福要的是那个感觉，哪有那么多讲究？”刘勤拍拍岳槿暄的肩，笑着呵斥着。
　　“哎，我家小囡囡说得对，咱就应该拍个时髦的。今年我们乐乐小，明年我们去照相馆拍，都听我家囡囡的，找准位置，摆好姿势，瞪着镜头，赶紧的。”岳爸爸小心翼翼地护好手中的宝宝，但是抬眼说话间流露出无尽的溺爱，只是话音刚落，岳爸爸和岳妈妈刘勤俩人手托宝宝屁屁的地方传来一阵臭臭的味道，让大家华丽丽地笑喷，快门心知感应地定格住了这个永远的瞬间。

　　岳槿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走了进去，似乎想要把这一切都印在脑海里，她不知道下次来她还有没有勇气再进来，晾衣架上的衣服还没有收拾，翻开的杂志静静承载着老花镜的重量，乐乐的小床温馨摆放在岳桐暄的房间，只是，只是床头已蒙上薄薄的尘灰像是怀念以前的整洁，书桌上的茶杯冷冷清清似乎诉说着对茶香袅袅的思念。转身朝门口走去，岳槿暄看到了乐乐未做好的小棉袄还摊在床上，仿佛看见妈妈边跟爸爸逗着嘴，边抬手纫针，仿佛看见嘟嘟的乐乐正在试穿姥姥做得的棉袄，突然有一只大手生生夺走，留下众人的无助，还有乐乐的哭泣，好像只剩下了乐乐的哭泣，嗷嗷待哺，瑟瑟发抖。
　　岳槿暄一把抓住吴青，“姐夫，我不走了，我们回姨妈家吧，我要养乐乐。”
　　吴青本来这几天因为抚养乐乐的问题跟家里也闹得有些僵，看着岳槿暄流泪更是悲从心中生，被岳槿暄一抓直愣愣地吓了一跳，“别胡闹了，快走吧，要不赶不上火车了。”
　　“我是认真的，我不能让乐乐享受不到母爱父爱。”岳槿暄抹抹泪，推着吴青开始出门，“走，我跟姨妈说。”
　　“叶楠同意吗？”吴青抓住岳槿暄的胳膊，认真地问道。对于叶楠，岳槿暄家里人不陌生，从两个人确定关系开始，家人就能闻出岳槿暄散发出来开心甜蜜的味道，尤其是叶楠拒绝了出国，岳家人更觉得俩人有戏，开明的岳家人更是第一时间鼓动岳槿暄跟叶楠一起出国。每次岳槿暄回来，姨妈刘巧总是越过她直接看向身后，随后一脸失望地说道，“下次要还是一个人就别回来了。”
　　这几天，每当躺在床上彻夜不睡的时候，岳槿暄总会拨打叶楠的电话，一遍又一遍的听着“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仿佛那冰冷的机械女声能给她稍微的安慰，鼓励她熬到见到叶楠的日子，她从心底认为，叶楠也会同意她的决定。

　　“早上的话没听明白吗？赶紧给我滚回学校老老实实读你的书。”刘巧正在卧室铺床，听见开门声跑了出来，一看是岳槿暄立马拉下脸。
　　“姨妈，我想好了，我来抚养乐乐。”岳槿暄进门换下鞋，走到刘巧面前，“我不想您跟姨夫太受累，而且我想当乐乐的妈妈。”
　　“你来抚养乐乐，你拿什么来抚养乐乐？连份稳定的收入都没有？不出国了？叶楠也同意？”刘巧对林念乐本来就是万分的愧疚，本想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结果不如意，只有万份疼爱才不会愧对天上的姐姐。至于岳槿暄，她从来就没想过让她抚养，她还有学业要完成，更重要的是她还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要实现，她绝对不能拖她的后腿。岳槿暄的性格她了解，如果你向她表现出一丝的无奈，她就敢拼出命来帮助你，所以今天的冷脸实属无奈之举。
　　“姨妈，我研究生马上毕业了，考完公务员就可以工作了。”岳槿暄忍不住的又开始掉眼泪。
　　“这几天还没哭够吗？你不继续读书你对得起你父母吗？”刘巧索性坐在沙发上心一横大声训斥起来，紧跟着进门的吴青跟杨永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劝。
　　“我要当乐乐的妈妈，我知道您跟姨夫是疼我疼乐乐，可是我想让她生活在一个平常的家庭，健康长大。我见过太多因为从小缺少母爱的孩子而走向犯罪的，”岳槿暄紧紧抓住刘巧的手，跪坐在她的身边，“您跟姨夫要是当乐乐的父母，她跟同龄人一比也是会有想法的，所以我来当最合适。”
　　“别给我讲这些，你连最起码的温饱都解决不了，还想再养个孩子？我可不想养闲人。”刘巧冷冷看着她。
　　“工作我可以找，姨妈。”岳槿暄闻言有些难过，看着疼自己的姨妈还是信誓旦旦地说着。
　　“那等你找到工作再来跟我谈这个事，现在抓紧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刘巧索性起身，黑脸指着门。
　　岳槿暄眼泪忍不住地掉了下来，从小到大还没有谁这样训斥过她，即使是自己父母也不曾这样大声，她边抹泪边穿鞋，这时“咔嚓”门从外面打开了，杨慧抱着林念乐正准备进门，岳槿暄看了一眼嗷嗷待哺的乐乐，冲了出去。
　　杨慧看着满脸泪痕的岳槿暄，有些着急，朝吴青喊着，“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
　　吴青缓过神来，朝门口跑去。
　　“不准去，有本事让她自己走。”刘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又变了一个音调，“乐乐，到姥姥这里来。”
　　“妈--”杨慧轻轻送过林念乐。
　　“闭上嘴，把乐乐东西拿到屋里去。乐乐，我们去玩啦！”刘巧扔过一句话，转身抱着乐乐离开。
　　杨慧瞅瞅父亲杨永，瞅瞅吴青，只见杨永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坐在马路边上的岳槿暄紧紧攥着手机，如果说那晚当她得知自己至亲去世时是绝望，那么现在应该是透顶，她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她很想很想爸爸妈妈，很想去找他们，可是乐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