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秋水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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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胤禛闭上了眼，脸色白得吓人。那拉福晋取了素绢压在他唇边，他接过去捂住口，咳嗽得厉害，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
我手上一痛，却是他的咳嗽声扯得我一阵心惊肉跳，胤祥硬扳开我紧捏成拳的左手，掌心静静躺着五个鲜红的印子。胤祥心痛地轻握住我，不许我再伤害自己。
那素绢……我心头一黯，随着绢帕离开他的口，大团的血污……
“四爷！您这……”那拉氏顿时慌了手脚，“林太医！”
“请福晋扶四阿哥躺好。”林太医取出一只雪白的瓷瓶，在胤禛鼻下晃了晃。
我的身子完全僵着，背脊微微疼痛。
帘轻响。
“禀福晋，马车已经备好，是不是就请十三阿哥和格格过去？”小杰子请示道。
那拉氏正要起身，却被胤祥一个手势止住：“看来四哥病得不轻，四嫂不必送我们，多劳四嫂照顾，我就先告辞了。”说罢又转身向胤禛一抱拳：“四哥好生养病，嫂子在我那儿，您就放心吧，明儿我再来看您。”
“你去吧，耔儿，就托给你了。春宛，你也跟过去伺候你主子。”胤禛没有睁开眼，只淡淡吩咐道。可是胸口却剧烈起伏着，想是难受得紧。
我有些不忍，有些矛盾，有些挣扎，又有些无奈。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胤祥弯腰抱起我，不让我再陷在这跋前疐后的境地里。我闭上眼，按住胤祥的手。
“奴婢告退，爷请珍重。”
我的声音很轻，却不敢去看屋内各人都有什么表情。恍惚中听得一声轻叹。胤祥的手臂紧了紧：“弟弟我先告退了。”我的头深埋在胤祥安适的怀里，颊边热热的，泪水已然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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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今儿个看上去气色好多了，果然十三阿哥说得没错儿，多透透气，您这身子也容易恢复些。”春宛笑着从屋里出来，端了碗冰糖银耳露。
这些天我口味浅淡，胃口寡无，胤祥就变着方儿地让厨子做些可口的小点心，时不时着春宛让我吃一些。虽然我不怎么爱吃甜品，却也试着少吃一点儿，总算没有把身体拖下去。
“刚来那阵儿，不知你心里怎么变着法儿地骂他呢！怎么现在只听你成天‘十三阿哥说’了？”我抬头白了这小丫头片子一眼。
“格格。”春宛娇嗔一声，“说话可要凭良心，奴婢这还不是为着格格。奴婢始终是格格的奴婢，不管是谁，只要待格格好，那他就是奴婢的主子。”
我低下头，心里有异样的感动。在这个时代，要得到别人的真心关爱是多难得事儿，尤其女人要想得到女人毫无芥蒂的关心爱护。
“可是——”春宛顿了顿。
知她有话要说，我端起盘中的水晶五花碗，若有似无地搅动着勺子。
“格格这么长住在十三爷府上多有不妥，毕竟您是四爷的人，若是让有心的人做了文章去，岂不是既连累了十三爷，又拿了四贝勒府的短？”
我心意凛，一口银耳露冰在了心口。
“依奴婢看，四爷待格格原是极好的，那么多风浪格格不也随四爷熬过来了么？以前您不管气得多厉害，总也原谅了四爷，今儿这次，格格怎么就不肯了呢？”
“你不懂。”我叹了口气，一时不知怎么跟宛儿解释。
古代女子讲求三从四德，顺从惯了，只道女子事事从夫便是上上等的贤德。可我不是这些女子，我只知道夫妻间是平等的，三妻四妾是这个时代造成的，我管不着也没本事管。可是夫妻间最起码应该有信任。说我小题大作也罢，他既破了当初“不疑”的誓言，能破一次就有二次，我确实是怕了。胤禛，你可知道，你拿走的不仅是孩子，也是我对你的信心。我没有那个自信去承受你的帝王之爱，这太孤傲，悬崖边儿上的花，摘着了不是灵丹就是妙药，可摘不着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格格，格格。”
我回过神来，抿了口银耳露，淡淡的甜，轻笑道：“怎么？十三爷不好么？”
“那倒不是。”春宛忙摆手道，“可您是四爷的呀！”
我冷然，看着不远处的月洞门：“我不是任何人的，我只是我自己。”知道春宛听不懂，我也烦得解释。
雪白的衣角在月洞前一飘，我用手垫了垫身子，想站起来，春宛使力扶了我一把，笑着打趣儿：“十三爷又不会跑，格格着急什么？”
阳光下的那人，高昂饱满的额头，远如青山的浓眉，灿若星子的黑眸，微风过处，点缀着他微扬的唇角明朗温暖的笑容，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视线中的他总是温和如水，气宇昂藏的。
顺着我的视线看去，春宛嘴角的笑来不及收回，就那样僵住，一并僵住的，还有我正待起身的动作。
胤祥的身后，那人踩着沉重的步子，一身威严。
我心口一凉，这么快，我的平静生活这么快就要没有了？强撑着站起身儿，我福了福身：“奴婢请四爷、十三爷安，爷吉祥。”
“四……四爷，奴婢……奴婢给二位爷请安。”春宛明显尚未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语调中都是慌张。
长时间不曾给人行礼，只是小蹲了一下，我的小腿就酸麻得不行。我这还没老呢，将来老了还不得以动就扯得一身骨头咯吧咯吧响？
乌黑的朝靴走到我面前，我心一慌，随着那声儿淡淡的“起吧”，我立时站了起来。四爷修长而苍白的手就那么伸在空中，僵硬地一根一根收起手指，垂下手，用另一只手握住，仿佛无形之中，那只手被划出了深重的伤口。
胤祥轻咳了两声儿，笑着走过来，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的大半碗银耳露，皱了皱眉，端起来凑在鼻下闻闻：“怎么还剩这么多？不喜欢么？是哪个厨子做的？”
我不由冲他做个鬼脸，总觉着这个小鬼冒出来打圆场的样子很好笑，半开玩笑道：“宛儿才端上来的。这样的东西要一口一口慢慢品才对，哪里像你，什么都一阵牛饮，还好意思问是哪个厨子做的，要是他知道是做来给你糟蹋，指不定一阵捶胸顿足，肠子都拧青了。”
“你……”胤祥吹了口气，搓搓手，空气里浮出蒙蒙的白雾。他瞅着我，一脸“好人没好报”的神色。
胤禛的脸色却青得厉害。无论如何我也不该这么跟十三说笑，当他不存在。
我回头冲春宛吩咐道：“去沏壶雨前龙井来，清淡的点心也上两盘。”
春宛低头一哆嗦，应了声儿“是。”
“二位爷冷么？要不我让宛儿把点心摆在屋里，屋里暖着炉子，你们从外面回来该是冷了吧？喝口茶暖暖身子。”我平静地微笑，虽没看胤禛，礼数却齐全。
“还说我们，你也知道屋外冷，身子这才刚有点起色，不要又凉了。”胤祥轻轻拍了拍我的银白色串花锦绣坎肩，似乎手起手落间，停留在我身上的寒气都随着他手指间的温热被驱散了。
胤祥回眸看了眼胤禛，低低地说：“四哥的伤已无大碍，今儿来看看你，你陪他用些茶点，这么久了，四哥有许多话想跟你说。你们进去聊，我还得去兵部一趟。”我险险地瞥了胤禛一眼，匆忙低头，手部自主握紧了些。
胤祥低下头，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不要紧张，四哥不会为难你。也无需为难，万事有我呢。”说罢，胤祥直起身，不经意地后退半步，有意无意地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四哥，您扶嫂子进去吧，我就先告辞了。”胤祥朗言道，却在离去的一刹，我清晰地看见他眼角漏掉的脆弱、害怕。
胤祥，你真的不懂么？我为难的，正是你这放不开的放开与哭不出表不明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秋水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