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着流泪》阿了

8、风波

　　“喂，你好。”当她接听电话的时候，她又是那个平静淡定的Angela了。
　　“Angela，我是周蓝，你在哪儿？要不要来接你？”
　　“好……”
　　当Angela合上手机盖的时候，她蓦的转身，目光犀利。……难道是错觉？

　　十分钟以后，Angela已经安安全全地坐在保姆车上了，silverbullet四个大男孩一面与她打趣，抱怨她抛弃战友，一面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Angela，上次跟你说的事，怎么样？”
　　“恩？”Angela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乍见周蓝没戴眼镜的样子，怪怪的。
　　“就是上周跟你提的周导，记得吗？”周蓝看了看几乎睡着的silverbullet，努力压低声音。
　　“恩，记得。”不对，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劲。Angela心中从下午就开始持续的阴影越积越大，挥之不去，于是面上装出一脸倦意，对周蓝报以浅笑。“你就跟周导说我答应了，我在美国呆过一阵，做个英语节目应该没问题的。”随即，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等周蓝有下文就阖上了眼。
　　一切都很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呢？飞然的眉心微微蹙起，心头郁结难释。
　　为什么哥哥突然提出离开？不错，刚开始，因为某个原因，她是很担心齐协，所以一心想要拿回股份。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庸人自扰，也就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再者，既然哥哥已经做出决定要她回齐协，又为什么不从星瑞公司入手，取消她手头的一切工作，反而直接找她谈，硬是伤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这一切只可能有一个解释，Angela的眉头拧得更紧——齐协出事了，是他预想不到的事。

　　午夜十二点，齐协办公大厦里只有唯一一处亮着灯火，氤氲的香气在幽暗的房间中弥漫。紫衣套装的女子为面前的人轻轻斟上一杯咖啡，然后，自顾自叹起气来。
　　“怎么能这样折磨你自己？”罗恩温柔的声音中明显带了几分责备。
　　“然然打电话问你了？”海洋只顾手中的文件，连头也没抬一下。
　　“是，我按你吩咐的回答了。”罗恩突的皱眉，“可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呢？公司的事没必要瞒着她？”
　　“罗恩。”海洋抬头，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一抹轻笑不温不火，“忘了吗？不该问的，不问。”他口中越说越慢，声音也越发冷漠。罗恩一时分不清，面前的男子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
　　“对了，”海洋低头继续工作，“以后备一些麦片，然然不喜欢苦的味道。”
　　罗恩看着海洋美好更胜女子的面容，一时无语。他在人前完美得像天使，可在这样的暗夜里，在她的面前，他的脆弱无助，他的猜忌敏感，他的生性幽暗，显露无遗。他有魅惑众生的本事，罗恩亲眼见到高傲的徽媛如何向他低头，非他不可。可这样的男子，无疑是可怕的。
　　罗恩与他相处了整整五年，越是深交就越是心惊，他的心根本就是一块尖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除了，然然。
　　飞然和海洋何其相象，同样是时常将微笑挂在脸上，将感情藏在心底。同样越是浓烈的情感越加掩饰，越是对谁好就越是要伤害谁。正因为这样，罗恩从来不相信海洋和徽媛，飞然和予诚之间会有什么真情，即便有，也定然少的可怜。
　　罗恩此时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可每当看到他单薄的背影，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样一张微笑着流泪的面庞，一个她渴望保护的孩子的身影。
　　“你以为飞然不会自己发现吗？”
　　“她当然会。”
　　“你以为她发现了就会和顾予诚闹翻？”
　　“难道不是？”海洋的笑容有些幽暗的邪恶。
　　“你以为她离开了顾予诚就会幸福？”
　　海洋默默地端起杯子饮了一大口，无语。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也真的离开她……”
　　咖啡很苦涩，就像那天在“星空”的味道。
　　海洋打断罗恩，“罗恩，我别无选择。”怪不得然然不喜欢咖啡，其实，咖啡一向是苦的，心里苦，嘴里会更苦。他的声音恍如夜般深暗，“不离开，我也只会越陷越深。”

　　晨昏交替间，超人气偶像Angela忙的不可开交，甚至是在离开上海的第三天，才有机会向罗恩询问齐协的近况。而罗恩说的摸棱两可，“放心，有你哥在嘛。”这算哪门子近况。
　　Angela有点不太明白了，确切的说，她忙得没有时间去思考问题。为什么歌手Angela还是这么忙呢？海洋当天说过的话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梦醒了，梦中的话语并不生效。Angela本以为罗恩会逼着她签什么股票授权书，结果，罗恩好象没事人一样，电话里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严谨端庄的样子，没有半点逼迫之意。搞什么，愚人节改八月末了？
　　唉，Angela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暗叹，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顾予诚呆在一起久了，连语气都有几分相似。
　　偶像剧《爱上准天使》的片场里，偏偏就有一个奇怪的帅哥，也喜欢呆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嘿，你抢了我的地盘。”刺猬头超人气帅哥，《爱上准天使》准男一号，不适时的出现在Angela面前。
　　“哦。”
　　“哦什么，小姐，你应该让位，而不是说‘哦’。”刺猬头绍君一脸愤青表情。
　　“这里贴了你的名字吗？”
　　“什么？”
　　“我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 Angela低着头，根本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发呆样儿。
　　刺猬头心肌猛的梗塞了一下。早听说Angela是一个性格古怪行事低调的歌手，从来不公开自己的真实姓名、年龄等一切背景，可就凭着自己魅力无敌霸道帅酷迷死人不偿命的外形，这个看似乖巧的美眉居然半点不为所动。不为所动也就罢了，还当面让他吃瘪，是人都要心肌梗塞一番，搞不好还会一命呜呼。
　　“哼，拽什么，连戏都不会演。”刺猬头一甩脑门，继续耍酷。
　　Angela俏脸微沉，就算不想承认也没用，她确实不会演戏。这次的《爱上准天使》纯粹为了力捧女一号，强力推出星瑞新人蓝俊舒，当然还有silverbullet一干男配角，Angela只是在偶像剧中以客串生分饰演女二号林兮月。然而，让导演等人大跌眼镜的是，Angela居然不会演戏。
　　NG次数多的吓死人且不说，逢拍哭戏没半滴真泪，只能用眼药水解决。要说偶像剧，除了靠俊男靓女吸引眼球，再就是用曲折剧情赚人眼泪。Angela饰演的林兮月与绍君饰演的霍知南有不少对手戏，几乎场场哭戏，场场NG，搞的导演干脆挥手叫停。
　　拍戏果然不是容易的，飞然拉长了脸真想找个地洞钻，原来，她只有在听到音乐的时候，才会投入感情，让她对着一个陌生人，耳中听着嘈杂的机器声，口中还要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她终究是做不到的。至于哭，她好象真的完全不会了。
　　“其实，也不用那么认真。”绍君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我们不过是银幕上的几只大花瓶，观众管你真哭假哭，剧情恶俗，只要有偶像就鼎力支持，这就是所谓的偶像剧。”
　　Angela苦笑，靠偶像剧起家出名的刺猬头居然发出这样的言论，果然是传说中的桀骜不驯。
　　“偶像剧或许是不太现实，但生活实在是太曲折了，人们偶尔也需要一些不同于现实的调味剂。” Angela柔声若梦，似是在自怜自吟，她悄然静坐，犹如墙角一枝白梅，遗世而独立。
　　绍君心中一动，其实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浮，而她也绝不是个脑袋空空的大花瓶。

　　“兮……”他的眼眸中有烈焰在燃烧，挽留吧，挽留，挽留是唯一的希望。
　　“知南，这个世界少了谁也不会垮掉。”她还是那么冰冷。
　　“你的世界里没有我，就会垮掉。”他已经不知拿她怎么办了，他僵直的双臂多想伸出去，留住她，可骄傲的他们只会彼此伤害。
　　哭啊，Angela快哭啊。
　　“卡！”
　　绍君的眼泪都流成河了，可Angela连眼睛也没红一下。
　　“Angela，眼泪，tears，你能听懂我的话吧。”
　　Angela机械茫然地点点头。
　　导演猛地掀掉自己脑门上的鸭舌帽，几乎进入癫狂状态，“兮月和知南不是普通朋友，他们是分离三年后重逢的恋人。”导演右手在胸前画着圈，动情地为Angela讲解剧情，“兮月要的是自由，她不是不爱知南，而是不能忍受束缚。知南的爱太霸道，只能让她痛苦。她接受也是痛，不接受也是痛。”导演的目光伸向远方，饱含着矛盾，“兮月的内心是挣扎的，绝望的。”
　　Angela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望向绍君的目光也渐渐深凝。
　　“Action.”
　　“兮……”他的眼眸中有烈焰在燃烧。
　　“知南，这个世界少了谁也不会垮掉。”她的眼底朦胧绝望。
　　“你的世界里没有我，就会垮掉。”他已经不知拿她怎么办了，他僵直的双臂多想伸出去，留住她，可骄傲的他们只会彼此伤害。
　　他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奔涌而出，而她僵硬着，没有泪水，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无从挽救。
　　“卡！”导演一巴掌将剧本掷在地上，不耐烦地叫道“收工，收工。”
　　全场工作人员一片沮丧，拍了一天的戏，居然有一半是白费功夫。
　　绍君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冷笑，“要是没有眼药水就去多买两瓶。”不只是绍君，编剧、灯光师、化装师、摄影师，无一不是满面倦容，有气又发作不出的样子。
　　Angela忽的低头，夸张地面向所有工作人员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辛苦大家了，今晚的夜宵我请。”她抬头的瞬间，目中闪烁星一般的光芒，那种自信与神采让她仿佛天生就身披星月的光芒，哪里像个失败者。
　　Silverbullet和蓝俊舒特别捧场地举四肢欢呼。其余除了绍君，都买Angela面子，留下共进夜宵。

　　大伙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馆里出来已经是临晨三点。Angela累得几乎是不辨东西，与情况差不多的周蓝互相搀扶着走进保姆车。
　　按计划，明天，不，确切的说是今天，Angela要去电台录制一档介绍美国大学的寓教性节目，为《美国校园游》充当主持人。周蓝曾一度担心Angela会因时间问题推掉这个难得的好工作，可没想到那次在上海偶尔提了一下，Angela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Angela，原定明天早上九点就要去电台，如果累的话，我就跟周导打个招呼晚点去好了。”
　　“没关系，今天都是我的错，倒害你们受累了。小王，尤其辛苦你，待会儿记得要送周蓝回家哦。” Angela前一句的对象是周蓝，后一句却是对司机小王说的。
　　小王以手加额，做了个得令的动作。此时，一身精力几乎被抽干的周蓝除了佩服Angela的敬业精神，实在无话可说。要知道，从第一天早晨五点到第二天早晨三点马不停蹄的工作，是马都会累死，何况是人。
　　“周蓝，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好象俊舒这样的新人也比我强的多。我真的好没用，是不是……”
　　周蓝仰在车座上睡到一半，恍惚听到这样的话语，那时的窗外路灯昏暗，映出一个凄美忧伤的轮廓让人难辨梦醒。

　　第二天，Angela精神饱满地参加了《美国校园游》节目的录制，一口标准的美音加上青春靓丽的外表，让初次与之合作的周导满意之余，更是对其赞誉有加。
　　Angela就是这样一个另类的艺人，她不会哭，却很会笑，尤其是那种天真中带着几分妩媚的微笑，能透进人的心底，充满了阳光的暖意。

　　中间休息的时候，周蓝将Angela拉到一条无人的走廊，面色沉凝得极不寻常。
　　“Angela……”周蓝整整接了一个上午的电话，加上昨天几乎彻夜未免，眼圈深凹到惊人的地步。
　　“怎么？公司有事？”飞然下意识地想起海洋，难道他行动了？她的心像期待审判一般怦怦直跳，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Angela，上个月你在上海见了什么人吗？”周蓝看看Angela惊疑不定的样子，干脆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来。
　　照片并不是很清晰，显然是从其它杂志上翻拍下来的，照片中，白衣男子隔着藤椅将一个美丽的少女抱在怀里，他们的面孔被阳光映得几乎透明，带着相似的微笑。
　　“这是什么？” Angela面上神情瞬息万变，她当然清楚地知道，这是她和海洋上海见面的照片。可为什么这样私秘隐蔽的见面会被记者捕捉到，仅仅是单纯的巧合吗？一股血气瞬间涌上Angela的头顶，让她几乎就要丧失理智。
　　“这是昨天《大众娱乐日日翻》的头条，文章更精彩呢。”接着，周蓝背书似的说了一通文章大意。很简单，记者凭着照片认出了其中的男女分别是当红歌手Angela和星瑞的幕后老板安海洋，于是大胆猜测两人交往已有一阵，接着，又拿出在Angela住处附近拍得的，海洋送之回家的照片，更是证明了猜测……
　　Angela只见周蓝动嘴皮，早已听不见她的话了。
　　更精彩，明星和大款的丑文能不精彩吗？现实居然如此荒唐，如果人们知道他们的身世联系，不知又会有多么可笑。Angela借着思想游离总算恢复一点理智，却只觉得身体如坠冰窟，她现在迫切地要知道真相，一定要。
　　周蓝说完，疲惫地除下蓝框框眼镜，倚着墙黯声道，“Angela，那个，不会真是你吧。”
　　飞然已经无力回答周蓝的话，她暴力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一只手机，迅速地拨响了海洋的电话。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内。Sorry……”恬静的女声在一触即破的寂静中漫漫回荡。
　　她不耐烦地按掉，继续拨家里的电话。
　　“嘟——嘟——”
　　声音像隔不断的棉纱，细细密密，千丝万缕。
　　“嘟——嘟——”
　　八年前，当她拨响熟悉的号码时，就是这样，那一丝一缕的等待是那么的揪心，可以让她的精神一点点崩溃下去。
　　等待的结果永远是现实的残忍。明明已经放下，为什么还要平白地受这种痛楚折磨？
　　她绝望了，握着电话的手渐渐从耳边滑下。那半习惯冷漠的心开始提醒她，勇敢起来，接受现实，面对现实。
　　“喂？”
　　就当飞然准备收起手机的时候，电话的那端突然有了回应。
　　安飞然突的像找了魔似的用双手握紧手机，那是一个动听的女声，是妈妈的声音。这太不可思议了，消失在太平洋上空的妈妈重生了吗？
　　不可能，她慢慢吐气，努力地回忆着妈妈的声音，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违科学的事发生。
　　飞然握着电话深吸一口，强烈的愿望克服了一切疑惑与恐惧，她此时忘却了海洋，一心只想知道电话里的女子是谁。如果是妈妈，即使是鬼魂，她也不能错过。
　　飞然略微调整一下呼吸，几乎是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问，“是妈妈吗？”
　　“飞然？”电话中的女子稍作停顿，答道，“是我。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