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第四十章 ...

  •   “欧阳先生您醒了?”

      少恭直直地看着床顶的纹饰,半响才撑起身子,靠在床柱上,这个动作花费了他不少的气力,胸口的痛楚使他眼前一阵发黑。

      他闭眼平缓了一下气息,偏过头看向身边着青玉坛弟子服侍立一侧的男子;“你们坛主在哪里?”

      “请欧阳先生稍等,在下这就去寻坛主过来。”

      见男子恭敬拱手退出了门外,少恭皱起眉,轻轻按了按胸口,剑伤处已然被包扎妥帖,然而剑尖刺入心脏时那被割裂的痛感却似乎依然存在。

      有多久不曾这样真切地感觉到疼痛,也只有这时,才能真正清楚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

      “欧阳先生,我们坛主来了。”那弟子进了门,便站立在一侧将一个男子请了进来。

      少恭抬眼看去,却见那男子一身黑衣,相貌卓尔不群,身形高大伟岸,神情不怒自威,缓步走到床边,对他说道;“少恭,你总算是醒了,本座等你许久,如今可以将龙渊剑交给本座了吧?”

      少恭回过头去,漠然地说道;“坛主觉得我的身上像是带着一把剑的样子吗?或者说,你的手下可曾从我的身上搜出了龙渊?”

      “什么意思?”坛主危险地眯起眼睛。

      “龙渊,我没有带出天墉城。”他淡淡地说道。

      “少恭这可是在愚弄本座?”怒色在坛主的脸上开始酝酿,“可曾记得你我的约定,少恭这是要违背承诺吗?难道你真的不想救你的学生和那位玉姬夫人?”

      “坛主何必心急,”少恭不慌不忙地说道,“龙渊的确留在了天墉城,不过坛主可以亲自去取。”

      “若本座有办法进入天墉城,又何苦设法……”话说一半,他就刹住了。

      少恭倒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少恭在天墉城停留数月,所见者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即使是掌教云岫真人,也不是少恭的对手,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只有执剑长老寞华真人。”

      “那寞华名声在外,修为之高在修仙界的确广为流传。”坛主认可地点点头。

      “不过如今寞华已被重伤,坛主想要夺龙渊,可谓手到擒来。”

      “什么意思?”

      “我在离开天墉城之时,曾与寞华交手,这处伤便是寞华所刺。也是因为受了伤,我来不及去取回龙渊。不过寞华也受了重伤,耗损修为大半,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复原。寞华受伤,天墉城的实力便折损大半,此等良机千载难逢,坛主难道不想趁此机会攻上天墉城夺得龙渊?”

      “天墉城乃是百年修仙门派,纵然没有了寞华,其门下弟子众多,而我青玉坛建立不过数年,与天墉城相斗,无非以卵击石,何况天墉城闻名天下,声望颇高,若我青云坛贸然攻打天墉城,非仁义之师,恐成众矢之的,名声受损。少恭这是在将本座往火坑里推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墉城内仙册万卷,仙丹名剑不计其数,若坛主能成此大事,更可将天墉城众人收为己用。纵然一时骂名,再过数年,青玉坛发展成为天下第一修仙门派,世人只知青玉坛,又有谁会记得曾经的天墉城呢?从来成王败寇,坛主何须计较虚名?”

      听少恭这么说,坛主似有心动,却又说道;“话虽如此,然而,天墉城的实力,却令本座颇为忌惮。”

      少恭暗暗冷笑一声;“坛主大可放心,少恭的伤不日便可恢复,若坛主做了决定,少恭愿同坛主一同前往天墉城,为坛主效力。”

      “可你的伤看起来……”坛主有些犹豫地看向少恭。

      “少恭自有分寸,坛主不必顾虑。”对于受伤之事,少恭不愿多提。

      坛主也算知趣,转移话题道;“既然如此,本座权且相信少恭一回,待少恭复原便前往天墉城。”他继续说道,“本座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坛主请说。”

      “少恭修为高深,医术精湛,而我青玉坛正需要少恭这样的人才,少恭为何不留在我青玉坛做本座的左膀右臂,他日本座攻下天墉城,便擢升少恭为青玉坛长老,不知少恭意下如何?”

      少恭从善如流地应道;“坛主美意,少恭岂有不从。只是我的那位学生和玉姬……”

      “本座已经命人将他二位请来与少恭一聚,想必已经快到了。”

      说话间,便有门人进来通传赵政和玉姬到来的消息。

      “老师!”不过两个多月时间不见,赵政变得稳重了许多,然而见到少恭还是难掩喜色地冲了上来。

      相比之下,玉姬显得淡定了许多,款款走到了少恭床边;“先生。”

      少恭拉着赵政的手,对玉姬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老师,你在天墉城过得可好?听送我们来的人说,你受了伤,严重吗?现在还疼吗?”赵政抓着少恭的手紧张地上下打量着。

      “不必担心,没有大碍。”少恭摇了摇头,“倒是你,青玉坛的人待你如何,可有委屈你?”

      赵政闻言扭头看了一眼没有表情的坛主,转过来对少恭说道;“阿政在青玉坛过得很好,坛主对我也很和善,先生,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少恭正想回答,坛主却出声道;“本座尚未得到龙渊剑,恐怕还得两位在青玉坛暂时多待些时日。”

      少恭见赵政的目光有些黯淡,便安慰他道;“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说。”又对坛主说道,“我与我的学生许久未见,有许多话要说,想必青玉坛事务繁杂,也不敢久留坛主。”

      “也好,那少恭便安心养伤,这段时间里,我会让门下弟子尽量别来打搅你们。”言罢,便带着几个弟子离开了少恭的房间。

      坛主走后,少恭便放松了许多,这才感觉到伤口发作,疼痛难忍。

      赵政见少恭脸色难看,便有些紧张;“老师,是伤口在痛吗?”玉姬闻言便想为少恭查看伤势,却被他阻止了。

      “并无大碍。”少恭摆摆手,“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将你们送出青玉坛。”

      “可坛主的意思……”玉姬出声道。

      少恭淡淡瞥了她一眼;“那又如何,即使我为他拿到龙渊,他还是会得寸进尺要我为他卖命,怎么肯轻易让你们离开。青玉坛乃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他对赵政说道,“你失踪这么久,赵夫人想必也非常担心你。所以,过几日,我便让玉姬悄悄送你回邯郸。”

      “那先生您呢?”玉姬连忙问道,赵政也疑惑地看着他,“老师和我们一起走吗?”

      “……”少恭沉默了一下,“小狐狸还在天墉城,必须把它带回来,除此之外,青玉坛之事,一日不解决,我就不能放心。”

      “老师不走,阿政也不会离开。”赵政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可任性。”少恭喝止道,“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该为你的母亲着想!”

      “……”赵政有些负气地抿起嘴。

      “先生。”赵姬敏感地感觉到少恭的状态不大对劲。

      “……”少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便舒缓了语气,说道,“为了防止他出尔反尔,你们先离开青玉坛,等我办完了事情,便去邯郸找你们。”

      “玉姬能否帮得上先生?”

      “不必,你替我照顾好阿政便好。”伤口上的疼痛愈加剧烈,少恭费力地撑着身子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去休息吧。”

      两人见少恭脸色不好,以为他想独自安静一会儿,便一同离开了房间

      房中只剩下少恭一人之后,他有些无力地倚靠在枕上,抬手抚触着那处作痛的剑伤,嘴唇因为疼痛而泛白,他闭了闭眼,恨恨地念出一个人的名字;“陵越……”

      两人出了房门,玉姬走出一段距离,才发现赵政停在了身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转身问道;“为何不走了?”

      “你也看出来了?为什么老师去了一次什么天墉城回来以后,就变了许多?”此刻赵政的表情与在少恭面前时截然不同,带着远远超越年龄的深沉。

      “主人的事,你不需要干涉太多。”虽然玉姬也感觉到了少恭的不妥,然而她并不认为这是赵政应该关心的事。

      “你身为他的手下,难道也不关心他吗?”

      “该我知道的,主人自然会告诉我,你也是一样,不该问的别问。”丢下这一句话,玉姬不再理会赵政,便转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赵政沉默地回头看了一眼少恭紧闭的房门,眼中风云变幻。

      天墉城。

      云岫眉目间忧虑难消,他坐在陵越床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掌门,师尊的伤势如何?”苏离上前一步问道,他身边的苏归也抓紧了手中的竹蜻蜓巴巴地望着云岫。

      “不容乐观,”云岫收回搭在陵越腕上的手,“他被伤及本元,至今昏迷不醒,若要恢复,恐怕需一段时日,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即使复原,恢复修为也许还需更长时间。先看看他何时能醒吧。”说罢,云岫站起身来走下台阶。

      “只怪那个……”云岫看了一眼呆呆的苏归,叹了一口气,“向来那龙渊剑也是被他盗走的,如今又伤了师伯。寞华师伯与世无争,且待他不薄,何以遭此劫难!”

      苏离默然地低下头去;“是弟子识人不清,害了师尊。”

      “我又何尝不是被他温和无欺的表象所欺瞒。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只能尽力为师伯疗伤。”

      一旁的苏归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他知道掌门和大师兄是为了不让他伤心才瞒着他,可是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在说的是少恭哥哥。师尊是为了救少恭哥哥才离开,师尊受伤了,少恭哥哥不见了,师伯和大师兄都在指责那个凶手,说他辜负了师尊。

      再怎么不情愿,他只能相信是少恭哥哥打伤了师尊。可是师尊那么厉害,难道少恭哥哥比师尊还厉害?那为什么他要拜师尊为师呢?师尊替少恭哥哥瞒着他烧厨房的事,教少恭哥哥修炼,给他买衣服穿,带少恭哥哥出去玩,少恭哥哥又为什么要打伤对他那么好的师尊呢?

      小脑袋瓜里有许多想不通的事情一时间搅成了一团乱麻,苏归只能慢慢地走到陵越的床边坐下,轻轻拉起陵越的手,将小脸贴在陵越的额头上。师尊快点醒来吧,苏归还要和你一起玩竹蜻蜓呢。

      一滴小小的泪珠滴落在陵越的睫毛上。

      边疆已是春夏交替,草原上盛开大片的紫花苜蓿,几头牛羊悠闲地行走在丰茂的牧草中,天高云淡,此身边若得一人相伴,迎着清风踏歌而行,何等悠闲!

      可惜,自己的身边只有一个把一只肥鸡看得比人还重要的二愣子!林浅长叹一声,支起下巴偏过头看着身边的楚樾。

      楚樾自顾自地梳洗着海东青油光滑亮的羽翼,对林浅的灼灼目光视而不见。

      “我说楚樾,你是怎么把它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都富态成这样了,还能飞得起来吗?”林浅有些怀疑地打量着阿翔的身段。

      “阿翔会自己猎食,吃多少是它的自由。”楚樾食指一动,阿翔扑棱一声就飞了起来,从林浅的眼前簌地一声便掠向长空,还长鸣了一声,似是在嘲笑林浅的怀疑。

      死肥鸡!林浅气极,却听得身边的楚樾说道;“过几日我就会离开这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为什么?”林浅紧张起来,“是打听到欧阳少恭的消息了吗?”

      楚樾摇了摇头;“这里没有一个人见过他,也许是我一开始就错了,按这样的办法,也许穷尽一生我都不可能找到他,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可将军不会让你离开的!”

      “所以我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若你想走,我可以保护你平安离开这里,到时候我将他给我的赏赐都留给你,足够你生活无忧。”

      “所以你是要丢下我吗?”林浅提高了声调。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离开我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何况……”楚樾顿了顿,继续说道,“昨夜你们的对话,我已经听到了。”

      “……”林浅语塞,她干巴巴地说道,“楚樾你听我解释……”

      楚樾摇了摇头;“不必解释,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过我并非你所想的英雄侠客,也成不了什么霸业,我注定成不了你所期望的那种人。从这里离开之后,我们便各行其道,永不相见的好。”

      楚樾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然而一旁的林浅却红了眼眶;“你真的不能为我留下来?”

      楚樾的沉默言明了一切,林浅含泪点点头;“我知道了……”

      良久,楚樾起身召回了海东青就要离开,林浅突然开口道;“若你要走,便自己走吧,我留下来。”

      楚樾淡淡看了她一眼;“也好,他会照顾好你。”说罢离去,再没回头看一眼林浅。

      天地苍茫,林浅忽然觉得这片生机勃勃的草原其实太过空旷,太过荒凉。

      数日后楚樾果真告辞离去,将军竟也不做挽留,只是可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樾来时身无所长,去时也只不过背了一把剑,将军的赏赐,他不曾带走分毫,尽数留下。

      瞭望台上,一个飘然身影独立,恢复女儿装的林浅一身蓝衣,楚腰卫鬓,清扬婉兮。她目光迷惘地注视着那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天地一线。

      “殿下,楚樾已经走远了。”王将军从她的身后走出,看向楚樾的身影。

      “宿命二字,果真恼人,想留下的终究留不下,该走的路也不得不去走。”林浅漠然抬眼望天,“王将军,我不甘心。”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