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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七、宋戚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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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在亦君堂待了几天,时笙算是把其中门道给摸了个清楚,上次为首的那个王子越是那帮院生中的老大,仗着自家老子是祭酒大人时常兴风作浪,身旁还有好几个跟班为虎作伥。
不过,不知是宋戚临已经警告过那王小子,还是前几日时笙故作装作恶助教给震住了这帮混小子,这几日虽说王子越还是不安分,却是弄点小动静,没再出现什么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
亦君堂的天井里有一株大槐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时笙前两天无意爬了上去,忽然琢磨出这是个好地方,很适合平时没事爬上去打个盹什么的。
此时正值午时,日光晴好,透过树的缝隙,落在地面之上,微风吹拂,树影婆娑,吹得人懒洋洋地就想闭着眼睛睡一觉,
时笙用手枕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翘着二郎腿,躺在粗壮的树干之上,好一派惬意悠然。
倏然,一只浑身雪白的鸟儿落在枝头,正歪着头站在不远处看她,时笙一时玩心大起,伸手想去抓它,那白鸟却倏然极其灵活地躲过,落在稍远一点的绿叶之上,不躲也不闪,乌黑圆溜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时笙觉得好玩,直起身子,盘起腿来同它说话:“喂,白鸟,你知道你这么圆溜一只,最适合拿来干什么吗?”
那白鸟歪头看她,眼眸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时笙唇畔一扬,手做个动作:“最适合呀烤来吃,这么肥,一定一烤就流油,那滋味呀,不知道有多美味呢……”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倒是开始笑起来,眼睛一眨,对着白鸟勾手:“来,给姐姐尝一口呗。”
“没见你去膳堂用午膳,却躲在这里睡大觉。”
树下传来一个带笑的声嗓,似乎还有着几分无奈,时笙微微一探头,就看到宋戚临负手站在树下,一身紫袍官服,眉宇之间,无边的风雅绝伦。
时笙微微一侧,又躺了下去,用手撑住头,声嗓漫不经心:“我就喜欢这地方,难不成宋大人连公休之时也要管着下官?”
宋戚临微微抬眸,树影之中,时笙穿着青绿官服,好似与青叶化为一体,清丽的容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嫣红的唇畔勾着一点笑。官帽被她扔到树丫之上,绾起的发有些散乱,落在她的耳际,显得随性又洒脱。
他一顿,而后勾笑点足闪身,二话不说便坐到了她身侧,时笙眼眸睁圆,连忙直起身子推他:“喂喂喂,我找的风水宝地,你凑热闹做什么,快下去……”
时笙这一推,宋戚临倒是纹丝不动,她自己却摇摇晃晃像是要掉下去似的,宋戚临眼疾手快,快一步将她拉了回来,时笙猛地被他一拉,脑袋直接撞到他怀里。
时笙立马捂住头,嫣红的唇抿着,有些不高兴,抬头正想教训教训宋戚临,下一刻,她却有些愣住了。
他们两个凑得太近了,彼此能在对方眼里看到小小的自己,宋戚临墨深的眼里好像有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时笙看不明白,脸却慢慢不自觉地红了。
她立马收回眸光,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然后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捋了捋发丝,支支吾吾:“你……你上来做什么……”
“我见你睡得挺舒服,想上来试试是不是真的那么舒服。”宋戚临确定她不会再掉下去,便收了手,微微一笑。
时笙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眸光,两只手撑着树干,双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这是我找的风水宝地,下次不准你不打招呼就上来。”
宋戚临勾起淡淡的笑,并不答她,而是唇间倏然低语出几句,瞬间,一旁的那只漂亮的白鸟便飞起,轻盈地落在他修长的指骨之间。
时笙一愣,眨眼望了望他,又望了望白鸟,不由呆呆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想学么?”宋戚临望她。
时笙顿了顿,有点想学,又觉得拜在宋戚临门下有点丢脸,想了半天,最后闷闷道:“不想。”
“呵。”宋戚临低笑一声,弄得时笙有些恼怒地望他:“你笑什么?”
“把手伸出来。”宋戚临微微一笑,见时笙似乎有些将信将疑,索性另一只手伸过去,直接将她的手面朝上摊平,而后唇间低语,一瞬间,白鸟从他的指骨之间飞起,落于她掌心之中。
时笙一愣,白鸟就在她手心之间,微弱的心跳连同脉动传到她的掌心,那白鸟的毛羽好似白雪般,轻盈而澄白。
……宋戚临,他真的很厉害。
时笙不由自主地望他,虽然以前她早就知道他的术法很厉害,但那时她总觉得是自己不如他,心里头很介意,因此从不承认这一点。
这几日见识过宋戚临在玄通院的授课,才知道他其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识相当渊博。教授完给院生的课后,他还得去司天台处理事务,一天忙得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相较她的不成器而言,实在是厉害太多了。
宋戚临见她神色有些出神,好像在想些什么,不由笑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你若是想学,我下次教你。”
“宋戚临,我能不能问你,你这么厉害……都是你师父教的么?”时笙忽然出声,直直地望他。
宋戚临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问,顿了顿,眉宇间的笑意敛下几分:“为何忽然这么问?”
“我……以前出身在一个风水世家。”时笙顿了顿,慢慢启唇,“就是那种你身边所有人都很厉害的地方,可是偏偏我很不成器,学什么都很慢,还学不会,混了这么久,就混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宋戚临第一次听她讲她过去的事情,上次月夜醉酒之时,她说了她的名字,却没再说下去。她不是那个高傲的方家小姐,而是一个术士,还是一个很不自信的术士,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可这不一样,却于日积月累间,似乎在他心里变得很重要。
他微微伸出手,放在她的头上,低沉而舒缓的声嗓随着清风,慢慢飘来:“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么……时笙,你有这个资格,别看轻了自己。”
时笙一顿,抬眸惊讶地望着他。
宋戚临极少会这样很直白地夸她,他通常不是损她就是坑她,要不然就是躲在一旁看她笑话,可是那一次,他却说,时笙,你有这个资格。
……而这次,他说,别看轻了自己。
“宋戚临,我这几日当助教是不是当得挺好的?”时笙慢慢道。
“嗯。”他微微一笑,“王子越那个混小子不是被你教训得挺听话的?”
“宋戚临,以后有时间,你教我风水之术吧。”时笙望他,“我慢慢学,总能学到点的。”
宋戚临顿了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慢慢将手收回,唇畔勾起一个很淡的笑:“好,就怕你没那个毅力。”
时笙鼓起腮帮子,不与他辩驳,顿了顿,倏然又挠了挠头道:“不说这个了,对了,最近我发现一件事,那个叫沈期的院生,不知怎么总是很没精神,上课下课都趴着,我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摇着头说没有,可是我看得出他好像在强撑……”
宋戚临顿了顿,想了片刻道:“……沈期是沈九纪的胞弟。”
“沈九纪……”时笙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叫出来,“就是上次在百日酒上被猫鬼缠住的那个人?”
宋戚临点头:“上次之事我由于最近事多未曾留心,不过看样子此事似乎没那么简单,我先去找一趟时岳承,你再多问问沈期。”
时笙点了点头。
***
午休之后,院生陆陆续续回了亦君堂,时笙一进堂,就瞧见沈期正趴着,小脑袋一动不动。
时笙走上前,轻轻摇他:“沈期,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沈期迷迷糊糊抬起头,瞧见是时笙,有些清醒过来,奶声奶气道:“方助教,我没有生病……哥哥找大夫看过了,就是觉得有点困,好困……”
困?
时笙觉得不对劲,又接着问:“沈期,告诉助教,你在家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沈期半睁半闭地想了想,最后慢慢才道:“好像……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总能听到猫叫,可是我问奶妈和下人,没有一个人听到,我就以为是我听错了……”
猫叫……时笙心中一沉,又接着问:“那你有见过那只叫着的猫么?”
“没有。”沈期摇头,“晚上那个叫声很低,我好几次叫奶妈去看,奶妈都说没有。”
“那你家除了你觉得困以外,还有谁和你一样么?”
“没有。”沈期耷拉下脑袋,“哥哥说我太累了,还让我不要来玄通院,可是我怕课跟不上,才说一定要来。”
时笙摸着他的脑袋,轻声细语道:“沈期别怕,没事的,如果困的话和方助教说,知道吗?”
沈期点了点头,又趴了过去。
***
时笙等了一下午,等到心都焦了,才见宋戚临出现在博士厅厅门,时笙连忙上前问:“时岳承怎么说?”
“上次你让他去跟着那个书生,被他跟丢了。”宋戚临风尘仆仆,坐下来喝了口水。
时笙皱眉,这个不成器的祖师爷,真是比她还不靠谱,她只好接着问:“那你这下午就问了这些?”
“时岳承虽跟丢了,那个书生名字倒是问出来了,名为尚子陈,是个落榜书生,我去他家看,却已经人去楼空,问周围巷邻,皆不知他去了哪里。”宋戚临微抿一口水,又道,“猫鬼靠人日日侍奉才能存活,若是不找到那个尚子陈,此事将无休无止。”
“我今日问了沈期。”时笙将今日问到的消息都讲给他听,宋戚临听了沉思片刻,道:“后日公休,你与我去沈府。”
时笙点了点头,还想说上两句,宋戚临却补了一句:“这几日我皆无法看见鬼神,须你多担待。”
时笙一愣,算上百日酒那日,已经过去六日,他不是说朔日后五日内无法见鬼神么?
她想问,可又觉得问他人隐私不太好,最后只好憋回肚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