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强征老军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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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叔，这些日子似乎过得不太好。身子消瘦了不说，行动也不似以往利索。”似许久不曾见的晚辈问候长辈一般 ，李唯倒也不是真的关心他，可是看在自己一身功夫都是承于他门下，当年他也是尽心尽职地教导他们兄妹，心中还是存着几分对他的尊敬。
“唉......”这回蓝世怀重重地叹了口气，“当年受了湿气，伤了腿，如今啊，日日疼夜夜疼，确是让臣不得安生啊！”
李唯听罢，对李陵甩了个眼神，李陵会意，无限恳切道，“蓝叔何不离了这片海。这日夜不离的，湿气更甚，只怕会伤上加伤。”
李陵说这话时，那个真挚的眼神，那诚恳的语气，天啊，五湖四海中能有几人能够想到几个时辰前，他还在背后说过这老头的坏话。
“这辈子都在海上过，这海啊，就像是老朋友了。而今老了，身旁无人伴，便有这海伴着，心里也舒坦些。”蓝叔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出这话时，像是一段深深的感慨。
想来是有些感伤。许多年前，他曾是魏朝的海军军官，有一身好本事，练出的海军所向披靡，着实强悍。更绝的是他天生就有对航海极有帮助的本事——在海上辨别方向特别精准。当年他不忍魏朝皇帝穷兵黩武，不断侵扰他国，生性残暴，竟让军士与白鲨搏斗，看着几乎一营的士兵碎裂在白鲨锐齿之中，血水染红了整片海域，他毅然离开魏朝，投奔了临天。临天海防崛起，训练出强大的海军，他功不可没。只是当年他出逃仓促，又遭小人告发，尚未出城的妻儿被尽数捕获屠杀，一家连同家仆三十多口人一夜间被挫骨扬灰。自此以后，他不再娶妻，乃至今六十多岁，孤身一人。
这段关于蓝世怀的故事，李浩罡当年与她兄妹二人无意中谈起，那时父亲的语气充满了惋惜，与他一同征战绿稻后，便与他义结金兰，他也被授命教导兄妹二人武功，因而李唯李陵都喊他一声“蓝叔”。李唯觉着他什么都好，就是这磨磨唧唧的扭捏劲儿和成套的虚礼让她烦透了，因此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但尊敬却还是有的。
“蓝叔，此次我们过来，便是与你商量，接你到宫中住如何？”李陵与李唯互视一眼，开始进入正题了。
“对呀，你到宫中住，恰好能帮着我训练亲卫队那帮崽子，越来越不禁使唤。”李唯摆出一脸的不满附和道。
蓝世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臣都老胳膊老腿了，哪里还能练得动。只怕让新兵蛋子给练下去，这老脸还往哪儿搁。”
李唯坐久了，小竹椅硌得屁股生疼，便站了起来。蓝世怀见状也赶紧站起来，却被李唯一把按下，她心里暗暗骂道“你安分点行不老头？”
“自我继位以后，你们这些跟随爹爹的老臣为了避嫌都走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丞相、经舶司、巡检司、刑检司、司法司、路军军长。当初的内阁，而今只余四人，军部只有一人，还有李陵暂代将军。”李唯将当年内阁老臣清点了遍，余下能用的人实在不多，更何况是这个是非之秋。
见蓝世怀沉默着，李唯接着道，“并非委任新官，但正所谓做生不如做熟，爹爹既然信得过你们，我自然也信得过。近来选拔的官吏能力不错，但坏在没有经验，朝堂上尚有四阁老培训新丁，但军部可不是谁都能练兵，蓝叔你明白的吧？”
蓝世怀默默地点点头，看不出任何情绪。
“军部寻不到可以练兵带兵的将领，你叫我临天海防如何？”李唯的语气加重了许多，似乎稍带训责，听得蓝世怀的脸色微变，“诚然，让你回去训练亲卫队只是给你一个入宫的由头，真正需要你的，是临天的五万海军和临天海防。”
蓝世怀抬头看着在屋中缓缓踱步的李唯，黑色束身衣袍衬着她修长的身姿，更显几分挺拔与傲气。一束落日余晖落在李唯玄色衣袍的刺绣银龙上，映出暗沉的银光，似活了一般。
蓝世怀皱紧了眉头在沉思，城主召自己回宫本不该推辞，但老城主有遗训，当年临天八位辅佐大臣，自李唯登基后便要即刻离开临天城，不得担任任何官职。说到底，老城主是信不过这八位功高盖主的辅佐大臣，担心李唯继位后，年纪小又是女子，压不住群臣，唯恐八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会趁机图谋不轨。而今，八位辅佐大臣有一位已经去世，除自己外，剩下的六位都被重新召回，显然李唯是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兴风作浪，而且打算榨干净他们的利用价值。李唯以训练新兵为由一说，此番他便不可推托让后辈顶上，每一句话都在情在理，即便他隐退之心决然，亦被说得心头一热，但他已经六十多岁，又罹了腿疾，他是真累了，无论有没有老城主的禁令，他都不想再回战场再回朝堂。
“承蒙城主抬爱，可惜臣年岁终归是大了，再不如从前，只怕练坏了兵。”蓝世怀推托道。
李唯听了他的托词，心中不禁烦躁起来，自己和李陵亲自前来迎他，已是给了他莫大的脸面，也是实打实的将父亲的遗训压了回去，而此刻，他却百般推辞，自己来给他送脸面，却被他扒了面子。为臣者，哪怕再不愿亦不该百般推脱君主任命，蓝世怀这厮胆也是渐肥了。
“李陵你先出去，让蓝宇泡壶茶进来。”李唯声音冷得如极地冰川，她的脾气很好，但好面子、没耐性却是硬伤。
如此只好出下策了，即便自己是真心不希望用这一招，但蓝世怀必须出山。
李陵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万一她真的摆不平，也没什么，只怕她那么犟的一个人，会让蓝世怀没好果子吃，但这和蓝宇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特意唤他，想归想，他还是出了竹屋。
蓝宇站在屋前，背着手抬头看着浩瀚星辰，听到身后竹门打开的声音，便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李陵，便行了礼也不等他回答，随即又回过头继续看星空。
“泡壶茶呈进去。”李陵站在他身后，语气冷淡。他向来不喜欢这个内监，总觉得他的表现太诡异，与李唯的关系也太过密切。
“是。”蓝宇轻声应了，终于肯用我了么，却选这个不痛不痒的方式。
他转过身去准备茶具，却发觉李陵看他的眼神很怪异。
“她为什么会让你进去？”李陵也不打幌子，直接质问他。
“城主让臣泡茶。”蓝宇淡淡道。
“说实话。”李陵脸上挂满了愠怒，打马虎眼什么的，他向来没有耐心。
“泡茶。”蓝宇忙活着手上的杯盏，语气还是淡淡的。
李陵一把抓着他的右手腕，借助比他略高的身高居高临下地怒视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儿，“说实话。”
“别让城主久等。”蓝宇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沉稳地端起茶盘，向他行了礼，绕过他进了竹屋。
李陵轻轻转动手腕，刚刚他分明感觉到甩开他的手的力量有武者气息，说明他是习武之人，而内监无论武功多高，都不可能练出武者气息。
蓝宇，你到底是什么人。李陵的唇角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映衬着俊朗的脸庞，却让人莫名心寒。
竹屋内
蓝世怀见李唯面色不善，又唤了蓝宇，心中一股不安不住涌动，越来越强烈。
竹屋中点起油灯，橘色的灯光映着李唯不苟言笑的脸庞，挺拔高挑的身姿伫立窗前，远眺月下海景，不怒自威的王者之风充盈屋中，似强烈的高压般压抑着蓝世怀。
片刻后，蓝宇端着茶盘进来，将杯具在桌上放好，从瓷壶中倒出沸水，洗过杯盏，再将茶汤倒入杯中滤洗。
李唯见他进来，便坐回桌前，手中抚弄着茶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看着蓝宇修长的手指在茶具中流连，似乎丝毫不知晓她这副模样让蓝世怀感觉多毛骨悚然。
“蓝叔，你们叔侄二人许久不见了吧。”李唯单手撑头，慵懒的声调。
蓝世怀应了一声，额上流了豆大的一滴汗，李唯假装不曾看见，“若你入宫住，不是正好叔侄二人作伴么？”
蓝世怀面如土色，不曾答话，李唯似乎也不在乎他回不回答，继续道，“蓝宇在宫中孤单一人，也希望有亲人陪伴吧？毕竟内监的身份，男儿的身子，这样大的秘密，自己隐藏得好辛苦的吧？”
蓝宇仍是波澜不惊地将茶杯递给蓝世怀，蓝世怀的手颤抖着接过茶杯，心中惊讶道，原来城主早就知道小宇没有净身，她不揭穿他反而将他留在身边，是为了要挟自己么？
“只怕有一日他若累了、惊了，又或是被揭穿了，会不会就成了真内监呢？”李唯半撑着头，微笑地看着蓝宇轮廓分明又有些阴柔美的脸，轻轻拈起瓷壶，把手上灼热的感觉让李唯的瞳孔紧了紧，压抑着强烈颤抖的心，将滚烫的热水倾倒在蓝宇的手上，飘飘袅袅的水汽过后，白皙的皮肤已变得血红，渐渐肿起一片水泡，蓝宇额上一片汗水，眼眶泛红，嘴唇咬得充血通红，但就是一声不吭，死死忍着。
李唯轻放下瓷壶，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她瞟了眼脸色发青的蓝世怀，他脸上抹不去浓烈的心疼和愤怒。
“蓝叔，你好好想想吧。若一切都好，你总不会孤身一人。”李唯仍是春风满面的样子，绕着桌子缓步，殊不知，宽袖下指尖几近刺进了手心。
桌上的杯具传来了破碎的声音，蓝宇烫伤的手抓不紧被子，摔碎了一只精致的瓷杯。李唯看着他微微颤抖地身子和发青的脸，心中是针一般的刺痛和内疚。她走到蓝宇身后，轻轻抱住他的手。
蓝世怀以为李唯又要做出伤害蓝宇的事，一时心急拍桌而起，着实把李唯吓了一跳。
他退后一步半跪在地上，字字铿锵道，“臣愿随城主回宫，为城主训练海军。”
李唯被这突如其来一吼差点吓懵了，反应过来后，随即迅速在蓝宇手肘上用力一点，蓝宇整只右手瞬间无力地垂下，失去了所有感觉，连烫伤的痛也消失了。
“如此便好。今夜收拾一番，明早启程，我留下四个侍卫与你，有事尽管吩咐他们去做，莫太劳累。”李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说话却也急促了许多。
那种喜悦是她假装的，她就是没脑子也知道只要出这招他肯定就怂了。她现在只想赶紧给蓝宇处理伤口，“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我也先回临天城了，明晚设宫宴为蓝叔洗尘。”
蓝世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臣明白，恭送城主。”
话罢，李唯便急匆匆地出了竹屋，与李陵招呼一声，向蓝世怀承了礼，便与蓝宇上了马车。因为这次出城出得急，没有通知行宫准备，因此李陵要先行到行宫打点，再者心情本就不舒爽，因为蓝宇的事，心里更觉诡异，不禁更加窝火。李唯下令启程后，他便跨上绝影率先绝尘而去。
蓝世怀送走了李唯，环顾竹屋，各角都守着一位侍卫，呵，这哪里是供他使唤，不过是监视自己罢了。其实只要蓝宇在她手里，那自己无论如何都跑不掉，可怜小宇这孩子......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连饭也没心情吃，回屋中拾掇几件衣衫和当年的军装铠甲，吹灭了灯，倒在床上睡觉去了，毕竟这是最后一个如此宁静的夜晚了，远方海浪声袅袅传来，似对老朋友的惜别，睡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强征老军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