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话 人工智能黄金鸟 ...
-
达尔文太空港的第三区是科技集中地，位于太空港中心，被其余七区包围。城区规划风格不同于住宅区的层叠式，它把人工智能中枢塔立在中央，外头研究所一圈一圈如同卫士一般围着，从上空俯视，整个第三区就是一个巨大的靶子。莫测曾调侃这个别出心裁的设计：“敌对外星生物入侵的时候看到这么一个天然的靶子，绝对一个准投给射穿了。一炮击穿人工智能中枢塔，黄金鸟自动修复失败，手动修复也失败，太空港自旋动力系统、轨道动力系统和空气循环系统失去控制。高新科技压榨下的世界。”罗伊添油加醋：“1小时后，天空中漂浮着各种干瘪的尸体和带血的器官，2小时后地面空气彻底流失，部分市民进入地下避难，空气食物水短缺，仅靠同轨道上的补给点支持，如果那些补给点没有给烧战争财的人洗劫一空的话。”
鸫坏笑着插嘴：“咱们要来一发战争财吗？”
莫测作势拍了他的头：“小声点，被人抢了我们的生意你负责吗？”
以上，是某日一家四口讨论如何攻陷地球联邦最大的外太空交易港，达尔文太空港之对话。小鸠坐在一边没有参与讨论，啃着雪糕棍神游天外。
中枢塔极高，利用太空电梯运输底层人员和能量物资，人员流动极少，更多的是微型检测器和移动监控，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高密度全方位保护黄金鸟，就算是管理人员也没有通融的机会。那么，不是管理人员的亚连，身穿一件极容易藏武器的白大褂，带着一架乘着可以塞进台式冲锋的箱子的手推车，脚后跟着两名装扮怪异的融合者，到底要如何进入中枢深处？黄金鸟给出了答案。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一台移动监控，也没有触发任何警报，道道关卡自动开启。与其说是机器和监控人员的疏忽，倒不如说是黄金鸟请他们进来的。
一路走去，往后面离去的阴影里全是黄金鸟的黑眼，死死盯着箱子，似乎能够穿透其中，看到里头沉睡的母体。母体□□表面的晶体鳞片仍在生长，服帖地朝着一个方向倾倒，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休憩的野兽，在感应到危险的那一刻惊醒，不带丝毫倦意，全身的鳞片倒立而起！
克莱尔脚步稍稍一顿，抬眼看往亚连后脑勺，问：“母体动了，没有问题吗？”
“正常的身体反射而已。”亚连没有回头，“你话太多了。”
克莱尔暗暗地碎一口，不服从的心理稍稍涌动，随着垂下眼帘的动作把不满情绪都压回去，听话的退到方才可攻可守的位置。
阴影里的瞳孔骨碌碌地转，在母体的鳞片又换个方向摆动时，眼珠开始颤动，发出筛子一样难听的声音敲击耳膜，刺激着脆弱的神经。普通人听不到这声音，它只回响在纳米构造体的世界里，随着母体越来越接近，黄金鸟越发的肆无忌惮，发出的声音越发的折磨人，频率和音调像划破玻璃一样难听，在那一瞬间就达到最高峰，也是在这一刻，现实中阴影里的瞳孔爆发出无数针刺！
克莱尔早就注意到这异状，在黄金鸟发动攻击的一刻就敏捷的躲开了。但另一个融合者火鸦就没有那么幸运，他的右脚踏进了阴影的血盆大口中，瞬间被黑眼啃噬得一干二净。战友在面前死亡给她带来的仅仅只有恐惧而非恼怒和惋惜，她并不喜欢火鸦这个暴戾且目中无人的的融合者，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友军来看，就算他暴死身前也毫无同情之意。她只需要在黄金鸟吞噬火鸦的时候趁机逃跑就好。
火鸦的实力比克莱尔强得多，一旦他倒下，补全计划的成功率大大降低，没有了进行下去的可能性，克莱尔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只有逃跑了。
黄金鸟执着于对母体的吸收和融合，对普通的融合者也不例外。
在黄金鸟发动攻击到火鸦死亡仅仅不到一秒钟时间里，亚连已经挥手挡下无数针刺，克莱尔全身皮肤冒出坚硬的暗红色盔甲转身逃跑，以刁钻的避让角度拿亚连做挡箭牌。亚连显然看出了她独活的主意，拇指稍稍一扣，发出一道炫目的激光束刹那间将她洞穿，破碎的铠甲散在空中，随着支配者生命的流逝而消失，高温的灼烧让血液还没有流出来就已经被蒸发，□□发焦灰黑，无力地倒在阴影中，迅速被黄金鸟吞噬。亚连推着手推车，不慌不忙地跨过阴影，十几个激光小球在他周围旋转，全方位保护着他。
他安全地进入了检测大厅，宽阔如同港口，却比它更为亮堂，一排过去一直延伸到尽头的检测器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机器底下的阴影满是黄金鸟的瞳孔，可他们惧怕亚连，都缩回阴影的深处，连吵杂的电磁声都渐渐消失了。无人检测大厅的尽头是另一条走廊的开端，远看去甚是阴森黑暗，亚连却没有任何惧意，轻描淡写地跨过光明与黑暗的交接。
走廊的感应灯突然亮了，昏暗但柔和的光照应着一切，带起一股奇异的疏离感。尽头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人，身子晕染着纯洁的蓝白光。
亚连震惊得全身肌肉绷紧！
那人轻轻踏出一步，就会往前瞬移好几米，每每停在灯光的侧方，显出脸部最柔和的线条。他身上长满了狰狞的晶刺，亚连却觉得他轻盈无比；他根本没法张开结块的嘴唇，亚连却可以听到他冷冽的笑声。
三步之后，那人来到面前，从下往上靠来，近得似乎能够亲上去。尽管他的脸已经几乎被晶体所包围，但亚连还是可以从他的发丝，脸角，还有凌空环旋的蜂巢盾辨认出，这就是那个人湮灭前最后的模样！
亚连颤抖着喉咙：“埃舍尔……”
埃舍尔轻蔑地说：真没用啊，你也只能做出这种残次品了——
伏在手推车上的亚连突然惊醒，身旁倒地的两个融合者也都陆续醒来，他们的身体还停留在最开始被黄金鸟攻击的地方，意识中却经历了生死。真实世界中，阴影里没有黄金鸟的怪眼，身上也没有伤口，深渊般恐怖的走廊也亮起了灯光，幻觉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亚连迅速从幻觉中埃舍尔嘴角弯起的弧度中回过神，摸上装着母体的箱子的锁几下扣开，这种人工锁不像容易被攻击的电子锁，除非物理攻击，仅靠纳米构造体的侵蚀难以开启，然而箱盖一开，最糟糕的事情还是成了定局，箱内空空如也，母体已经逃走。
— Schrodinger Cat —
脚尖在阴影的眼珠群中一点，那点阴影如同水滴入沸腾的油般炸裂开来，勉强的逃过一劫的眼珠四散逃窜，被更强大的眼珠吞噬。
鸫在阴影中飞奔，脚尖所及的身后，一概是被毁坏的狼藉不堪的眼珠们。
无数眼珠蓄势待发，集中一切能量，瞳孔缩到最小，在鸫身形掠过时利用时间差刺出无数长针，如同荆棘般贯穿整条走廊，奈何鸫比它们还要稍稍快一些，敏捷的从密布交错的长针丛中逃脱出，贴他最近的刺端也仅仅是擦过发梢。
他有把握逃脱黄金鸟的追击，然而再长的走廊也有尽头。
尽头是晦暗不定的蓝光，神秘而危险。
然而鸫毅然决然地冲去，在那条分界线前轻轻一跃，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眼前是流动虚体，由黄金鸟的数据组成，形态随着信息内容呈现千姿百态的斑斓形色，他们如同海洋中的鱼儿，强大的主干信息张开血盆大口瞬间清理掉冗余物质，经过循环消化排出自身无法利用的冗余，丢给下层数据包清理。
上头看到发着昏染的白光的中枢高耸入云，然而并没有云，太空港的天空一直都是黄金鸟从这个大功率天线发射出来的三维投影，现在从这个角度看去会惊艳地看到外太空的黑幕，如果能像鸫一样调整视界，还能够穿透整个太空港，在环状星台上望到整片星空。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中空塔，每隔一定深度会延伸出一条监控廊台，链接黄金鸟的中枢柱。
黄金鸟中枢那束巨大得上不望顶下不触尾的光纤柱在鸫跳出来的刹那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环绕主心的流线型数据链如同双臂般将他团团围住，穿透他的手心，从手背绕回来缠住指尖，那些如同有生命一般的支链梳理着他的散发，还别在上面重新编了个马尾。
就像远古的精灵，在跳跃在歌唱，欢快如同聚舞，灿烂如同生命。
鸫受到感染，体内的纳米构造体催促着要和黄金鸟高歌一曲，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拉一把手里无形的电磁线，在电光之间改变方向，朝最近的监控走廊落去。
在他背后，逐渐远去的走廊出口被大堆冗余充填，出口变为了坚实的墙壁，在拟态的组形下，那条被纳米构造体和黄金鸟共同啃噬出来的走廊消失在电子地图上。
落地的刹那，鸫浑身的鳞片有稍大的起伏，黄金鸟的数据链立刻环绕在四周安抚，鳞片很快平静下去，鸫笑着握起这些可爱的生灵，数据链俏皮的躲开，顺着他的手腕往晶体和鳞片间的缝隙钻进去。
黄金鸟光纤柱变得更为热情，里头流动的光点往鸫的方向涌去，似乎要迫不及待的向他展现最绚烂的光彩。
纳米构造体深处的黑暗被这光彩照应得无影无踪，鸫站在那中央仰头看着黄金鸟舒展巨翅，羽翼微微颤抖，飘下的羽毛如同神圣的福祉降临在人间，把所有不安和恐惧通通绝杀。黄金鸟高昂起头，朝苍穹长啸，声音震耳欲聋，但鸫没有感到半点不适，他沉醉在黄金鸟给予他的幸福与欢乐中。
黄金鸟优雅的低下头，与鸫两两相望，朝张开双臂陶醉恍惚的母体俯去，那一瞬间，时间被拉长到极致，连微粒的震动都能听清。
突然，夜幕降临，黄金鸟挣脱了凤凰的皮囊，变成巨大的难以名状的怪物！身旁围绕的数据链也在那一刻颓然死去，如同离了深海的海藻，恹恹挂在鸫身上，很快化为一堆冗余。视界的光明和耀眼顿时消逝，变得跟怪物一样黑暗虚无。
鸫呆呆站在原地没有逃，他感觉不到害怕，只是觉得失落。
同样的失落他已经感受到无数次了。
怪物没有头，却能感知到鸫的存在，仿佛他就是它的头。
它朝他冲去。
鸫只有失望的闭上眼睛。
— Schrodinger Cat —
小鸠奔跑的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下来，他说不出这是因为预示危险和死亡到来的心悸，还是暴露在空气中皮肤感到电离的瘙痒，但能肯定的是，周围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回想起一小时之前不算漫长却撕心裂肺的腹痛，他相信这是双胞胎之间又一次□□上的感应，至于对方到底出了什么事，小鸠猜不出来，也不敢去细想，只有抬腿继续向前，靠着银潭发过来的三维地图朝中枢塔进发。
莫测一边开车一边跟疗养院联系，确认了小鸠的去向和银潭的网络同步情况，并且要求银潭做一个虚假的三维黄金鸟中枢塔地图给小鸠，让他不要接近危险地带，最好就是误导他，带他离开那个鬼地方。特蕾莎表示从未见过像莫测这样坑儿子的老爸。左边莫测刚刚挂了终端，右边罗伊就脸色严肃的说，母体开始融合了。这吓得莫测差点掐了自动驾驶。
“冷静点，事情还没有那么糟，起码现在还是有机会扭转的。”罗伊一直观察着上一代母体留下来的纳米构造体的变化，它已经从一开始的黑体化球形变成了完美的正方体，在男人掌心悬浮。
莫测看他那么平静也就哈哈两声说：“也对，现在看起来还挺平静的，一般人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这么平静才奇怪，鸫被融合不可能没有反抗的，现在居然连半点波动都没有。”
说到这里，罗伊的脸色稍稍一变，而莫测也猜到接下来的话了。
“大概是，他再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吧。”
小鸠突然又停住了，连他自己都不自觉。他只是看到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个浑身染着蓝白光芒的人，清秀的面孔，细碎的短发，还有微笑时嘴唇勾出的曲线。面对这样一个危险未知的非人类，小鸠却根本没有勇气举起手中的枪，只能呆呆的看着，看着他一步两步走进，伸向自己的手一寸一寸接近。
“这样就吓傻了，克隆的不怎么样嘛。”这人说着，指尖在小鸠脸庞穿过，留下一点静电的瘙痒感。
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厚道，就摸摸小鸠的头，学着鸫的腔调说：“好啦不要难过，小鸠还是很厉害的，出入宇宙的尽头无数次完全不在话下。”他完全无视了咬紧牙关，连抓枪的手都在颤抖的小鸠，“不管小鸠是否谩骂，是否憎恨，是否伤害甚至杀害，哥哥都会相信小鸠，直到下一个宇宙的开端……”
“你闭嘴。”小鸠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其中的寒意外露。
他听罢冷冷一笑，褪去莫鸫的面具，重新变回鸫·埃舍尔，也就只有他才会将这种目中无人的轻蔑笑容展现得淋漓尽致。
“真是无聊啊，这种完全没有价值的克隆品留下来做什么，也就只有莫鸫还算是有点出息。”他甩甩手，蜂巢形状的盾牌碎片在他指尖旋转，小鸠真想一枪爆了他那张跟鸫毫无二致的脸。
鸫·埃舍尔转头而去，走了几步，朝天花板打个响指，霎时间，头顶钢板连接的缝隙出现了属于埃舍尔的纳米构造体的光，一闪而过。
“无趣的小鬼，去找你哥吧。”他指指上头自动开启的洞口，黝黑，一直伸向未知的尽头，但小鸠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等了一会儿，埃舍尔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跟你哥差太多了。”
小鸠不知哪来的勇气强硬道：“也跟你差很多。”
这话一出，鸫·埃舍尔有些愣住了，接着哎呀一声惊呼带出点点笑意：“嘴皮子还挺硬。”
他露出一个可谓是温柔的笑容，这个笑容没有鸫那样灿烂纯洁，还带点这个人特有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可他毕竟是第一次放下了鄙夷和轻蔑，笑容持续了几秒就随着这个人的消失而渐渐失去了实状。
“如果你们都跟我一个样，那还有什么意义？就是要不一样，他才不会恋着我不得安生。”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话 人工智能黄金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