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话 母体补全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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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娜给小鸠掖好被子，便在一旁坐下了，此时她酒红色的大波浪卷也看起来也黯然了不少。
“是哥哥不让我知道的，对吧？”
“你有知道的权利，小鸠。”克里斯汀娜有些无奈地笑，“但这是他保护你的方式。”
“他只是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我，从来都不知道要考虑别人的感受，自以为是的家伙。”
克里斯汀娜只是稍稍颔首，并没有做任何表态，毕竟这样兄弟间的隔阂根本不需要她来调和。
“关于纳米构造体我知道的也不多，因为我在中途就离开了。但是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小鸠歪过头静静听着，额发已经被汗水沾湿，脸色依然苍白，神情却异常的轻松，还有一种隐藏的兴奋。
——他终于可以追上他的脚步，抓住手中的那道光，尽管是如此的艰难。
— Schrodinger Cat —
纳米构造体是旋臂之战的产物，硅基文明利用它摧毁了半个碳基文明，直到最强大的碳基文明阿普路西斐尔研究出反纳米构造体技术，这场战役才有了转机。硅基文明撤退，也带走了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器』。
纳米构造体只存在于阿普路西斐尔和梅斯这样的高度发达文明里，那些技术遭到最严密的封锁，是不可能被其余低等文明了解的。
我们只有自己研究。
就像严禁平民制备使用杀人武器一样，虽然研制、携带和使用纳米构造体是非法的，但是当局政府却给我们提供了最好的条件秘密进行研究。
我们在第三区的瑟雷纳诺研究所里研究纳米构造体，前期的研究一直没有大突破，我们在动物植物甚至病毒上都做过实验，发现操控纳米构造体需要高等的智慧和意志，于是我们开始在人体上做实验。
就算是不人道的人体实验，当时我们也没有多少感慨，我们研究的是造福整个人类文明的纳米构造体，仅凭这一点，我们的实验就有了无限的豁免权。
但是，道德豁免权换不来真理的豁免权。
实验体都因反噬而死，虽然反噬过程因人而异，但短暂的融合根本没有任何研究价值，我们需要的是长久的、甚至永恒的融合，我们期望有人能够把纳米构造体完全的控制，把它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利用它建立高度的通讯交流和共享机制，将这个时代的科技提高到宇宙联盟水平。
这是我们最诚挚的初衷。
却到现在都没有成功。
当时唯一一次能够接近这个高峰的是实验体鸫·埃舍尔的出现。
“鸫·埃舍尔。”小鸠喃喃地默念这个名字。
“对，鸫·埃舍尔。鸫的名，罗伊的姓，都出自这个人。”
他是罗伊·霍克尼找来的，当时他罗伊还没有改姓，他本人也是实验室里的首脑人物之一。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没有参与多大的研究，知道的也是各种片段和口传，再加上我自己的猜测，所以也是会有主观因素的误解和错误的，我会尽量客观的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
鸫·埃舍尔是第一代母体，他是当时所有实验体中最完美的一个，融合度和共鸣率都是前所未有的高，他甚至能够靠自己的意识来控制纳米构造体，这样的人简直是天才的怪物。
我没有接触过他，但在罗伊少有的回忆中，我推断那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非常的清高冷傲，绝对不会做任何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这样看来，他肯定是自愿接受纳米构造体改造的，据说他追求极致的真理，相信意识能够脱离□□，和宇宙的真理意识流融为一体，他认为和纳米构造体融合能够到达真理。
小鸠略有吃惊：“他是……自由民？”
“不清楚，但如果是，那他就不是现代所谓的自由民了，他会是最古老最纯正的自由民。”
鸫·埃舍尔是个很特别的人。罗伊是这样回忆的。
但是，后来他死了，死于一场离奇惊悚的爆炸，现场只剩下一个几乎绝对光滑的坑，他本人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当年银河历4年，埃舍尔才18岁，在例行的完全融合的试验中反噬身亡，其中纳米构造体产生自我意识，发出悲鸣，才产生了这场离奇的爆炸，整座瑟雷纳诺研究所被毁。当时的情景无法用语言形容，周围磁场的变化都能够用肉眼看到，绚烂的极光在天空如同湍急的波浪一般向爆炸中心推进，那个中心是寂静的，连一点震动都感受不到，但很快它就在能量的奇点中迸发，如同大爆炸一般寂静，研究所没有任何高热能反应，只是在一波显而易见的能量波下轻微的抖动，然后就海市蜃楼般消失了，形同蒸发。
融合者逃脱不了反噬的结局，不管他的融合度有多么的高，他的共鸣率有多么的完美。
罗伊曾经略悲伤的感慨：鸫·埃舍尔终于在毁灭中与宇宙融为一体。
实验转移到新的研究所里，一切照常继续，埃舍尔带来的实验成果利益远远超过了他死亡的损失。
可埃舍尔毕竟是特殊的，他在实验中的有别于其他普通融合者数字和字母组合的代号，叫做母体。此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超越母体的人了。
为了能够创造一个新的母体，我们开始利用埃舍尔留下来的基因，一段段的重塑，用来改造现有的融合者，这样改造融合者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是可行的，他们其中有的融合度急剧上升，有的却立刻反噬而亡。可尽管如此，仍然没能做出超越母体的人。那个时候，纳米构造体还是有意识般停留在研究所的培养箱里，目击每天重复上演的死亡。我确信纳米构造体是有自我意识的，他可以逃出培养箱，只是选择留在那里罢了。
后来研究方向改变，从部分基因转移到全部基因。
他们要把鸫·埃舍尔克隆出来。
于是，银河历6年，实验室里一对双胞胎兄弟出生。
哥哥天生就有高度的融合和共鸣能力，弟弟则完全没有。经过上一次母体死亡的教训，罗伊等首脑人物一致同意只为哥哥注射原代母体所含量60%的纳米构造体，剩下的40%则分散到其他实验者中，让他们分担母体承受的抗反噬压力。这一批体内含有少量不足以反噬而致命的纳米构造体的实验体，我们称之为融合者。哥哥成功的成为了大部分纳米构造体的融合者，也就是不完全的母体。而融合者们，却是不完全母体的附庸，总有一天，他们体内的40%将会回收，补全母体，让真正完全的母体诞生。
当然，这个只是最理想的结果，我们说回那时候的事吧。在种种未知的因素作用下，弟弟被罗伊秘密带了出来，找到了他当时唯一的朋友莫测，恳请他收养。哥哥留在了实验室，每天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肩负着成为第二代母体的任务。一年之后，特蕾莎出生，我带着她离开了研究所。后来的一切，我只知道个大概。
15年，哥哥离开了研究所，莫测转而收养了他，一家三口迅速的离开了太空港，在自由民的号召下进入了开拓之路。
紧接着，八月革命，研究曝光，实验解散，一切都结束了。
当然了，这些事，罗伊或许知道的更多，更加全面，但他也完全没有告诉过鸫，甚至莫测。
自己是克隆人这件事，鸫应该是知道的，他见过鸫·埃舍尔的照片，确实，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埃舍尔就是埃舍尔，鸫就是鸫，小鸠就是小鸠，对我们，甚至是罗伊来说，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研究解散之后，第二代母体的情况还是有少数人再继续观察。罗伊是肯定的坚持下来，他要做的不是研究母体，而是保护莫鸫。而另一个人，亚连·卡洛斯恰恰相反，他是跟罗伊同等级别的首脑人物，是他提出了补全计划。在实验没有解散前，他就狂热于纳米构造体，还主动改造过自己的基因而成为融合者，现在，他仍然痴迷于研究，痴迷于莫鸫这个不完全的母体。
根据罗伊的推理，他就是此次挟持行动的主持。
在这里我不得不提到21年的军事星球磁暴事件，小鸠你应该有印象，那个时候鸫作为母体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害，以至于暴走，导致相隔十几光年的融合者们都感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动，很大一部分融合者在这次冲击中反噬死亡，仅剩下的只有苟延残喘，筹划如何控制母体。
这个时候，亚连·卡洛斯提出了母体补全计划。
利用目前人类文明最高端的人工智能黄金鸟，让母体进入最高融合与共鸣，此时纳米构造体会完全夺取母体的本尊意识，将其束缚，融合一体。把『母体』的存在消除，创造出一个最完美的容器。
即，纳米构造体的实体化。
这样完全的『纳米构造体』虽然有自我意识，保留了鸫的知识，但仍然属于低等智慧，只会被融合者反操控。
简直就是一把完美的武器。
这样的计划受到了绝大部分存活融合者的认同——他们在那次冲击中侥幸存活，为了不让同样的噩梦再次发生，他们唯有控制母体。比起不知道何时会到点的定时炸弹，一个可以自主控制的核弹按钮更加令人安心。在你们回港之前，他们就已经暗暗的策划这次事件。
克里斯汀娜说：“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鸫独自出门的机会。”
小鸠保持沉默。
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时间思考，这十多分钟的聆听以来，他想了很多，却又什么也没有想。
仅仅是要接受一个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莫鸫罢了。他想。可是，这样的莫鸫给他过去匪夷所思的瑕疵覆上了完美的解释，无懈可击。可能，正是这一点才是他无法接受的。
这样一来，他再也没有借口去憎恨莫鸫了。
— Schrodinger Cat —
病房门滑开，罗伊和莫测先后进入，前者打个手势向靠上前的克里斯汀娜低声吩咐着什么，后者脸色担忧的捧起小儿子的手，抚过他额头潮湿的碎发，问还疼不疼，小鸠摇摇头，边说边扶直了身子勉强笑了一下。
莫测说：“有很多事一直没有告诉你，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会好好跟你讲的。”
小鸠点点头，突然扯下对方的衣袖，问：“哥哥他跟纳米构造体融合，会有什么超能力吗？”
莫测耸耸肩，一笑说：“我现在看到的也就只有极快的自愈能力，还有徒手放电，但是从来没有电死人。”
“那他会败给其他融合者吗？”
“不会。据说其他融合者根本不会放电。”
“那他……”他张了嘴要说什么，却把话吞回去，喃喃道，“或许我该亲自问他才好。”
莫测亲吻儿子的鬓角，说：“对，到时你就缠着他不放，他绝对拿你没办法。”
不知什么时候克里斯汀娜已经离开了病房，在两父子交谈的这个空档，罗伊走上前跟莫测交换个眼神，后者点点头对小鸠说：“你好好休息，等下我带鸫回来你就问他。”
小鸠立刻跳起来：“你们去救他？我也要去！”
莫测好脾气的哄着说：“不行那里太危险了。”
“我会保护我自己！”
“我和罗伊两个人就够啦不要浪费劳动力……”
“我可以……”
“够了，你不可以去！”罗伊声音低沉威严，明显已经有了怒意，“现在不是去郊游也不是去运货，这是危急的救援行动，莫鸫的性命危在旦夕，行动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你跟着去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只会成为我们的包袱。”
莫测觉着说的有些过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被罗伊一个斜眼冷冷的打断。
“你哥懂的不单单只有放电，电磁炮或者脉冲也很在行。别去添乱。”说罢他转身就走，莫测不好再说什么，只有无奈的揉揉被骂得委屈的儿子的头，紧跟着离开了房间。滑动门将走廊和房间的灯光隔绝。
“嘿，等等我。”莫测加快脚步，“你还真骂了小鸠啊，你看他嘴唇咬得多委屈，我都觉得心疼。”之前会在车里厉声喝斥，是因为小鸠真的无理与银潭泄骂，现在他只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固执罢了，完全不需要这样严厉的责骂。
“有些时候他得认清事实。不听话的小孩需要愤怒的大人镇压，不然他们就只能在残忍的现实前学到教训。”
“唉，我只骂过鸫，根本狠不下心去说小鸠。”
“这么偏心你还觉得自豪了。”罗伊揶揄道。
“彼此彼此。”
莫测偏心小鸠，罗伊偏心鸫，这个四人家庭就算是分隔两方也没有疏远过，他们如同站在四角的盘秤上的砝码，不管孰轻孰重，都可以保持微妙的平衡，维持着其乐融融的气氛。
能将这个家庭拆散的，大概也就只有外来的打击了吧。
这次亚连·卡洛斯的补全行动，罗伊还是早有准备的。借由人工智能黄金鸟控制的母体，需要注射经上一代母体转化融合过的纳米构造体来达到完全苏醒的状态，令共鸣率接近100%，才能补全。这个时候的母体已经完全融合，鸫进入无意识状态，根本没有可能唤醒，所以，只能从另一方面下手。而上一代母体留下来的纳米构造体不单单能够加速融合，还能够控制人工智能。就跟鸫能够干扰黑眼一样的道理。他们需要进入黄金鸟的中枢系统，把纳米构造体注射进去。控制住黄金鸟，从而反过来阻碍母体补全。
攻击和控制黄金鸟需要超级计算机和纳米构造体配合。计算机方面，银潭已经严阵以待，而另一边，罗伊也取出储藏已久的稀有品。经过上一代母体融合的纳米构造体数量庞大，拥有自主繁殖能力和一定的智慧，虽然绝大部分时间处于无害的冬眠状态，可一旦解除冬眠，它将会吞噬包括电磁波在内的一切物质。莫测能够想象，这样一触即发的高危品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肯定在严密苛刻的冷藏培养皿中存放，如同生命一般变形，周期内吸收或释放微弱的能量来维持自身稳定。绝对不会像这样，仅仅一个工具包大小、由纳米合金材料制成的箱子，里头只是一颗乌黑而没有光泽的弹丸。
罗伊挑起眉毛：“很失望？”
莫测迟疑一下就承认了：“有点……这样的保护措施，这真的是纳米构造体……吗？”
“别看它这样，这颗小东西具有智慧和攻击性，就跟埃舍尔一样，它根本不需要任何保护，因为人类所掌握的技术根本不能禁锢它，它可以四处移动，无处不在，但是，它会在需要它的时候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罗伊轻轻拿起弹丸，放到水平视线上，继续说，“你仔细看，它是没有光泽的。”
确实，它实在是过分漆黑了，要说的话，他就像一个黑洞，透不出半点光，如果不是多角度观察，根本分辨不出它是个圆盘还是球体。
“因为它表现出黑体的性质，吸收一切电磁波。”罗伊解释说。
莫测仍然疑惑：“它不会……暴走，来一场大磁暴大塌缩之类的吗？”
罗伊鄙夷：“它又不是鸫。没有活体载体的纳米构造体只是一些有点智慧的纳米机器人罢了。”
罗伊说的很有道理，莫测肯定是无言以对的。现在他们的任务也不是对质各种情报，而是营救莫鸫，有什么值得深究的问题还是等事情结束了再慢慢理清吧。两个男人达成共识，迅速前往停放杰西卡的车库，在此时，他们已经收到银潭的通话：承载莫鸫的车已经接近人工智能黄金鸟的中枢塔。
然而在收到这个信息的下一刻，克里斯汀娜就传来了坏消息，仅仅在她出去安置打点的半晌，小鸠已经离开了病房，到处都找不到了。
早在罗伊和莫测离开病房时，小鸠就跟着他们的后脚跟悄悄地绕道去往底下的武器储藏室，换上紧身的防弹作战服，背上磁暴手枪震撼弹，别了电磁短刀脉冲枪，身上插满能量匣的皮带环了一圈又一圈。沉重的装备从来没有降低过他的敏捷和速度，待他利落地开启杰西卡极速飞离，罗伊和莫测才刚刚收到克里斯汀娜的消息。
“我都说了别去那里浪费劳动力了，他就是不听。”
他们向银潭借到了谢思卡的驾驶权限，在等待车来的时候莫测这样感叹，不知是埋怨还是无奈。
只不过，他弯嘴角里的欣慰倒是毫不掩饰。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话 母体补全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