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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承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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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着头,刘海儿垂下来,掩住了大部分的脸颊,但眼中已溢出的透明的液体也伴随着重力落下。班里很静,静到我甚至能听得到泪水滑落时的滴嗒滴嗒,是我真实地听到了,还是我想象中听到的呢?
这时一双纤手伸到我面前,食指和中指轻捻着一张面巾纸,我装做掩饰般的接过来,顺势用手背揩去脸上被泪水扶过的痕迹。我把面巾纸摊开,用力地擦了擦额头,翘着嘴角说道:“呵呵,没想到擦黑板也能擦出汗,还真是体力活。”
阮舞扬没有说话,只是用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微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抹布喃喃道:“心脏病吗……”
“恩,生下来就有的病”,我一边擦着黑板一边说道:“刚出生的时候就做了场大手术,基本没大碍了。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有这种病,因为我小时候和其他孩子一样,并没有异常,一直到小学三年级。一次体育课上,可能过度的运动吧,我突然没有征兆地昏倒,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从那以后我渐渐清楚我有病,我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我轻轻地把脸侧向阮舞扬,发现她已经停止手中的弧线,只是注视着面前的黑板,我继续说道:“在我出院之前,我的父母已经和班主任打过招呼了,请她不要和别人说起我的病。当然,这是我事后才知道,可能他们不想给我造成过多的压力吧,而以前他们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可能也是处于这个原因。可是、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班里的同学还是知道了,而在他们的口中,心脏病被传为一种能传染极度危险的病,于是……”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曾极力向他们解释,可惜没有用。从那天起,我被孤立了。我的同桌,我的邻居,我的最好的朋友,全都不理我了,在全班人的眼里,我是一个危险人物,甚至碰一下就会得病死掉一样。做操的时候,体育课的时候,下学的时候,总之一切除上课以外的时间,我总是一个人,总是一个人……连当时我最喜欢最期盼的一个星期一次的课外活动时间,也是如此,我能做的,只是一边一边地滑着滑梯。我看着对面的教室里美术老师正在教学生我喜欢的漫画,我看着远处的操场上昔日的伙伴正在踢足球,而我能做的,只是一边一边的滑着滑梯。可笑的是,这部滑梯,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我的私有财产,因为别人都不敢靠近我。时间长了,我已经对这部滑梯再清楚不过了,七个台阶,三秒的滑落时间,或许只有声音陪伴着我,‘噔’、‘噔’、‘噔’是蹬台阶的声音;‘哧’,是滑落时的声音,还有,就是眼泪掉落的声音,‘滴嗒’、‘滴嗒’……”
“那段时间,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是个噩梦。直到27天以后,那天我的同桌,一个胆小的女生,突然哭着找班主任,哭诉的原因就是我上课时不小心碰了她,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得病死掉了。之后班主任才发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来经过班主任多次竭力的解释,还有刻意与我过分亲近的事实,昔日的伙伴才认同我……”
“被人孤立的感觉,有的时候比死还难受……”,我停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其实你……”
阮舞扬冷冷地道:“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半分钟的寂静……
“不管怎么说”,阮舞扬湿润了黑板的最后一角,缓缓说道:“许秋雨,谢谢你!”
我说道:“没什么,其实我只是想让你……”
阮舞扬打断我:“我是说谢谢你帮我擦黑板。”随即又问道:“你以为我谢你什么?”
我被问地不知所措:“没什么,没什么……”
擦完黑板之后,我照例去午觉,可能是流过眼泪的缘故吧,我睡得特别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摇醒了,醒来之后就看到□□凌一双略带惊恐的眼睛:“许秋雨,你中午没回家?整个中午都待在班里吗?”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寻找时间让自己的眼睛适应窗外洒入的阳光。
旁边的许良琛摇摇头说道:“可怜喏,也不知道哪个可怜虫把黑板报给擦了,呵呵,这下班主任有的发彪了。不过我还真想看看他发彪时是什么样子。”
□□凌白了她一眼,又转过头,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希望不是我熟悉的人。总之,这次,我总觉得班主任不会寻常。刚才刘卉去核实了,去看看高三四班是不是真的检查过黑板报了。”
我不自觉地吞了口涎液,试探般地问道:“老班他、他会真在乎这个吗?”
梁剑插嘴说道:“岂止是在乎,你从上午植树时全班的统一着装就能看得出来吧。”
杨天笙说道:“总之,这个人是……”接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当不知所措的时候,看到阮舞扬向我走过来,看样子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不过从神色仍然看不出一丝的忐忑,真是个难以琢磨的女生。阮舞扬看到我和旁人在讨论着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丢过来一个纸条,然后朝我点下头,径直转身走了。我摊开纸条,一行俊秀的小字:
不论发生什么,都说自己不知道!!!
后面的三个感叹号,让我的心提了一下。
梁剑立刻凑过来,蹙着眉道:“臭小子,她给你写什么了?快给我看看!”我下意识地护住纸条,正想着找什么词搪塞过去时刘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很喘。
“如何?”□□凌问道。刘卉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接着说道:“高三四班的人已经通知班主任了,这期的黑板报,因为在检查之前提前擦掉,我们可能真要得零分了。刚才路过办公室偷看了一眼班主任,脸色很难看的样子,总之……”。
很响亮的敲门声,那种声音是中指的关节和门板碰撞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了老班的身影,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老班黑着脸,用手指了一下后墙上黑板报,说了一句:“谁擦的?”三个字,简单明了,声音虽不大,但足以震慑全班了,不怒自威。
全班鸦雀无声,片刻的安静。
我双手攥紧,手心已经沁出汗。这时,我看到了前面的阮舞扬双肩轻微地颤抖,虽不大的幅度,但仍然看得清清楚楚。我或许知道了,知道那个纸条的意思了。
老班见没人承认,又问了一遍:“谁?”这次减缩成一个字,但更让我心悸。虽是如此,我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阮舞扬。她的双肩颤抖地更厉害了,我也看到旁边的韩月侧头的询问。终于,我看到阮舞扬站起来了……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