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生》昭和

4、叁

　　“琅缳少爷，主人他..他..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夏琅缳看向躺在床上昏迷的左锦淮。
　　男子的面色泛出一种病态的潮红，脸颊仿佛也瘦了一圈。
　　那夜过后，大概是着了凉的缘故，连着几天左锦淮便嚷着头疼。
　　起初自己还嘲笑他两句，现在却病成这个样子。听到管家的话，少年的脸色越发得难看了。
　　“备车！”少年的眼神凌冽起来。
　　“是、是”
　　看着管家匆匆忙忙的去招呼下人准备，夏琅缳又抬眼望了望外面从正午开始就没有间断过的大雨。
　　对于都城的春天来说，这场雨大得有些不可思议。由于空气中湿度的变大，整个世界都有被水气笼罩的感觉。而这恰恰更加重了左锦淮的病情。更有甚者的是，因为这场雨的关系，皇城里的道路受阻，太医院的人根本无法前来。想到这里，琅缳烦躁地甩了甩头。没有心思打理的头发散乱地披散着，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一行人好不容易前去了城中比较大的一家医馆，招牌上“万寿堂”三个字古朴苍劲。
　　店里的伙计一听来人的身份，便马上招呼他们朝里堂走去。
　　“他如何了？”立在旁边的夏琅缳有些焦急。
　　“左大人只是因受凉感染了风寒，多亏平时身子好，吃几幅药应该就无大碍了，不过还是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一位郎中模样的老者在为左锦淮诊视完后答道。
　　“请大人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草民这就去抓方子来。”

　　夏琅缳看到榻上男子的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心中的焦虑也渐渐平和了下来。
　　他在床榻的边缘处靠着左锦淮坐下，看到男子因生病而沾满汗水的额头便不由得伸出手去替他擦拭。
　　“真是个傻瓜．．”少年自言自语道。
　　其实他是知道的，那晚的人。那晚的人是因为担心他寂寞着凉才会．．
　　现在反而将自己弄成这样．．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少年的眉头一紧，回望了一眼榻上人后推门走了出去。

　　堂上自家的侍从正在阻止一位浑身湿透的男子进入内堂。
　　男子眉目间英气流转，很是好看。琅缳猛然想起他便是左锦淮曾经跟他提起过的当朝史官宇文翰离。
　　“不得无礼，还不快将宇文大人放开”夏琅缳走上前去。
　　众人立刻放开了宇文翰离。
　　待琅缳走近才看清宇文翰离怀里还抱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只是在他看到少年的面孔时突然心中一紧。
　　“这位公子是……敝友突然发热，应是受了风寒。”宇文瀚离点头行礼，夏琅缳望向宇文瀚离怀中的苏柃，眼神闪烁一下。
　　“敝人姓夏，是左司大人的表弟。哥哥近日也染了风寒，大夫正在为他诊治，宇文大人尽可将朋友抱入临屋等候片刻。”
　　宇文瀚离道谢，由两名家丁引进内堂去。夏琅缳在厅中椅前坐下，其余的侍从分左右两排站好。

　　男子走后，少年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苏柃”夏琅缳的周围冷得仿佛要结起冰来。
　　“还和朝廷命官在一起不清不楚的……日子过得不错嘛。”

　　看到大夫从刚刚他们进去的屋子里走出来，琅缳不由自主一般走了进去。
　　屋子内白衣少年躺在角落的床榻上，宇文瀚离坐在苏柃床边，举手抚开粘在少年脸上的几根发丝。
　　夏琅缳慢慢走近那男子。忽然间他只觉心里一片恍惚，血色不住地往眼前翻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夏琅缳的脸颊上慢慢绽出一朵颠倒众生的笑容，缓缓地将左手伸出去，抚上面前男子的肩膀。
　　男子显然一惊，站起身来用略显诧异的目光望向满眼笑意的少年。

　　“夏公子你..”
　　“大人一定是很喜欢这位公子吧？”少年的眸子里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快要滴下来。
　　仿佛没有看到男子脸上的愕然。琅缳又道，“哥哥他可是常提起大人呢，他说大人是一位非常有学识的人。”
　　“翰离不敢当。”
　　“哥哥还说，大人不仅相貌出众，在礼仪方面也是非常谦谨。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呢。”夏琅缳说着，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并将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宇文翰离的肩膀。
　　感到男子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少年的嘴角露出丝丝浅笑。“说起来，我可是一直都期盼着能见到大人呢。”说话间，夏琅缳同宇文翰离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一寸。呼吸间可以闻到男子身上干净的雨水味。
　　就在这时，床上的少年转醒了过来。
　　他看到此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
　　“怎么，现在的人都困惑的紧么。”
　　说话间少年已经下床走上前来，把宇文翰离从夏琅缳身边拉开。
　　琅缳看到他的眸子，只觉眼前一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仿佛厌恶地闪开了视线。
　　“该还的，终会还的。瀚离，我们走吧。”少年转过头去对宇文翰离说。
　　“可是你……”
　　“我没事了。”
　　宇文瀚离犹豫了几秒，点点头算是应允了。便扶着苏柃朝门口走去。
　　对了--”与夏琅缳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年停下来转头对他说：“好好照顾你家大人。”
　　琅缳扭头看向他。少年只是笑笑，挽了正弄不清局势的宇文瀚离一步步挪出门去。

　　待他们走出医馆，夏琅缳才仿佛是崩溃一般地跪倒在地下，任由眼泪无声地流下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