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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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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色沉寂,巡夜队的脚步声为子初时分的皇宫更添一丝静谧。
紫宸殿,安都国皇帝陛下的寝宫,屋檐的金铃此刻正因夜风的抚弄而发出清脆的呻吟……
幻此刻正坐在紫宸殿的屋顶上,任凭白色的衣袍随风舞动,他用左手轻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夜幕映衬下,他左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宛若星辰般闪烁着幽亮的光芒。
“大师兄……”静蓝一边玩弄着自己的辫梢,一边忽闪着栗色的大眼睛盯着幻。“你明天真要陪那位皇帝陛下上朝吗?”
“是。”幻平静的答道。
“哦……”静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专著地玩着自己的辫子。
“想回家了?”幻温柔地抚摸着静蓝的头说道。
“嗯!”静蓝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师兄,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幻沉默了。
“难道要等那个凌宇学会做皇帝我们才走吗?那还不如大师兄直接替他当算了!”
“静蓝。”幻的声音依旧平和,但静蓝却从中体会出了其中的警告意味。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和莽撞,所以,她当下夸张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又对幻吐了吐舌头。
“要是我感觉到附近有闲杂人等,我是不会乱说话的啦。”静蓝伸手拉住了幻的胳膊,又开始展开她的撒娇攻势了……
“静蓝,陛下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教导,他早已学会如何去统治这个国家了。”
“那咱们还在这里干嘛?哦,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喽?唉,我还以为这真就是个幌子呢!”
“静蓝。”幻的目光望向远方,似乎要看到夜空的尽头。“他很重要……”
“嗯?”
幻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了紫玉青竹壶喝起了酒来。紫玉青竹壶呈扁圆形,通身为淡紫色,它的正面雕有一幅晓月寒溪图,背面则是刻着一些碎花图案,瓶塞顶端镶有一颗暗紫色夜光宝石。这只价值连城的小巧酒瓶已伴随幻度过了九个寒暑,除却幻和静蓝,再未有人使用过。
静蓝见大师兄不再说话,也就不再多问,她从幻的手中抢过酒瓶来,也喝了一口。她很清楚,若是大师兄不想说,任谁也无法逼大师兄开口。
此时的凌宇正在自己的寝宫内专心作画,全然不知幻此刻就坐在自己的正上方。
铺陈在桌案上的极品玉版宣长约四尺,上面已绘好一位手抚古琴的白衣女子,只是这女子的眉目尚未完成。凌宇的笔悬在半空,久久未落。那双明眸总是浮现在他的脑海,遮蔽了他全部的思绪,可是,真到落笔时却是无从入手。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足以令人窒息却不带丝毫杀气,冷酷却不残忍,空灵却不空洞……也许,也许星空有尽头,可它的深邃却无穷尽……
凌宇叹了口气,将笔放在了檀木架上……
躺在床上许久,他仍是毫无睡意。一个个疑问浮现在他的脑海。你究竟是谁?你究竟遮掩了怎样的身份?你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幻•冷月,我的理智让我必须怀疑你,可我的直觉却要我选择相信你。你,我仇人的后代,我,你的仇人的后代,你又是为什么要帮助我呢?
初生的阳光照射在天麟殿入口处的两扇镂刻有玫瑰图的红木镶金大门上,更突显出大殿的金碧辉煌。天麟殿乃是安都王朝的议政大殿。此刻,大臣们正分列两队,武将在左,文臣居右,趋步上殿。大殿的青金砖映着大臣们的各色朝服和他们严肃的面庞,而大殿那高高在上的饰金殿顶,则在数百年的时光中倾听着各式各样的谄媚与忠谏。
大臣们在大殿上站定,恭候着皇帝陛下莅临那周身环绕红白蓝三色玫瑰的玉台。
卯初时分,伴随着朝仪官高声宣布皇帝驾到,玉台侧后方的红木大门缓缓开启,四名侍卫持剑而出,他们身着紫色紧袖短衣,外罩银色铠甲,表情庄重,颇有肃杀之气。待他们走至玉台四角站定,凌宇此时刚好穿过红木大门,他身着一袭前后均绣有掐丝玫瑰图的蓝色王袍,系一条镶有银制玫瑰花边的玄色腰带,腰间挂着他帝王身份的象征——蓝鳞剑。他的一部分金发被束起,戴上了金银双色镶有蓝宝石的团藤玫瑰御冠,其余的金发则垂至腰际。
凌宇从容的步上玉台,他身后有两名武将跟随在他的身后。其左是羽林军指挥使、御卫队队长,将军朔剑•夏木,他双手捧着一个白玉匣,内置安都国的皇帝玉玺。与他并行的便是幻了。他们二人皆身着淡紫长袍,外配银制轻甲,头束银冠。不过,朔剑所束的是祥云玫瑰冠,而身为副将的幻只束青藤玫瑰冠。
他们二人身后,还有一队宫女,有两名女官带领,共十二人。其中一人身着绛紫色衣裙,银线玫瑰图束腰,发髻上则插有流云玫瑰步摇。此人便是新任女侍总管贞叶。另一位女官服饰与贞叶相同,只是发髻上所饰罗藤玫瑰步摇,此人身形尚未长成,这身女侍副总管的袍服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合身。这位女官不是别人,正是圣音门护法静蓝。
凌宇原本任命静蓝为尚食女官,可静蓝非要同幻一起上朝,无奈之下,凌宇只得临时晋升她为女侍副总管。就连这衣服都是刚刚从真正的副总管燕翎那里借来的。静蓝对这不合身的衣裙倒是全不在意,她只顾着一脸幸福的盯着玉台之上的幻。
在群臣山呼万岁的叩拜声中,凌宇端坐在了御座之上,扫视着群臣。
‘他们卑躬屈膝地拜倒于这玉阶之下,可他们的心是否真正臣服于我呢?’凌宇心中默想。‘在这样的叩拜中,我始终看不到他们的表情。’
幻站在凌宇的侧后方,与朔剑一样,倚剑而立。他也在看着这些跪地行礼的大臣们。
‘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真正的臣服于凌宇的脚下的?现在那一张张面对着青石砖的脸孔上又浮现出怎样的神情?庄重?严肃?得意?愤恨?’思及此,幻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这位君主。‘他是一位明君吗?’
凌宇感觉到了幻的注视,不由自主地也向幻看了过去。四目相对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两人的血脉,他们只得将各自的目光移开。
朝会进行得十分顺利,似乎真是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朝会结束时,凌宇轻轻叹了口气,在山呼万岁的叩拜声中,返回了内殿。
听着凌宇的叹息,幻不禁觉得自己思索的那个答案会是肯定的。
幻和朔剑随凌宇进入了玫瑰阁,而后,太师白松•春云,太保溪川•木华,太傅炎磊•秋水,宰相南竹•金风及大将军新夜•冬雷一齐趋步而入。
行礼毕,便是赐座赐茶,其间,这几位朝廷重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幻的身上,眼神都充满了探究。不过,他们都无法让自己直视幻太久。
凌宇马上便察觉到了,只是淡淡一笑。他太美了,美得不似这世间之人!要不是在这朝堂之上,估计恐怕刚才就有人要“垂涎三尺”了。
“众位爱卿,朕今日要同各位商议一下朕与翔族公主联姻一事。”
沉默……
几位大臣似乎还没定下神来。
“众位爱卿”,凌宇不禁回头看了看身旁持剑而立的幻,他那冷若冰霜却平静柔和的脸庞确是摄人心魄,可是也不至于让几位当朝肱股之臣如此出神啊!他们在探究什么呢?
凌宇轻咳了一下,几位大臣才回过神来。太师白松又看了幻一眼,才开口说话。
“皇上,今日朝会上,老臣就注意到了您的这位副将了,怎得如此面生啊?不知是哪家贵族之后啊?”
“这……”凌宇有些犹豫了。在安都,只有贵族青年才能入选羽林军,御卫队队员更是千里挑一。像这样一下子冒出幻这样一位俊美的将官,在众人心中必有疑惑。可如若随口编一个姓氏,肯定逃不出太师那只老狐狸的“法眼”,也抵不过宰相的调查。可,难道要告诉他们幻是冷月一族吗?恐怕我这玫瑰阁要被掀翻了……
“陛下”,大将军新夜起身一揖。“恕臣冒昧,这位青年似乎不曾在羽林军中效力,不知是哪一族的族人?”
“大将军”,幻略一欠身施礼,他那极富磁性的声音让新夜心头一颤。“在下复姓冷月。”
冷月一族……
五位朝臣的目光再次交汇在了幻的身上,幻却还是从容地接受这种凝视。
“陛下,据臣所知,冷月一族曾立誓说其族世代不奉君王,不入仕途,而且……”太保溪川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而且,其族人誓灭安都王室一族,是吗?”凌宇微笑着补充了太保的话。“不过,溪川,你看朕现在不是还毫发无损地坐在你们面前吗?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了,朕想,时间是可以抚平仇恨的,至少……”他又回头看了看幻。“至少这位幻先生并不恨朕。”
“幻先生……幻•冷月,难道……”新夜一下子站了起来。“难道这位就是圣音门门主?”
“正是。爱卿何以如此激动?”
“呃……臣失态了。”新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只是,幻先生在我等习武之人中太过有名了,今日初见,与臣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故而如此。”
“哦?有机会的话,爱卿就为朕讲讲幻先生的诸多传闻吧!不过,现在,咱们得言归正传了。”凌宇看到宰相南竹不断地向他使眼色,便转移了话题。“朕要诸位爱卿来此,主要是为了要讨论朕与翔族公主大婚之事的。不知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陛下,臣以为此事确实不宜再拖,您与翔族公主应尽快完婚。”宰相南竹终于开口了。
幻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枯瘦的中年人,不禁叹服先帝藤岩的识人之明。应该只有藤岩才敢于在三年之内将一任郡守提升到宰辅的位置上来。也只有藤岩才能如此明智的为自己的儿子选择辅臣。
“朕也是作此设想,所以想要立即派出婚使出使宋夏,迎接公主。”
“陛下,是不是太仓促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傅炎磊插了一句。“是不是应当先派出使臣先去试探一下宋夏国的意思?”
“婚约已定,还试探什么?”
“大将军有所不知,近日老夫听闻宋夏国主有意悔婚,将两位公主另许他国。所以,咱们还是谨慎为好。”
“悔婚?怎麽可能?”
“稍安勿躁。太傅和大将军都不要争了。”凌宇的声音平和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臣等失仪。”新夜与炎磊几乎说得异口同声。
“宰相有何高见?”凌宇开口问向宰相。
“臣以为,宋夏国有意悔婚一事并非空穴来风。”
“那我们应如何应对呢?”
“臣认为,我国应派出婚使,而且要大张旗鼓的派遣,让所有国家都知道,我国与宋夏国联姻在即。如此一来,一旦宋夏国悔婚,他们便在这国家信义上损失不少。况且,此次派出婚使也可顺路探查一下宋夏国的近况,我国已有的情报网也不可尽信啊!”
听闻宰相所言,凌宇脸上迅速掠过一丝笑意。虽是转瞬即逝,但仍旧没有逃过幻的眼睛。
‘看来他早已是成竹在胸了。这商讨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只是他韬光养晦,向敌人示弱的一个小手段而已。不过,他还没有认清所有的敌人。’
“爱卿言之有理。”凌宇扫视了一下众位臣子才继续说道,“依宰相之见,这次婚使必须要谨慎选择,众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老臣觉得可由太保与大将军共任婚使,一同前往宋夏国。”
“臣也有此想法。”太傅未加思索地附和着太师白松。
“臣觉得由太保一人前往宋夏足矣。”宰相金风提出了反驳。
凌宇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的毛笔,众臣的争论也渐渐停歇,一时间,玫瑰阁中十分安静。
如果幻懂得如何暗自发笑的话,他现在一定会这样做的。因为他一眼便看穿了凌宇的“表演”。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君主在发问前早已做好了决断。而那几位大臣竟还认真的争论着,等待皇帝的“圣裁”。
幻看了看太师白松,发觉他也和自己一样,早已洞悉了凌宇的真实举动。他什么都知道,因而才有这样的提议。应该用“老谋深算”来形容他吧,他是先帝布下的一步活棋。
“太保溪川•木华,大将军新夜•冬雷听旨。”凌宇放下手中的笔,专注地看着依言上前的两人。
“臣在。”太保与大将军一同上前听旨。
“朕命你们二人为婚使,前往宋夏国迎接翔族公主,两日后启程。”
“臣遵旨。”
“大师兄,那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就是太师?”
“是。”
“那,那个矮矮的,长得挺黑的是谁啊?”
“太傅炎磊•秋水。”
“唔……”静蓝还穿着那身借来的官服不肯脱掉,一回若宵阁就坐在幻的腿上黏着不走。“大师兄,你给我逐个介绍介绍呗。”静蓝眨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向幻撒娇。
“什么?逐一地介绍三公和宰相、将军?”
“嗯!”静蓝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拉扯着幻的衣袖撒娇道,“呃……然后再给我讲讲皇帝的大婚吧!”静蓝一脸坏笑地眨巴着大眼睛。“先说说那个太保吧!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蛮年轻的。嗯…… 就从小的往老的说。”
“太保溪川•木华,二十八岁,幼时便有神童之称,三年前由户部侍郎一跃成为三公之一,曾使朝野一片哗然。此人细心、严谨,但是做事容易优柔寡断。大将军新夜•冬雷,三十六岁,冬雷族史上最年轻的族长。身怀绝世武功,且又饱读诗书,号称‘儒将’。此人胆大心细,做事干练,深通兵法,性格缺陷是好色。宰相南竹•金风,五十岁,三年内由培南郡守直升至当朝宰相,为人沉稳,心思缜密,寡言少语,缺点是比较保守。太傅炎磊•秋水,六十一岁,秋水族族长,为人多谋,圆滑世故。”
“大师兄,你再说说那个老头子吧?”
“不清楚。”
“啊?!”
“难以琢磨。”
“唔…… 竟还有你捉摸不透的人啊!不过,大师兄,你可对这朝廷上下蛮了解的嘛。想过要回来?”
“绝对没有。”
“开玩笑的。再讲讲皇帝大婚吧?讲嘛讲嘛!”
“等大婚那天你自己看吧!现在我们要迎接客人了。”幻宠溺地捏了捏静蓝的鼻子。
“大师兄……”静蓝还要撒娇,却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谁?”
“凌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