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君行处》苏执欢

1、河清海晏

　　这是平定安贼之后的第一个除夕。
　　七秀坊复起弦歌雅音，扫座烹茶，渐又有文人墨客、江湖子弟往来，坊中逐日热闹起来。更兼除夕佳节，在外游历的姐妹们渐次回到七秀，莺莺呖呖地相互低语，诉说在大江南北的见闻。精巧的飞檐底下缀着红灯笼，湖面上飘着众姐妹亲手所制的花灯，喜庆的烛光映在姐妹们年轻的面颊上，更增娇艳。刚入七秀坊的小师妹们更加无忧无虑，在回廊戏台边放各色烟花，欢喜得直拍手，粉色的头绳翻飞在无边的夜色里。
　　仿佛战乱从没有来过，仿佛离散从没有迫近过。
　　然而，我知道，终究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从天宝十四年至今，他已有八年不曾来过了。
　　“待今年除夕，我便来七秀坊提亲。”
　　言犹在耳，连他森冷铁甲映着冷月泛出的寒光都还历历在目，一晃，转眼却已过了八个春秋。
　　庄涵，你再不来，我就要老了。
　　元日，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我站在逐渐离岸的小船上，撑着伞，凝视着烟雨如画的七秀坊。许是昨夜守岁熬得太晚，姐妹们大多还在梦乡，秀坊码头空无一人。我抬头看见细密雨丝织城的网如同命运一般，兜头向我罩来，避无可避。
　　是的，我终究不能再等下去，还是去寻他吧，既然没有死讯，他便一定还活着，在某一个地方等着我。即便找不到，去遍每一个我们曾说过要去的地方，装作是他一路陪着我，也好。自娘胎里带来的眼疾这两年愈发严重，时常视物模糊，我怕等他来了，我却已经看不见我们曾经说好要一起看的美景，看不见他持枪纵马的英姿，看不见他挺拔刚毅的面庞上露出的笑意，看不见他注视着我时，眼角眉梢不经意露出的温存，看不见他与我比武赢了时才会有的少年人的骄傲……
　　哎，我差点忘了，这么多年，他也早已经，不再是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