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赋》凡尘仙子

86、第三十一章 公道

　　姀坴报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试探性地伸手去探羽休的鼻息，鼻子一酸，泪水满面：“娘娘，羽休他已经去了，娘娘……”
　　姀坴也希望羽休只是昏迷，可是，手指感触不到半丝鼻息，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羽休去了，彻底的去了……
　　姀坴的心好痛……好痛……
　　方才如果是她留在这里，让羽休去报信，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也许羽休他不会死……
　　妲今在心里暗暗地起着誓：“羽休，我绝对不会让你枉死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我还要今天所有在场的妃嫔为你陪葬！桒茵茵，你等着，我要让你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妲今双眸如火，面色如炬，浑身上下透出一种不能抗拒的光芒，就如同是，无形的火焰燃烧着整个大地一般……
　　那是怨恨的火、仇恨的火、愤怒的火……
　　聚结在一起，用那唯一的一丝理智包裹着……
　　他日暴发，可比山崩地裂……
　　芈覐的参拜声，惊动了满腔怒火的妲今……
　　妲今回过神来，好似看到了希望，命芈覐为羽休诊治……
　　妲今明知道羽休已死，却仍然抱着羽休是昏死过去的希望……
　　直至看到芈覐摇头，直到芈覐宣布羽休已死的消息，妲今才真正死心……
　　芈覐摇摇头，轻轻地将披在羽休身上的袍袄拉上，完全蒙住了羽休的头，这一动作彻底地宣布了羽休的死亡……
　　下雪了……
　　妲今看到了飘渺的雪花，无情地拍打着羽休……
　　雪，是在同情羽休吗？
　　不是，若是同情，在他受刑之时，就应该飘雪，因为没有人会在下着皑皑大雪的天气下惩罚宫人。
　　雪，是无情的，它在折磨着羽休，哪怕此刻他已经死了，也不放过他……
　　不知何时，妲今呆坐在雪地上，黯然神伤……
　　宫女在一旁劝不住，也陪着落泪……
　　芈覐欲开口劝劝妲今，口未开，便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喊声：“美人……”
　　为何纣王会比芈覐晚来一步呢？
　　原来芈覐回到太医院，等不到徰焁过来，却等到钱绡奉旨出诊，当时的芈覐越想越不对劲，便寻出来看看，刚走到一半时，正好遇上奉旨找他的劳贝。于是，芈覐便与劳贝匆匆赶来。所以，芈覐比纣王早到那么一会儿。
　　纣王一来，就见到众人反常的眼泪，他正自奇怪间，地上那触目惊心的鲜血、还有那件他送给美人的貂皮袍袄，一一跃进了他的眼中……
　　纣王心惊，本能地环顾四周，没有见到美人身影，只有哭得惨兮兮的众宫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纣王震惊……
　　他以为躺在地上的是美人，他以为美人死了，在那一刻间，他真这样以为……
　　失落、伤心、愤怒、绝望，交结在一起……
　　令纣王乱了心神，以至于没有细看，那双暴露在袍袄外的宫人鞋与麻裤筒……
　　纣王伤心欲绝，老泪横生，悲痛之下竟失去常态，歇斯底里地暴喊出声：“美人……”
　　旋即，似疯了般狂奔上前……
　　纣王从来没有如此惶恐过，他竟然会觉得害怕……
　　冷汗从他的脊背渗出，心更是飘浮不定，就像跌入了万丈深渊……
　　第一次，纣王没有了主张，没有了思想……
　　第一次，他觉得美人是那么的重要，他是那么的在乎她，胜过他的江山，只要美人能活，他愿意抛下一切，包括他的江山……
　　第一次，纣王老泪横生……
　　有太多的第一次在这一刻产生，如流星一般闪过纣王的脑海……令他绝望、令他痛恨、令他陷入阴沉、黑暗的夜……
　　蓦然间，肝肠寸断……
　　纣王的那声狂吼，惊动了在场的众宫人，忙扭头张望，便见到一个高大的身躯向这边狂奔过来……
　　众宫人被吓得不轻，一时之间，竟忘了叩拜纣王，只愣愣地望之……
　　妲今缓缓地扭头，慢慢地、幽幽地吐出几个字来：“大王……我在这里……”
　　纣王惊觉，刹住脚步，寻声望去，见美人正缩卷着身子，坐在雪地上，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单衣，显得那样的娇小、瘦弱，只一个宫女便可将她遮住……
　　见到了美人，纣王霍然心安，所有的痛苦与伤心，皆在这一刻消散……
　　好在是虚惊一场……
　　纣王狂奔过来，一把揽住她，悲喜交加的他，喜极而泣：“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呢，还好不是，不是……我……我……你……”
　　看来纣王真是吓得不轻，连话也说得不完整了。
　　“美人，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妲今那毫无温度的身体，令纣王甚感吃惊，心慌不已。
　　“他死了……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我救不了他……我没用，我只能看着他死……看着他死……”妲今很难过，像找到宣泄的地方一样，扑倒在纣王怀里哭诉道。
　　“好了好了，美人，先别哭了，是谁死了？你先告诉我啊……”纣王一边轻拍她的玉肩，一边好言相劝着。
　　“是……是羽休……”妲今喃喃地吐出这几个字来，像极了自言自语。
　　“羽休是谁啊？”纣王先是疑惑，还以为是死了个较重要的人物，才惹得美人如此伤心，可看到羽休露在袍袄外的鞋子，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个奴才，松了口气，安慰道：“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你若想要，我再送十个八个给你……好了，美人别哭了，哭坏了身体不值得……”
　　宫里宫人数万，就算纣王不知道宫人的名字也属正常，试问，这后宫里，除了身边的贴身侍婢之外，又有了几个妃嫔能够叫得全宫人的名字呢？
　　在纣王眼里，那些宫人就如蝼蚁一般，是死是活，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反正宫里多的是宫人，死几个都无所谓……他从来不担心宫人会短缺，因为每年宫里都会买进大量的奴隶来填补死去的宫人……
　　这就是皇宫，表面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实则却是阴暗、恐怖的窀穸一座……
　　妲今并没有向纣王辩解奴才也是人这个道理，只因她明白想要改变纣王的看法，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大王，不是奴才的问题，是……打狗都要看主人，而她却当着我的面惩罚他们二人……分明是欺压于我，我知道我的身份卑微，就算哪天我被她打死了，恐怕大王你都不会知道……我……”妲今推开纣王，半是埋怨半是难过地言道。
　　妲今无力为羽休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尽量保护好活着宫人……
　　“谁敢？谁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叫他不得好死……”纣王面露凶光，遂然打断妲今的话，恶狠狠地言道。
　　一听此话，纣王就急了，情急之下，竟没有经过大脑，便直接蹦了出来……
　　“羽休都已经是最好的例子了，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今日她无故惩罚我的宫人，无非就是给我一个警示，等下一回，受罚至死的就不是宫人，而是我了。”妲今一把甩开纣王，怒对着他，悲愤地言道。
　　妲今的悲愤，是想起无辜惨死的羽休，她痛恨桒贵妃的残忍，也痛恨自己的软弱……
　　此刻的妲今豁出去了，不管后果如何？就算今日无法除掉桒贵妃，她也要控诉桒贵妃的恶行……
　　她要为羽休、为徰焁讨一个公道，为昊仙宫里的宫人要一个安宁……
　　“岂有此理？竟敢如此大胆？欺负朕的美人，美人，你告诉朕，朕自为你作主。”纣王睁大双目，义愤填膺地说着。
　　美人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一想到有可能会失去美人，纣王的心就是一阵绞痛、凌乱……
　　那种痛楚不完全与方才的痛苦相似，里面多了愤慨，痛恨那欺压美人的人……还有那绝望……痛失美人的绝望，纣王可不想再来一次……
　　见到被冻得有些发抖的美人，纣王的心就疼，解下自己的袍袄搭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小小的身子包裹在自己的怀抱里，温暖着她早已冻僵了的身子。
　　其实妲今的发抖，有很大的一部分是被气的，对于这一点，纣王当然不知道了。
　　“是桒贵妃，她……无故欺凌我的宫女不算，还打死羽休……你看，她把徰焁打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是打狗也应该看看我这个主人吧。”妲今被纣王抱得牢牢的，无法移步，唯有指着徰焁，示意纣王看徰焁脸上的伤痕。
　　纣王命峉尤传他口谕，宣桒茵茵到昊仙宫。
　　峉尤领旨，迅速退下了。
　　随后，哄劝着美人先回宫再说。
　　妲今没有争辨，点头应承下来，她巴不得能早点离开纣王的怀抱。
　　不过，在临走时，不忘吩咐宫人将羽休抬回昊仙宫，妲今之所以这样做，是要为羽休讨一个公道。
　　雪……还在飘落着……并没有因纣王与妲今的离开，而停止……
　　血……依然刺人眼……并没有被飘落的白雪覆盖，而消失……
　　不知再过几个时辰？不知再过多久？
　　这一场血腥、这一场惨痛便会被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