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命红颜——虞姬传》爱吃栗子的阿莼

114、第三章 美人计情迷宋义 破釜沉舟战秦军（八）

　　“薄凉小心！快趴下！”采薇一面抽出佩剑打飞密集的箭羽，另一面迅速地跑到薄凉身边抱住她扑向地面。头顶上的箭羽铺天盖地而来，采薇带着薄凉趴在地面上匍匐前进，心里却是焦急如焚，后方尚且如此危险，前线的战斗不知该有多少激烈了！好容易爬到营帐里，采薇赶紧藏在怀里的药材尽数拿出来，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入眼皆是鲜血。这些刚从战场上拼死救来的伤病，无不以一挡百，喊声冲天，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刻。
　　“薄凉，拿干净的剪子来！”那冰凉入骨的剪子就在手心里握着，或者说眼前这条鲜活的生命就握在自己手中，采薇心里如何不慌张，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赶紧往脸上甩了一把冰凉的雪水，让心镇定下来，然后轻拍着那士卒的肩膀，“小兄弟，不用怕，一会儿就好了，不疼的。”薄凉在一旁也暗暗为他加油打气，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薄凉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那士卒搭着话：“小兄弟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为何来从军啊？家中可有娶亲？”那士卒见眼前之人和善，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容回答说：“姑娘可以叫我狗子，贱命一条，也没啥好名字，今年二十有三了，小人父亲就是被那秦狗给害死的，小人参军就是为了报杀父之仇，说来惭愧，小人家中贫困，就靠小人一人领军资养活，所以还不曾有闲钱娶妻。”
　　采薇趁他分神的瞬间，快速地用剪子剪断箭身，然后用干净的布包裹住伤口的周围，咬紧牙夹住那沾满鲜血的箭头，发一发狠力便将整根箭都拔了出来，滚热的鲜血喷了自己一脸，那士卒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吓得眼皮一翻、昏死过去，薄凉赶紧上前帮忙用绷带捂住他的伤口，消毒后将伤口都包裹起来。采薇一摸此人的脉搏，还好只是因为流血过多显得虚弱了些，并无生命大碍，便走向下一个伤员。
　　只见他左臂都被齐齐砍断了，整张脸已经毫无血色，那血肉模糊，泛着森森白骨的根部止不住地往外流鲜血，采薇连忙让薄凉拿了止血的药汤，撬开他紧紧咬住的嘴给灌进去，然后兀自拿了一大捆绷带，趁着他此时昏迷不醒，痛苦可以减轻一些，便先用清水擦拭干净胳膊肘四周的鲜血，露出碗口大小的疮疤，像开了闸的水一般哄哄地往外流淌着血。采薇赶紧撒上一些治疗刀剑上的药粉，然后迅速用绷带一圈圈地裹起来，刚开始雪白的绷带外面还渗着血水，随后那止血药发挥了作用，血终于是给止住了。采薇看着此人面上血色渐渐回暖，彷佛生命也开始复苏了，欣慰地朝着薄凉抿着嘴一笑，“待会儿吩咐人，让他喝下吊命的人参汤，但愿他好命，能撑过今天晚上。”说着，便和薄凉一块儿来到下一个伤员面前。
　　被火烧得焦黑的面孔露出一只闪烁着光的眼睛，另一只眼睛只剩下了黑魆魆的大洞，里面的眼珠子竟是硬生生地被剜了去！额头上还流淌着鲜血，滴答滴答地流淌进他空洞洞的眼眸里，看来他头颅受过不小的打击。采薇有些心惊地看着此人的独眼，就这样无力地望着自己，他依稀看到有人走近，很是高兴，还扯了扯嘴皮子微笑着：“娘啊！没想到孩儿死之前还能看见活生生的女人，孩儿真是好命啊！哟，疼！”原来他一笑，便扯动了脸上的伤疤，痛得倒吸几口恶气。
　　采薇捣了一些药草欲敷在此人头顶上的伤疤处，便先叫薄凉拿了剪子剪掉他头颅上一大片黑发，顿时乌黑的已经有些结痂的洞口就呈现在了眼前，怕伤口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会感染，采薇赶紧用镊子夹了纱布将他头顶上一圈黑血擦去，那小士兵疼得一把抱住了采薇。薄凉欲要大声训斥他，不得对将军夫人无礼，采薇只是抬抬手让薄凉不要在意，因为自己分明感觉到那小士兵趴在自己胸前泪如雨下，口中嗫嚅着娘亲，心中泛起一种柔情，便轻拍着他的背，哄他睡着后，包上绷带，又替他清洗了受伤的右眼，几乎将他整个头颅都包了起来。
　　自己来到战场上的一天便是在不断地救人中度过的，外面的战场上已经熄了战火，除了能听到微弱的秋虫声，便静得如同这布满星辰的黑夜一般。营帐里这些苦难的士卒，即使是沉睡中，也依然发出痛苦的叫喊呻吟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采薇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将大氅裹得紧一些，便兀自出了营帐来。趴在几案上的薄凉，听到动静，便揉了揉迷离的眼睛，抬头环视四周，发现采薇姐姐不知何时不见了，唯恐她一声不响地跑到前线去，那些人都杀红了眼，她一个人如何抵挡住，心里着急，便赶紧披上外衣出来寻她。
　　离营帐不远处的小山丘上，赫然站立着一个人影，薄凉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山坡，西风飒飒吹起她的衣袍和她的一头秀发，恍若成仙。薄凉小心翼翼地喊道：“采薇姐姐！”看到那人影动了动，也轻声地回应着自己：“薄凉？”薄凉赶紧飞奔上去扑进采薇温热的怀里，“姐姐，你忙了一天，难道不累吗？”采薇扶着薄凉坐下，然后用大氅将她裹住，唯恐这小丫头也给冻着，“累，当然累。但我知道，前方的将士，今夜无眠。没有营帐，没有热食，没有卧榻；只有紧揣在怀里的干粮，只有彼此依偎的热度，只有头顶上那一片无边的黑夜和心中无限的光亮。”
　　薄凉望着采薇的眼睛，轻声问她：“姐姐担心上将军吗？薄凉很是为钟大哥担心呐。”采薇点点头，将她揽得更紧些，今日这样惨烈的战斗，众诸侯坐观壁上，唯独楚军喊声震天，无不以一当十，看那些受伤的士卒哪一个不是力尽后方才倒下，身上数十处皆是致命的伤口，若非命大，在就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了，血肉模糊的场景自己见了尚且心惊胆战，更不用说是薄凉了，这样想着，采薇便轻拍着她的背劝慰道：“你放心，钟大哥他一定会没事的。”
　　薄凉擦了擦眼泪，那眼眸子里都是清亮的泪珠子，“姐姐如何肯定钟大哥他一定会没事的？”采薇顿了顿，便开口说道：“野蛮人让英布和吴芮带领士卒两万，于头一天夜里便渡河救巨鹿，这就是为何当日夜晚诸将皆在而独缺他们二人的原因。奇袭取得成功，那陈余便再次请兵，后来野蛮人便破釜沉舟渡河烧庐舍，以示士卒必死之心也，士卒心知此去必死，心中燃起活下去的强烈念头，定会奋力杀敌，以一当十。薄凉可知秦兵由谁统帅？”
　　采薇怕小丫头听不懂会睡着，到时候冷风一吹，容易着凉，便开口问她，薄凉只是摇了摇她的小脑瓜子。采薇轻弹着她的光亮的脑门，说道：“你不知道也是好事，说明咱们薄凉小丫头永远都长不大啊！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秦将蒙恬身死阳周，那三十万驻守长城的兵卒便交由裨将王离接管，王离此人便是名将王翦之孙，当初始皇帝派王翦倾全国六十万大军攻打楚国，楚国灭亡，此番楚人若是生擒王离，必当杀之以泄愤。现秦二世命王离围攻巨鹿，而章邯驻扎其南面，修筑甬道来输送粮食，聚首四十万余众，为何不将新建立的赵国一举灭亡，反而坐等各起义的众诸侯国前来援救？就是因为秦军想在此地倾全国兵力消灭各路反王。但若是有人能决断其甬道，使得粮草不得输送，那秦军恐作困兽之斗也！”
　　“姐姐如何知道这些事情？”薄凉疑惑地看着采薇，采薇心里一片清明：“薄凉难道忘了我可是无所不知的虞采薇了？”“姐姐你就是不告诉我实情，你在逗我？”“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是正儿八经在跟你说话的。”……采薇回想起那惨死的蒙恬以及当日因为秦二世和赵高而无辜枉死的虞氏一族，不无痛心，至于自己如何知道这么多，那是因为自己经历了太多啊，但愿薄凉你永远都不要知晓这些世俗之事其中的厉害，二人吵闹着、相互扶持着走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