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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黄雀在后 ...

  •   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刚才几个街上唱歌乞讨的乞儿正环着刚才的白麻衣孩子数着钱。几个乞儿哪里一下见过那么多钱,直数得眼泛金光,口水直流:“江玉,你的法子好,就这一下就捞了那么多。”“那是,”那个叫江玉的孩子叉腿坐在墙角,指尖勾着个荷包带子甩呀甩的,“也不看我谋划了多久,等了小半个月才等到了那么好的时机,那个恶婆娘治得住那个王发财,内城的贵客也看不得他放肆,他就算有苦也只得往肚子里咽。”孩子嘿嘿地笑了一会儿,说:“这钱可别乱花,上次的顺子,二狗被个武者打伤了,还没好,再给刘妈买点点心,她拉扯咱这么大也不容易。还有,别让刘妈知道这码子事,不然”玉儿作势挥了挥拳,“我扒了你这几个混小子的皮!“知道知道。”几个乞儿眉开眼笑地答道。
      乐极反失了警惕。这时,忽然高处一个的声音飘来,清冷如碎玉相撞,静雅若松涛阵阵,却夹杂着几分怒气:“你这个小骗子,偷人钱财坏人名声,这股精明劲儿怎么不用在正途上。”
      “谁?”江玉一惊,猛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站在墙沿上,墙沿只一掌宽,他站在那里却如闲庭信步般轻松。观他穿着,正是如意堂里的那个小贵客,他不仅白衣白裤,还骚包地束了个白玉冠。对比玉儿一行人的蓬头垢面,他简直像个谪仙。几个小乞儿都看呆了,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玉儿一怔后则是警惕地抓住了刚才偷骗来的财物,“反正我们拿都拿了,你有什么办法,有眼睛的都看到,钱是王掌柜自己给我们的。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偷了钱!”江玉咬死他没办法抓他们报官,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荷包,眼睛瞪得浑圆:“大不了你抓我们报官啊,臭小子,就不信我们好几人还治不了你一个!”玉儿越来越气势汹汹,连着几个乞儿也挽起袖子,张牙舞爪了起来。
      “你……”白衣服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见他一个起落,一道白光飞闪而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江玉就感到自己蓦然被什么撞倒在地。抬眼一看,荷包不知什么时候已落到了白衣服手中。!白衣男孩得意地眨了眨眼,状似轻松地抛着玉儿一天的辛苦钱。还没等江玉回过神便又是一个起落飞身离去了。
      “狗娘养的,还以为他来伸张狗屁的正义,原来是看中了我们手里的银珠,明明浑身上下都写着有钱,还来跟我们抢!”江玉脸胀的发紫,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猛地窜起,也不顾拍拍身上的尘土就飞身追去。
      “你这该死的,虎口下也敢夺食,不把你揍成猪头我在外城不要混了!”听得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白衣男孩挑眉略为一惊,没想到他竟然能跟上来。
      两个身影如蝶般在屋檐上上下翻飞,一跑一追直到快日落,白衣男孩也没甩到身后的尾巴。他也索性不跑了,轻盈一个点地,蹁跹地落在一个小巷里。江玉不料他会停下,一个刹车不及,直直地在墙上撞成了肉饼,他挣扎着双手撑墙支起身来,看着一滴一滴在地上绽放的血点,他一抹鼻子,天杀的,他娘的,各种村话在江玉心中万马奔腾。竟是撞出了鼻血!丢脸丢大发了!
      但他仍捂着鼻子强撑气势,“你个死小子,不还钱来有你好看!”“你多大了?五岁?六岁?”男孩不答反问。玉儿一副被揪了短处的样子般嚷嚷:“你爷爷八岁了。”
      也不怪白衣服误会,他今年十二岁,而孩子站起来也只勉强到他胸口,看上去也太小了一点。看着白衣服那鄙夷的眼神,更要命的是他还伸手在江玉头上虚虚地比了一下。真真是要气死人啊!江玉眼睛都气红了,踮起脚尖努力地让自己看得更高大一点,鄙视地对白衣服比了一个小手指,力求以气势压倒对方。
      白衣服被逗得不由一笑:“小兔子,你叫什么名字?”
      “谁是兔子了,你兔子,你全家都兔子,都吃草的,都打洞的!”江玉努力地做出气势汹汹的样子。
      “你看你眼睛红红的,跑的又那么快,你不是兔子谁是兔子?”白衣服看着他蓬乱的头发,也不怕脏忽然就很想伸手揉一揉,还没等他摸上孩子的头,一道月牙形的凌厉风刃忽然就由下而上闪来。白衣男孩一个躲闪不及,被划破了衣角。
      “小孩你还挺厉害的,你会集风成刃啊,你叫什么名字?”白衣男孩不怒反笑。“我姓爷名爷,就是你爷爷!”江玉一口唾了过去。在他注意力被白衣服吸引的同时,一条青蛇悄无声息地从他脚边滑过,倏忽如闪电一般缠住了他的身躯。“诶,你爷爷的,这什么……”还没等他说完,青蛇随着他的挣扎将身体又抽长了一倍,密密地把他捆成了团状,并威胁性的将嘴张开,獠牙森森直指他的脖颈。
      江玉手脚被捆,一时失去平衡,僵直地摔到地上,扑腾挣扎着像只被摔到旱地上的鱼。
      白衣服蹲下,笑眯眯地看着他:“刚才忘了,问人姓名必先自报,我叫慕容舒烨,小兔子,你叫什么?”
      江玉猛地抬头瞪住了舒烨,紧咬着牙,本能地威胁性地低吼着。舒烨忽然有些怔住了,他只觉得眼前的孩子像是受到威胁,毛都炸开的小兽,好玩得紧。面前被缚住的孩子虽衣着破烂,脸面糊泥,不辨真面目。一双眼却灼灼如冬日篝火,内里闪烁着一股夺人心扉的热力与生命力,像野火烧不尽的荒草般繁盛着某种东西。
      舒烨感到自己缓缓地坠入这种热力,仿佛有漩涡将他卷入了回忆中。他自小身份高贵,几乎没有玩伴,也只有一个人敢像这只小兔子一样挑衅他。更令他惊讶的是,兔子竟然也会露出獠牙,转眼变成一只小豹子。这种倔强不息的眼神像是能生根发芽让一向平淡的的他也有些动容了。这张脸,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个人。他忽然想说,你别走了,做我的伴读吧,我会好好待你的。两个人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寂寞了。然而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成了:“你想学这招吗,这叫青蛇缚,是入门的一重缚咒。”
      江玉面上做狠,脑子却一片轰轰乱响,连舒烨说的什么都没听清,他哆嗦着用余光歪着脖颈旁的一直吐着舌头的青蛇,,心里慌慌地想着对策,死啦死啦,没想到这小子那么厉害,要真的那么被他压着去衙门,那我景江玉八辈子的老脸都要被丢没了。江玉满脑轰疼,算了算了,就卖这小子一个乖,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真去了衙门那要脱一层皮呀!心动不如行动,江玉深吸一口气。
      气沉丹田,导气天灵,腹中畜力,喉间蓄势。
      好,万事俱备,就待功成!
      江玉深吸一口气,一、二、三!哭!
      没错,就是哭,大哭特哭,直哭得河水泛滥,晴天打雷。直哭得六月飞雪,旱地积洼。直哭得九天阴云,崖生瀑布。
      舒烨吓得呆了一下,没见过这样的啊,前一秒还宁可玉碎不可瓦全坚贞不屈死不低头的,后一秒就涕泗横流泪淌瀑布哭号震天悲痛欲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杀了这孩子的至亲呢。
      只见他哭的真是有声有色,有动作有剧情,有形式有内容。泪水如小溪般冲刷过他脸上糊的泥污,如水冲瀑布般冲出脸上两条略白净的地方,也越显得那脸花猫般可笑。江玉哭的浑身乱颤,还不忘嚎出台词:“大侠,小人名景江玉,乃外围的贱民一个,平日里也不做这坑蒙拐骗的损事啊。小人有手有脚,给地主种个地也能混口饭吃,再不济,街边乞讨也饿不死。只是小人上有患病养母,下有两岁妹妹,小人可以吃糠咽菜,可家里养母疾病缠身,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妹妹嗷嗷待铺,面黄肌瘦,食不饱饭。再加上哥哥被地主惨打,受伤未愈,若不得及时医治……”孩子号的越发惊天动地,悲痛欲绝,“大夫说,就只能见阎王爷了。家境实在艰辛,小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慕延大侠你行侠仗义,可这钱,是救命的啊!”见舒烨神色松动,玉儿急忙又添了把火:“再说,那如意堂王掌柜确实欺男霸女,强抢民女,作恶一方,小人也不算冤枉他,不信,大侠你可去邻里问问,那掌柜可是恶名远扬。”“真的?”舒烨早已信了他七八分。“真的!比真金还真!”玉儿连忙保证。
      白衣男孩呆站了半响,很快便一个结印解了缚咒。
      原来他也是这样,面前孩子的身影和那些跪在他脚边为打翻一盘水果而痛哭求饶的仆人的脸重合,和那些看到他便停止蹴鞠,扔下球躲到一边的孩子的身影重合……原来,他们都一样,其实都没有差别。白衣男孩有些落寞地回头离去。江玉发现身上缠着的青蛇扭动着身躯像一道闪电般钻入了地下,不由大喜,他刚慌忙地想追讨回银珠。只见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滑下,荷包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孩子不由喜笑颜开,这傻子,早知道几句话诳得,白费他半天功夫。他急忙把钱塞进□□里去,怕再有意外。诸事已顺,好兆头!他笑着摸了摸鼻子,连忙往外城赶去。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就这样被夜色席卷着越来越远,犹如两只背道而飞的鸿鹄。身份和地位是一条无法逾越的大河。背景和家世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也许,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再也不会相遇,像两颗擦肩即过的流星,两片从一棵树上飘往两地的树叶,两滴只有在云层中才亲吻过的雨滴……
      花开花落,潮涨潮回。自古以来,隔离外城与内城的,从来就不止那一面城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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