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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似的眼眸 ...

  •   京都驿馆。
      桌边的香炉里飘着淡淡的龙涎香,雨后龙井飘着徐徐清香。窗外乌云遮日,好似又要下起雨来,但这一切都与屋内的人无关。
      墨雨阳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下,没了多余动作。反复多次,一壶茶水很快就被他给喝光了。再次端起茶杯,才惊觉又没了,索性放下不喝了。
      “殿下,您有心事?”身后的连觉出声询问。
      “没有。”
      连觉满脸都写着信你才怪。平日里不爱喝茶的殿下,不到一个时辰茶都喝了好几壶。这要是没心事,就是殿下转性子了。自从殿下来到凤锦国京都,半夜里他都找不到殿下。难道是殿下夜里私会哪家小姐去了?不过他瞧殿下这心事重重的样子,八成是真的看上谁了。
      连觉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问:“殿下,有喜欢的人了?”
      一记冷刀无误的射向连觉,顿时他觉得脑后一片冷意。果然还是不要问得好,好奇心惹的祸。
      “殿下,看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然咱们出去走走吧?”
      “连觉,想死了?”
      连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对上墨雨阳杀人的目光,拼命的摇着头。都是这张嘴多事,差点又闯祸了。
      墨雨阳收回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希容那丫头呢?”
      “公主又甩掉宫女跑出去了。”连觉支着下巴,纳起了闷。说起希容公主,她好像也三天两头甩掉宫女,然后不见踪影。一个白天失踪,一个晚上消失,这两兄妹是打过商量的吧。
      “在她嫁入凤锦之前,你给我好好看着她,出了什么差错,拿你开刀。”
      连觉委屈的撇嘴:“是。”
      “皇兄,我回来了。”墨希容猛地推开门,发出巨大声响,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口干舌燥的她一坐下,就拎起整个茶壶准备往嘴里倒水。“啪”一声,一把折扇狠狠地敲在墨希容的手背上。她泪眼婆娑,可怜兮兮的望着墨雨阳,在他的威逼之下不舍得放下茶壶。娇声连唤墨雨阳:“皇兄……”
      墨雨阳充耳未闻,不予理会,扭头对连觉说道:“去给希容沏杯茶。”
      “是,殿下。”
      “皇兄……”
      “说。”
      “我今天去找如歌姐姐了。”墨希容迫不及待想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墨雨阳。“如歌姐姐骑马,那叫一个英姿飒爽。马在草地上奔跑,姐姐仿佛在风中飞舞,美极了。”
      墨雨阳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暗自握成拳,面具下的眼眸冷若冰霜,黑着脸,压着体内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她骑马了?”
      “对呀。因为马受惊狂奔起来,姐姐的身体摇摇欲坠,差点就掉下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马又安静下来了。”墨希容说着,想起那胆战心惊的一幕,现在还心有余悸。“吓死我们了。”
      该死的!墨雨阳暗骂。
      “然后呢?”
      “本来要回去了。结果……”墨希容欲言又止,面露暗色。轻如歌偷偷拭泪的模样历历在目,那么高傲的她为了一匹马儿落泪,那是有多么的在乎。一抹心疼之色闪过,顿了顿,才道:“皇兄……曾见过为马儿落泪的人吗?姐姐她……因为暗爵受伤,暗自哭泣。暗爵就是那个护国将军陌初月的爱驹。”
      墨雨阳沉默不语,低眸深思,脑海中浮现女孩落泪的唯美画面。为了暗爵么?如歌……
      “姐姐把欺负暗爵的那个人狠狠地鞭打了一顿,大概现在半死不活的。……”
      “希容。”墨雨阳突然打断她的叙诉,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似乎不想再听见她今日的所见所闻,话题被他强行转移。“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的呆在驿馆里,哪里都不许去。等宴会结束,就该是你嫁出去的时候了。”
      一想到自己被禁足,墨希容沉下脸,一副不愉快的样子。小手扯着墨雨阳的衣摆晃来晃去,两眼泛着薄雾盯着他,撒着娇祈求道:“皇兄,我来京都才几天,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都没去过。皇兄,离宴会不是还有两天嘛,我想再去玩玩。”
      墨雨阳温和的笑着,让墨希容以为他心软了,心中雀跃。哪料想下一刻墨雨阳折扇狠敲了她的额头,冷言:“说说你这几天偷溜都到哪里,好玩吗。”
      墨希容撑着脑袋,思索着。开始那两天和尚思宜总是在京都里晃悠哪儿也没去,遇见姐姐之后,就围着姐姐转悠。墨希容瞪大眼,懊悔的想大喊。她好像什么好玩的地方都没去!
      墨希容扁着嘴,一脸憋屈样的说道:“皇兄,好玩的地方我一个都没去。所以,皇兄不可以让我禁足。”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地方都没去。”墨雨阳犀利的眼狠狠地扫过墨希容,甩掉她的手。他当然知道这丫头哪都没去,既然侯爷主动要求尚思宜作陪,希容的安全他就不用担忧,却也派人暗自跟踪。没想到她会遇上如歌,还缠上了她。“甩掉宫女偷溜,不就是想自己一个人玩。我没让连觉把你逮回来,你居然告诉我哪都没去!”
      “皇兄……”墨希容想扯他的衣服,看见他沉着脸,微怒的表情,不敢了。只能拽着桌布,用力的蹂躏。
      “……”
      “皇兄,我们再商量一下好不好?明天是庙会,我约了姐姐一起。”
      墨雨阳似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条件只有一个,这两天让连觉跟着你。”
      “可以可以。”墨希容笑眼眯眯,心里打起算盘。到时候再找个借口甩掉连觉就好了。
      “甩了连觉,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墨希容如斗败的公鸡,泄了气,趴在桌上不想动了。皇兄把她的心思看透,又把后路掐死,烦死了。
      “公主,茶来了。”连觉刚走进门,两束幽怨的目光就把他钉死。迎着墨希容想把他秒杀的目光,不明所以的放下茶杯闪到墨雨阳身后寻求庇护。
      “连觉。”
      “是,公主。”
      墨希容指了指她的另一侧,语气不善的说道:“到我这边来。”
      连觉有点后怕的退了一步,看着墨希容毫无表情的脸,有些毛骨悚然,汗毛竖起。硬着头皮,不情愿的迈出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公主……有什么吩咐?”
      墨希容笑了笑,笑得令人惶恐,缓慢的站起身,迅速的揪起连觉的耳朵,开始刁难:“本公主渴的都快冒火了,你居然只给本公主这么一小杯的茶,你想让我渴死吗!”
      “公主,那是殿下吩咐的呀,不是小的故意的。”无辜的连觉被墨希容当成出气筒。
      “不管,就是你的错,你现在再去给本公主倒一壶,本宫要亲自盯着你,少一滴就把你耳朵拧下来。”说着,揪着无辜的连觉走出去,不给连觉向墨雨阳求救的机会。心中郁闷,她不敢对皇兄做什么,连觉她还不敢吗。
      打从连觉端着茶杯进门,墨雨阳就连眼都没抬一下。思绪混乱,飘忽不定。端起那杯未曾动过的茶,最后依旧原封不动的放下。无力的抚着额头。扯上如歌,他就什么都做不了。

      夜幕降临,寂夜无风,没有辰星点缀,黑云密布。春季果然还是瞬息万变,打更人刚敲过三声,蒙蒙细雨悄然而至。京都的夜依旧姹紫嫣红,纸醉金迷,再大的雨也浇不灭他们旺盛的兴致。
      墨雨阳身着一袭紫衣出现在无夜的酒楼,吸引了不少眼睛瞩目,纷纷猜测他的身份。无视那些探究的视线,径自走到柜台,放下一锭银子。
      “两壶酒。”
      掌柜一见银子两眼放光,连忙收起拿酒去。
      墨雨阳拎起酒,片刻也不停留,朝他想去的地方而去。

      将军府中的一间独立马厩,今日除尘换新迎来新主,不,是迎回旧主。马厩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空气中还夹杂着新鲜干草味。将军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暗爵在府里的地位,其待遇堪比顺位第二的主人。它的马厩,每隔三日便换一次干草,每隔半月全盘清扫。
      暗爵带伤回家,轻如歌特意强调马厩必须打扫得干净,边边角角都必须摸不到一丁点的灰尘。倘若暗爵因此感染,怕是那些下人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暗爵趴在干草上静养,兀的睁开了眼,折腾的站起来,两只耳朵晃来晃去。
      墨雨阳一身湿漉从屋檐上翻身而下,推开马厩的门,拎着酒和灯笼朝暗爵走去。
      暗爵两眼咕噜咕噜的转着,似乎在研究他是熟人还是陌生人。鼻子凑近墨雨阳的身体嗅了嗅,认出熟人般高兴的甩着尾巴。
      “暗爵。”墨雨阳轻唤一声。
      见到精神抖数的暗爵,墨雨阳心里的石头也算放下,走到它的身侧,那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抓着灯笼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把灯笼挂起,墨雨阳安抚的拍拍暗爵的脖领,席地而坐坐在干草上。打开酒塞,喝了一口。
      “暗爵,我们好久不见了吧。”
      暗爵听懂了似的低头,凑到墨雨阳的跟前趴下。
      “心里有话无处诉,暗爵,便宜你了。”
      “今天见到如歌了吧,她肯定又爬在你身上哭了,这又便宜你小子。”墨雨阳不满的瞪它一眼,好像吃醋了,稍带了点劲的拍拍它的头。“不过还好现在你回来陪在她身边,她的心思一半挂在你身上,就不会一直想初月的事。这样她的痛……应该会少一点吧。”
      暗爵闭起眼,不理会墨雨阳自言自语,静静的陪在他身旁,听他诉说。
      “昨日我又偷偷的去看她了,依旧憔悴,毫无血色。房曲的补药每日每日偷偷的给她吃,不见红润。我真的好担心,担心如果有天房曲的药起不到作用,她日渐消瘦,我却无能为力。”
      “听说她今天骑马,我懵了,心好像瞬间没了温度。我怕她受伤,怕她就那样卧床不起。尽管了解她不会轻易让自己受伤,却还是会对她的一举一动牵着自己。”想到她拿自己的身体试险,他什么都做不了,提起酒猛灌起来。

      漆黑的夜里,轻如歌的房间里燃起了一盏灯。身着亵衣的轻如歌头脑清醒,了无睡意。倒了杯水润润嗓子,轻如歌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细雨绵绵,带有一丝凉意。
      不知为何,今夜她了无睡意。屋外下着小雨,天气微凉不热,她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总有一丝怪异的感觉缠绕着她,让她无法睡去。那种感觉她说不清,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想到了什么,轻如歌连窗户都来不及关,转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披风,吹灭蜡烛,匆匆离去。
      撑着油纸伞,轻如歌心系暗爵,行色匆匆。细雨飘湿了她的披风,也毫不在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马厩的门是开着的,轻如歌走上前,有些困惑。府里的下人是不会犯这种小错误的,有人夜探将军府?难道是今日被她处罚的林立人父子夜里来报复了?想到有这种可能,轻如歌吹灭灯笼,收起伞,蹑手蹑脚快速走了进去。
      一盏昏黄的灯照着马厩内里的一个角落,黑暗里,轻如歌模糊的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暗爵身边。越往里走,那人的模样看得越清晰。暗爵完好无损的在那里休息,让轻如歌放下了心,也认真的打量起不该出现却出现在马厩里的人。
      面具下的容颜,轻如歌看不见。一身华贵的紫色锦服,不同于人的高贵气质,轻如歌知道此人不是偷盗之徒。略显昏沉的男子依靠着墙壁,和脚边空了的酒瓶,猜想应该是醉酒误入。
      猜想此人对暗爵没有觊觎之心,轻如歌提起灯笼重新燃起,朝他走去。
      微弱的声响引起墨雨阳的注意,猛地一抬头,呆愣住了。微醺的他分不清眼前的轻如歌是真还是幻觉,或者说他想借着醉酒什么都不想弄明白。
      “如歌……”墨雨阳愣愣的叫唤。
      恩?听到自己名字,轻如歌不解。难道是她认识的人?想确认是不是熟人,上前一步,把灯笼凑近了些。面具下的眼眸让轻如歌傻了,回不过神。
      那是多么令她熟悉的眼睛,纵然隐藏在面具底下,她还是可以感受到来自眼眸在熟悉不过的温柔。
      “初月……是初月吗?”轻如歌忍住心底的狂喜,小声询问。
      是如歌!墨雨阳的酒瞬间醒了,站在他不远处的的是真真实实的如歌,不是他幻想的。猛地站起身,举足无措,仓皇的准备施展轻功离开。
      “初月!你是初月对不对!”轻如歌说的如此肯定,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她居然轻易地就叫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陌生男子初月,只因为他的眼睛里有着只有初月才有的温柔。
      “不是。”墨雨阳果断否认,快的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可你拥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都是那么的清澈温柔。”
      闻言,墨雨阳反而冷静了下来,无惧的迎着她的目光。他非他,声音不一样,面具下的面容也不一样,他何惧。
      “夫人,眼睛是不可用来确认一个人是不是相识。我并非夫人口中的初月,想必是夫人过于思念才会认错。”
      “是吗?”轻如歌失落的收回眼,喃喃自语,“或许是吧,我的初月早就离我而去,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怎么会把你认成他。”
      “初月是不会酗酒的,他答应过我适可而止。答应过我的事,初月就一定会做到。”心泛起了丝丝痛楚,披风下藏匿的手握紧。
      “初月答应过我会回来,可是他却骗我了,他再也不回来了。”
      轻如歌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对墨雨阳来说都心如刀绞,他知道初月在她心里的地位无可替代,却还是低估了初月的死对如歌无法泯灭的巨大痛苦。强行压制住想上前把她拥入怀里的动作,墨雨阳痛心的闭上双眼。是他做错了。
      轻如歌本就苍白的脸逐渐失色,身体的痛已经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收紧握着的拳头,微长的指甲埋入掌心。她在努力撑着,她不想忘记失去初月的痛苦,她要把这痛一刀一刀重复刻在心里。
      “我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是为了初月,可初月却不曾在梦里回家。想见他的念头每天每天都在压抑,在不经意的时刻已经疯狂肆长。初月为何如此狠心?”
      轻如歌的身体开始有些摇晃,墨雨阳也发觉了她的异常。在如歌坚持不住倒下的那刻,墨雨阳已经抛弃了自己的所有坚持,将她拥入怀抱。心疼而担忧的探了探她的额头。没烧!如歌怎么了?
      轻如歌意识消散时,轻声细语的最后一句,如雷电一般,将他五雷轰顶。
      “初月……心……好痛……对不起……“轻如歌断断续续的说着,“对不起”三个字让人摸不着头脑。墨雨阳却还是第一时间明白她的意思,因为他足够了解她。
      对不起,没能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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