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一粒细沙

26、惊变二

　　我一口气向前跑去，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直到再也喘不上气来，才慢慢停下。因为哭泣，头脑晕晕的，我怀疑刚刚见到庄永的那一幕是真实存在么？环顾一下四周，夜已深沉，旁边有街心花园，我走进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刚刚坐下，于彦昭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笑眉笑眉，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看到他，我方才的自欺欺人完全破碎，心底有声音狂喊：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心脏如被钝刀锉过，疼得我身子蜷成一团，冷汗和着泪水沿着脸颊直流下来。他一下蹲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身子：“笑眉，你哪里不舒服，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我一把拉住他转身欲跑的身子，“别去…一会儿就好。”我咬着牙说。我自小心脏不太好，有心脏间歇的毛病，但并不严重，妈妈曾带我看过医生，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我们也就随它去。缓缓地等到这刺心的痛过去，我慢慢直起身子。彦昭已经满头大汗，紧张地抱着我，叠声问“好些了吗？怎么样？”

　　我推开他，直直地盯着他，声音沙哑：“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些？就为了证明你的正确？”他有些狼狈，转头面向别处，“我和朋友喝酒，见到他带女人进去，本来只是想让你认清他的真面目，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他转过头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摇晃我的身子，急急地说“笑眉，你看清了，明白了吧？他不是可托付的人，长痛不如短痛…”

　　大颗大颗的泪从我的眼里滚落，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庄永啊庄永，你给了我一个美丽的梦，却亲手扼杀了它，你何其残忍！我一把把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完。猝然地，于彦昭将我拥在他怀里，“别这样，笑眉，别这样，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吧，你这个样子，让我的心都绞起来…”他埋头在我的背上，急急地说。

　　“别再碰我！”我推开他的身子，哑声说。“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请你让我安静一下。”

　　他静默一会儿，眼神痛楚，“好，我不烦你，我什么都不说，只是请别让我走，我只要看着你就行。”

　　我不再理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夜深了，路上的车已越来越少，学校是回不去了，就算是能回去我也不想回。站起来，我向前走去，于彦昭跟在我后面几步之遥，我也不知道现在所处哪里，象游魂一样，什么也不敢想，什么出不想说…也不知走出了多远，双腿似铅坠一样沉，找了家旅馆，我要了一间房。打开房门，把自己直接抛到床上，大睁着双眼，傍晚的一幕幕象电影一样在眼前放映，心脏随之收缩，我发现我爱上了这种痛，这种痛可以减轻我想起庄永时那种被凌迟的感觉。

　　我突然坐了起来，有哪里不对。从我了解的庄永看，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为了爸爸，他忙前忙后，为了照顾我，他所流露的感情毫不虚伪。我们从坦白彼此的感情到现在已有两年，这两年的点点滴滴早已渗进我的五脏六腑，这不是我的庄永啊，不行，我一定要再见他一面，没有任何别人在场，把话说清楚。

　　想到这里，我心情突然变好，也许他有什么难处，嗯，一定是！我从床上跳起来，看手机时间已是凌晨两点，我冲进浴室，简单洗了个澡，上床睡觉！明天，明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迷迷糊糊地睡不塌实，大清早我就醒来。打电话给庄永，听到他依然温润的声音，“你好。”好生疏的语气，但现在我不管那么多。我急急地说：“我想再见你一面，单独的。”屏息静听，那边有些犹豫，“好吧，我晚上七时至八时有时间，你去蓝雨等我。”

　　收线后我很高兴，这是不是有转机？可是现在时间还早啊，我不能一直在这里待到晚上，算了，回去上课。

　　走出房间门，我一楞，于彦昭斜倚在栏杆上正在抽烟，一脸的憔悴，胡子都长出来了。看到我，他也一怔，一下扔掉烟，“你…还好吧？”

　　“挺好的。我要回去上课了，你呢？”我又有了信心，新的一天，洗涤了昨晚的哀愁。

　　“呃，我也去，你确定你没事？”他疑惑地问。

　　“真的没事，走吧。”

　　回到学校，亚君问我去了哪里，我骗她：爸爸昨天在这里开会，把我叫去，陪他在一起。亚君抱怨我不打个电话回来，我只能说忘了。

　　这一天过得非常缓慢，我时不时地看手机时间，太阳慢吞吞地老是挂在天空，怎么还不落山？

　　好容易等到下午五点钟，我精心打扮了一下，穿上那件白色的连衣裙，涂上淡淡的口红，又用娟儿的眉笔描了描我那双弯弯的眉，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镜子里的人长发披肩，皮肤雪白，眼睛闪亮，嗯，脸颊太苍白，又抓出娟儿的腮红淡淡扫上，满意地望着镜中的自己，转身出门去。

　　不到六点半钟，我已坐在蓝雨，选了靠窗的位置，我要了一杯咖啡，静静地等着庄永。好苦啊，就象我的现在的心情，没有加糖的咖啡就象我们的爱情。庄永会怎么对我？是不是会象昨天一样冷漠无情？如果他有难言之隐，我会不会原谅他？全没有今天白天的自信，我突然有逃跑的冲动。快七点半，庄永还没有来，我的不安更加深重，咖啡早就冷凝，一对年轻的男女从窗前经过，女孩娇嗔地扭转身子，生气地小脸上却有隐隐地笑意，男孩一脸惶恐低声下气地陪理道歉，不知道讲了什么，引得女孩破颜为笑。

　　我出神地望着这一幕，曾几何时，我和庄永也有他们一样的情形，他的言笑晏晏还历历在目，低头轻叹，逼回冲到眼眶的泪水，这是公众场合，我不想当众出丑。再抬头时，望进庄永一双古井无波的眼里，他来了。我精神一震，随之而来的却是紧张与不安。

　　转动着咖啡杯，看着庄永对侍者说：“咖啡”。我静静地瞧着他，这个男人，无论在何时都表现得儒雅温文。静谧在我们周边漫延，悚然惊觉，我的时间不多，“为什么？”我尽量平静地开口。

　　“没什么为什么，本来没想到会被你看到，既然看到了，我也不想隐瞒。”他轻轻地转动咖啡杯，这个动作是他常做的，而我，也不知不觉得成为习惯。“这么长时间，我也装累了，总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你看不累？再说，在社会上闯荡，我需要一个能帮我成大事的人，而你，却永远不会做到不择手段。”他弯下腰来，离我的脸好近，“我看错你和迟倩，你才是那朵温室的小花，而她却可以长成参天大树，你可知这一年多来，她帮我做成什么？”

　　我不知，我也不想知道，这张熟悉的脸离我那么近，怎么我却感觉那么远！咖啡的苦涩在嘴巴里回味，原来我在他的眼里是那么的无用呵！

　　“你太青涩，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刚开始，我可以当你是清纯，时间长了，就是无味了，你明白么？”

　　我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原来我以为把童贞留给我的新婚丈夫会是给他最大的礼物，现在却被他拿来当做分手的一条堂而皇之的理由，多么可笑啊！

　　“如果因为我给你名誉造成什么损失，我可以补偿。”他拿出支票簿，“你说多少，我尽量满足。当然，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之一，我还是很愿意。”他以手捻着下巴，眼神暧昧，“我有信心训练你在为一个优秀的女人。”

　　如果我的目光是尖刀的话，他已经死了不下百次，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李笑眉啊李笑眉，枉为你自以为识人以明，却被别人耍得团团转，这个欺骗别人感情的混蛋。我紧咬着牙龈，感情没了，可尊严不能失！

　　“庄老板的说词真精彩！我输得无话可说，这人生的一堂必修课本人受教了，临别时，劝你一句，别当所有人是傻子，夜路走得多，终会遇到鬼，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这样的‘社会精英’迟早会遭报应！”我轻轻地鼓掌，站起身，“还有，收起你的臭钱，拿给你的众多女朋友吧！”

　　我以自认为最优美的姿势走到吧台，向服务小姐要了我的帐单，结清自己的那份，服务小姐瞧瞧我又远远地望望庄永，满目疑惑。挺直脊梁，我昂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