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秋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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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将近，也意味着一年一度的秋宴即将举行。
而我这个御膳阁总管也难得的忙碌起来。
这秋宴说起来，还是东易古老的风俗，只是近十年来的战乱纷纷，民不聊生，哪还有心思去举办这类宴饮。
今年东易难得迎来了一个丰收年，便有人进谏提议说要恢复秋宴，图个好兆头。
对于这里大多数的年轻辈来说，都是相当期盼的，秋宴于他们来说，都只停留在幼时模糊的记忆里，虽然遥远，其间繁华昌盛的情形却是印象深刻的。
正因其遥远，所以有得大家忙了。
很多细节流程都被人们遗忘了，而我要负责的，便是将以往秋宴上祭天的祀品的种类名目一一复原。
这几天我便花大量时间呆在书房，和一大堆礼记史书作斗争。几天没空理他，小家伙，应该叫小奕了，时不时会在窗口探头探脑，偶尔进来，也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临字帖，并不打搅我。
有时候我会觉得小奕真的是乖巧的过分了，我倒宁愿他能任性的发发脾气，也好过现在这般小心翼翼。
好在这几天的忙碌，食谱也理了个大概出来，我慢慢也抽出时间陪着小奕读书，聊聊天。
其实感情就是这样，并不见得要有多么的激烈的举动，仅仅是饭间的交流，就能很好的培养出来。
我喜欢听小奕讲述他在学堂里面的事情，有时是同窗之间的纠纷，有时候是受到老师的表扬，又或是他听到了一些传闻，等等。
这时候的小奕总是神采飞扬，眉宇间有了一个少年应该有的朝气活泼。
我也会跟他说一些御膳阁的趣事，比如谁的新衣服被火燎了边，又或者那个厨子今天又出了道心菜，我慢慢的述来，小奕听了便哈哈大笑，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笑的事，他也能笑的特别开心，看着他就觉得小孩子的世界其实真的很容易满足的。
对于秋宴，清香绿叶的兴奋之情溢言于表，格外热情的招呼着给我做了一套全新的盛装，我一看到就有些头痛，那衣服上华丽的装饰便意味着重量绝对不轻。
小奕也收到了他节庆的新衣裳，乐得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
气得肃念吼了好几声，小家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院中继续练习拳法。
秋祭当天，御膳阁的人彻夜未睡，忙着准备祭品供果，凌晨时分便已送去了祭台。
东易这里的风俗认为厨房里的人，整天沾灰摸尘，为不洁，是不允许参加祭典的，所以凡是和厨房有关的人士一律不得出席祭天，故而这里厨子的地位较低，我这个御膳阁总管也不例外。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看到那难得一见的庞大场面，昨夜一宿未眠，我倒也乐得清闲。
只是下午的彩船游行，是怎么也推脱不了的。
走上街道，这石板路早已让人用水冲洗的一尘不染，那光滑的石面反复能倒映出人的影子来，人们已经自动让出了一条很大的路面。
我们一大帮人，身着五彩缤纷的衣裳，站在皇宫正门前，等待着时间到来。
没过多久，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沉重的钟鸣声，一声接一声，仿佛敲进了人心里，直到响了10次以后，人群开始缓缓移动了。
前两排是红黄束衣的腰鼓手，中间是大红色舞裙的舞伎，随着鼓声的响起，舞伎们开始极有节奏的挥动长长的水袖，伴着远处的钟声，那一道道鲜红的长袖抛向空中，在蔚蓝的天空中，显得极为眩目。
尾随着腰鼓手的，是大鼓手，由八人抬着，缓缓跟着队伍前进。
接着的是手持红莲的少女，整齐而有序的排成两队，时不时低声吟唱两句，我仔细听了，却并不没有什么内容，只是咿咿呀呀的伴奏，却很有一种风味。其两旁是伴着笛手和锣鼓手。再后面便是巨大的彩船了，船身缠绕着极其繁多的绸缎彩带，姹紫嫣红。
一面敲敲打打，唱唱跳跳，一面撒花，人群环绕，热闹非凡。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一路喧嚣的平民个个都洋溢着热情，他们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热烈，仿佛这秋祭，便意味着从此国泰民安。
这情景印在眼里，我的心似乎也热腾起来了。
人总是要有些希冀，有些盼头。
接下来便是晚上的重头戏，秋宴。
秋宴是在中殿举行，大堂极为开阔，除去两旁的宴桌，堂中还有个宽大的舞台，用以艺人表演。
身为御膳阁总管，我比谁都清楚宴会的菜色是怎么样的奢华，单是配菜就有五十几种，更不论那琳琅满目的花样繁多的主菜了，各各都是山珍海味佳肴珍馐。
我不由的想起了棋轩的愤怒和桓非的无奈。
冷艳的宫主依然端坐上方，面无表情，像尊被人膜拜的佛像，高高在上，却没有生气。
现在心里已经没有出来乍到的新奇和喜悦，这个美丽高贵的地方只能让人觉得麻木。
一面说这东易民不聊生，一面却在这里夜夜笙歌，寻欢作乐。
一个国家的灭亡，首先都是从内部腐烂起来的。
我坐在中席默默的低头喝酒。
这时却响起了一阵编钟的钟声，清雅悠远。
原本交谈的人也纷纷静了下来，偌大的殿堂便显得格外寂静了。
钟声渐弱，却是一道凄凉的萧声插了进来，伴随着低沉的鼓声，有种惊心动魄的肃杀。
夹杂着浅浅的铃铛叮当作响，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入堂中。
白衣人带着一个凶神恶煞的鬼面具，背持常剑，站立堂中，明明是很柔弱的身躯，却显得极为坚韧挺拔。
萧声暂停，只留鼓声依旧，这安静的时刻有种风雨欲来之势。
果然，一阵急促的琵琶声伴着古筝突然起来，满场顿时杀气顿起。那白衣人拔剑出鞘，轻轻挽了几个剑花，随乐起舞，柔软的舞姿在这急促的乐声中，非但不显突兀，反而极为出彩。
白衣银剑，在灯火辉煌中映得格外清冷。
琵琶声也渐渐弱了下来，白衣却舞得越来越快，只见一道道银光闪烁，宽大的白衣在空中扬其了流畅的线条，惊若游龙。
萧声又插了进来，节奏又快了起来，这白衣舞的时快时慢，剑声铿锵作响。
琵琶古筝一道响起，白衣一个后翻，竟似飞起来了般，腾空而转。
乐声越来越紧张，白衣也舞得越来越精彩，起先还略显柔弱的剑法，此时已转凌厉，萧声猛然拔地而起，将整个气氛带入高潮，让人仿佛置身于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豪情万丈。
乐声慢慢落下，白衣拜于堂中，高呼：“水麟乐献舞一曲，向宫主请战，望宫主成全！”
待他取下面具，露出那张柔美却神情坚定的脸时，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吸了一口气。
宫主露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表情，微微皱起了眉。
还没待他开口，一旁的侍从便喝到：“水殿主，今天是秋宴，暂不谈政事。”
水麟乐不悦的瞪着他，大声道：“本殿主和宫主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了！！”
那侍从气得脸都青了，正要反驳，宫主却发话了：“好了，宴会上不谈政事，这事以后再说。水殿主，你先下去换装吧”
宫主一发话，两人都不出声了，水麟乐带着一脸不甘退了下来，退到门口时，他又看了回头一眼，眼里满是失望。
待他离开了，满堂的气氛才又慢慢活跃起来，大家都避而不谈刚才的事。
鱼谦接着敬酒，悄悄跟我咬耳朵，道：“现在满堂都为战还是不战吵得不可开交，这水殿主倒也是大胆，敢在这种敏感时刻提这个，也真不怕得罪人。”
我将手中的酒一口而尽，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闷。真没想到那个说话难听的水殿主也有这么真性情的一面，又或许，他说话难听正因为他性情直率？
接下来又有几个表演，唱唱跳跳，却引不起我的兴趣。
坐在这堂中，越发显得无聊。
正发楞，却听得一阵哄笑声，抬头看去，却是桓非含笑着站了起来，拱手道：“宫主，属下献丑了。”
说罢，便从侍从手里接过长萧，抚弄了一番，开始吹奏了起来。
不同于先前的凄凉，这曲子是清淡优雅，仿若二月春风柳岸堤，让人听了说不出的舒心。
一曲罢，引来了无数的喝采，桓非一一微笑着受了。
他才坐下，又有一人起身，瞟了我一眼，躬身道：“宫主，我东易有四绝，水殿主剑绝天下，桓殿主萧绝天下，棋总管琴绝天下，还有翼殿主武绝天下。只可惜棋总管英年早逝。早闻棋总管，苏总管和桓殿主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既然桓殿主和棋总管都如此绝才，想必作为他们好友的苏总管也有一技之长吧，不如今天也献上一场？”
一下子，全场的目光都注视到我身上。
见我不出声，那人又调笑道：“怎么，莫不是苏总管什么也不会吧？”
虽是调笑，眼里却是明明白白的轻视。
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人要和我过不去，这次是推不掉了。
我有些犯愁了，以前我就是个喜静的人，平时也没多少爱好，就是喜欢看书，总不能在这里表演看书吧？什么唱歌跳舞我也不会，音乐方面我实在是没天分。
正为难，却见水殿主换装回来了。
我灵光一闪，便笑着回到：“如此，便献拙了。”
命人抬了张桌子上来，铺上宣纸，摆好文法四宝，一旁的小仆帮我磨好了墨。
我置笔站在桌前，略略思索了一会，便开始下笔。
没过多久，一幅写意的国画便出现了。
一旁候着的侍从忙将画捧了上去，让宫主及各位殿主观赏。
桓非原本有些担忧的目光，在看到画以后，变成了惊讶。
启殿主带着狭促的笑看着我，翼殿主则是给了我赞赏的一眼。
水殿主看了看我，神情有些复杂。
宫主则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我画的便是水殿主舞剑的那一刻，我特地选用黄山画派的风格，大部分的留白，用极少数的笔触，隐隐的勾画出一人侧面的身姿，那人衣衫残旧，手执长剑，站在风沙中，神情沧桑，眺望远方的战场。
正是这大块的留白，才能显出战场上硝烟弥漫的气氛。
画被传了下去，给各位在场的人观赏。引得一片赞扬声。
我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待大家观赏完，画又回到了宫主手里，他低头看了看画，又抬头看着我，道：“苏总管如此多才，御膳阁总管这位置是有些屈才，这样吧，公库总管的位置就给你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秋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