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童话]人鱼雪伦》不堕流年

2、人鱼的愿望

　　【三】我是王

　　即使是偷偷离开，雪伦也乖乖的在神乐宫留了字条，“月带我去看海，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要担心。”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白之王焦急又愤怒。

　　白之国有一座珠宝黄金打造的的宫殿，里面住着只要吃下她一片肉就可以长生不老的美丽人鱼，这条人鱼蛊惑了白之王，让他变得残暴无情。关于雪伦的谣言越传越多，越传越离谱。

　　他刚刚接到线报，散播谣言的正是他昔日的第一骑士、今时今日叫做月的宫廷管家。这个歹毒的男人到处散播谣言，污蔑雪伦，试图挑起一场颠覆白之国的战争。

　　但最令他生气的，恨不得杀死他的原因，是他带走了雪伦。他立刻派了最忠诚的秘密部队去追捕他们，可那个狡猾的男人原本就是一个优秀的骑士，他熟悉所有的追踪和反追踪技巧，懂得如何将自己变成一滴水藏进大海。

　　——他带走雪伦，就一定会保证雪伦的安全来要挟他。

　　只有这样想，他才可以稍微安定一点，准备接下来和红之国的战争。

　　在越来越焦急地等待下，手下人终于呈上了一片鳞甲，他认得，那是雪伦的尾鳞。奸诈的男人约他独自一人到偏僻的山谷，向他发出骑士的生死决斗。

　　他当然不惧他，慷慨赴约。

　　深秋的山谷草木凋敝，有苍凉的风卷着断枝，空气里都是萧瑟颓败的味道。

　　月单手持剑站立，剑尖向下，他穿上了久违的骑士铠甲，那银色的铠甲让他像一个骑士了。

　　白之王翻身下马，目光触及到男人背后的木箱子，浑身一僵，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

　　他居然敢把雪伦关在箱子里，居然敢把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人关在箱子里！

　　**

　　他第一次见到雪伦，是因为偷听到了母后的恶毒诅咒：神乐宫里住着妖孽，把他父王的魂都勾走了。

　　即使后宫中的女人不计其数，他也从没听到母亲说这样恶毒的嫉妒的话语。

　　那个女人的存在让母后感到危险了。

　　他避过侍卫，在父王上朝议政的时候偷偷潜进众人讳莫如深的宫殿，带着父王送他的那把锋利长剑。

　　他闯进去的时候，没有看见艳丽的妖怪，只看见小小的女孩躺在一个温柔的女人怀里哭泣。

　　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肆虐，并不大声叫嚷撒泼，只是小声的呜咽，静静的流泪，像极了他妹妹养的那只小兔子，惹人怜爱。

　　女人温柔的看着她，抚摸她小小的鱼尾。听到动静，美丽的女人漫不禁心的看向他，愣了一下，才微笑着拍拍女孩的头，说：“看，有个小哥哥来看你了。”

　　小女孩扁扁嘴，怯怯的，眨巴着眼睛委屈又好奇的看着他，扑进女人的怀里，道：“呜，可是尾巴还是好痛。妈妈，尾巴疼。”

　　美丽的女人爱怜的看着她小小的女儿，蓝色湖泊一样的眼睛里荡起层层涟漪。

　　不知道为什么，他条件反射的把剑藏在身后，即使那女人早看见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这里。

　　她是美人鱼吗？但她的妈妈是人，没错吧。

　　疑问尚未解答，伴随着外面仓促的脚步声，他愣了，有些不知所措，女人拉过他的手，把他和雪伦一起藏在箱子里。

　　来的果然是他的父亲，一阵窸窣声之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啜泣和男人的粗重喘息。

　　即使是两个小孩子，一个箱子也太挤了。雪伦窝在他怀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水光，身体僵硬，像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将他的手抓的死紧。

　　不能被父王发现！

　　他忍着呕吐的感觉，一手环着她，一手轻柔的抚摸她的背，直到她的背柔软下来。

　　身为天之骄子的白之王子终于第一次接触到黑暗，这黑暗是他的父王带给他的。

　　这黑暗逐渐长成，在美丽的女人死去，国王变得越来越暴虐，看向雪伦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时终于开花结果。

　　再一次鬼使神差溜进宫殿，空荡的寝室里，女孩玫瑰花般的嘴唇上血色的牙印和红肿的眼睛让他落荒而逃。

　　父王怎么能那么对待她。

　　当他有了权力，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给他，疼爱她、宠溺她，让她一直活在没有罪恶、痛苦、挣扎的完美的童话世界里。

　　**

　　“受死吧，背叛者！”

　　山谷四周的山崖上涌上白之国最好的弓箭手，万箭齐下，面对又一次欺骗，管家却露出一个释然的奇怪笑容。

　　“真是死不足惜。”

　　他是一个王，不是骑士，对背叛者他从不施舍仁慈。

　　要怪就怪你没有将筹码牢牢握在手心吧！

　　身为绑架者居然将保命的筹码放在远离自己的箱子里，蠢货！

　　白之王踩着管家的鲜血走向箱子，打开，里面只有一条漂亮的鱼尾。

　　我的雪伦在哪里？他目眦欲裂，神情阴沉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

　　那种神情非常像他的父王。管家流下最后一滴眼泪，也许他早该死去了。

　　【四】鱼与飞鸟

　　“那么雪伦到哪里去了呢？”像小狗一样摇晃着身后的尾巴，趴在礁石上的小孩托着下巴问雪伦。

　　“人鱼啊？骑士在这之前将人鱼放在箱子里，托佣兵送进海里了。然后雪伦终于到了她一直向往的海里，和同伴一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你撒谎！”旁边的小姑娘显然不相信这样悲哀的结局，可怜的骑士怎么会死呢？她喜欢骑士这个词，因为它听起来就那么勇敢。“你从来没有去过人类的世界，怎么知道人类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另一个小姑娘也指出了故事里的漏洞，大叫着说：“你的名字都和故事里的人鱼一样，这个故事肯定是你自己胡编的。人类世界才不是这个讨厌的样子，骑士、王子和人鱼一定都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

　　红珊瑚丛里，雪伦的周围围坐着好几个可爱的人鱼孩子，他们不肯相信故事的糟糕结尾，于是绞尽脑汁的找出蛛丝马迹反驳她的故事。然后那几个天真的小姑娘见她一直不为所动的笑着，只好采取哀病政策，好雪伦好雪伦的叫着。
　　“雪伦姐姐，你快说这是假的啦，结果才不会是这样。王子才不会这么坏，失去了雪伦他会多痛苦啊。月也没有死对不对。”

　　雪伦忍俊不禁。

　　——我是一条鱼，我想我应该真的是一条鱼。

　　鱼是应该遵循本性的，不需要像人类一样坚持一些可笑的东西，类此忠诚、勇敢、善良。

　　安静到死寂的神乐宫雨雪不侵，可是常常有飞鸟从圆形的天空一闪而逝，任目光再追逐也无法挽留。

　　**

　　——为什么我不是一只鸟呢？

　　雪伦这样想着，心底泛起熟悉的茫然之感。

　　母亲死后，神乐宫就只剩下雪伦一个人了，那些女仆一个一个消失了，连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乳娘也在某一天清晨消失不见。

　　白之王子终于在一个喧闹的夜晚变成了白之王，他带来了有着自嘲笑容的男人。他不担心这名管家会欺负雪伦，因为这位管家已经失去了作为男人的能力。

　　——先王昏庸无道，先王后的家族也就是管家的家族密谋逼宫造反，但是被白之王阻止了。

　　那当然是冠冕堂皇的假话。事实是白之王子反叛了他的父王。

　　这位管家原本是陪伴白之王长大的骑士，白之王信任他，让他照顾她的同时也给他一个家破人亡之后能活下去的地方，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英明的白之王不知道，这位不明真相的骑士一直在怨恨他。白之王让雪伦读美丽的童话，骑士先生就教雪伦歌颂世界宽广的诗篇，为她描绘自由的形状。

　　管家先生还带她逃出了神乐宫。

　　于是她终于看见了外面的天空，它依旧是圆形的，可是看不到尽头；萧瑟的麦田里只剩下一茬茬麦秆，像一群群被割去头颅的罪人；人民穿着灰色的打着补丁的衣服，吃的东西也是难以下咽。

　　雪伦被月用布包在怀里，连头也盖住。布粗糙的难以置信，散发着可怕的味道，争先恐后的涌进鼻子里。

　　外面的世界原来一点儿也不美丽，空气里没有花香，天空也没有更蓝。

　　——真实往往比憧憬残酷，她是一只养在笼子里金丝雀，自由只会让她死去。

　　在雪伦撒娇耍赖的要回去时，月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愤怒的用剑顺着纹路划开那漂亮的鱼尾，脸上也没有以前的温柔，他的声音里满是悲哀痛苦，“你是人啊！雪伦，你不是鱼，你是人啊！”

　　雪伦懵懂地眨着眼睛，好像他在做的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她当然知道，那漂亮的鱼尾只是丝绸、黄金和宝石的合成品。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要穿上那条美丽的鱼尾就必须时刻并直双腿、绷直脚背，还要忍受骨骼发育被扭曲的痛苦。

　　**

　　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绿之国，国王却是一个懒惰无能的家伙，臣民也全部都是一些得过且过的人，即使被白之国好色的国王抢走了他的妻子、他们的王后，也全部都无动于衷。

　　——王后的话，再娶一个就行了，战争是多么不好的事情啊！

　　绿之国的人们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被抢走的可怜王后自杀之后没有死掉，在敌国的宫殿里被发现有了身孕，那是她期待已久的和绿之王的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她生存下去的唯一意义，因为这个，被白之王怎么折磨也没关系。

　　白之国王不喜欢绿之王的孩子，自己喜欢的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没有男人会喜欢的。

　　但是绿之王后流着泪祈求的样子非常美丽，只会让人想要更多更多的占有，能更加听话的话也是非常不错的。

　　十个月痛苦的怀胎终于迎来最后的分娩，昔日的王后抚摸着这个无比坚强的孩子泣不成声。绿之国已经有了新的王后，她和她的孩子都已经无家可归了！

　　白之国王看着她流泪，然后残忍的挑起可怜女人的下巴，冷冷地说：“你生下的不是人，是一条鱼，一条鱼！”

　　简单的话语剥夺了一个人身为人的权力，这是王者的傲慢。

　　小时候母亲把她的苦难当作故事说给她听，被玷污的女人流着泪的眼睛里浮现的是憎恨和仇怨，然后她以一个美丽女人的身份教她怎样掌握人类的弱点。

　　白之国王渐渐对绿之皇后不可自拔，将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这座宫殿。白之王后嫉妒死了，白之国的臣民失望死了。

　　展现在持剑而来的白之王子面前的是白之国王的罪孽，纯白温暖被一步步玷污这样的事情，令他仁慈怜悯的天性一次次受到了冲击。

　　被悲剧环绕的母亲最终在白之国王的床上死去了，她死于白之王后所下的毒药，她的目光只注视着雪伦，雪伦看见了她嘴角的阴晦笑容。

　　可怜的母亲被白之国王烧成灰，命令白之王后吃下了。

　　引诱白之国王再简单不过了，母亲为她的孩子找到了另一条人生的道路。于是叛乱中原本不用死的白之国王被想要拯救国家和雪伦的白之王子杀死了。

　　白之国王死掉了，新的白之王想要摘掉她的鱼尾，可她已经失去了站立的能力，世界上最美丽的鱼尾下，畸形、苍白、瘦弱的腿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

　　愧疚的满含爱意的白之王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为了她的笑容无论什么都会献上。

　　啊，可怜的骑士管家，他的骑士准则无法让他杀死一个纯白无辜的生命，更何况这个孩子还在他的心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被这个孩子引出心中的痛苦、愤怒，也只是时间问题。

　　错轨的命运对所有人都开了最恶劣的玩笑！

　　管家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意做下决定，被封死的、只留着一个孔呼吸的箱子交到匆匆而回的白之王的手中，期待丰厚回报的贪婪农夫被杀死了。

　　雪伦又在温暖的池水里，拍打鱼尾唱着动人的童话，最后走进神乐宫的是嫉妒的手持利刃的白之王后。

　　由小小美人鱼引起的和红之国的战争展开了，白之王早已带领他疲倦的士兵奔赴战场。留下保护雪伦的家伙虽然厉害，但是白之王后的金钱更富威力。

　　于是神乐宫的池水被染红了。

　　雪伦死掉了。

　　可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真的变成了大海深处的一条人鱼，和一群人鱼生活在一起。

　　“只不过是一个梦改编的故事而已，没有追究的必要。”雪伦没有改掉故事的结局，听她讲故事的纱哭丧着脸却极为现实的说：“好吧好吧！骑士死掉就死掉吧！反正我永远也见不到一个骑士。雪伦，人鱼王的宫殿在招宫女，你要不要去王宫当宫女？”

　　“我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做宫女应该做的活。”雪伦这个名字的含义是美丽的公主，虽然从没做过公主，但她的确是被当做公主一样养大的。除了享受，除了歌唱，她什么也不会，尽管她已经在学习如何做为一个平民生活。

　　“你的确什么都不会，编制缝补、种植烹调，做最简单的家务都笨拙的不像话，肯定不会被选中。但是我有个好友，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她现在是宫里的侍女领班了。她说国王陛下的小公主十分向往人类的世界，每天缠着人鱼说人类的世界。你这么会讲人类世界的故事，正好可以去侍奉她。她还没成年，没有去过人类的世界，不会知道你的故事都是胡编乱造的。”因为有亲戚在王宫工作，女孩得意洋洋的看着她，“反正我是要去王宫里的，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雪伦点点头同意了。

　　我想要成为一只鸟，可成为一条鱼似乎才是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