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童话]人鱼雪伦》不堕流年

1、吟咏的美人鱼

　　　　【一】国王、管家和美人鱼

　　雪伦睁开眼睛，彩色琉璃拼接的透明穹顶已经倒映出闪烁的繁星，暗示着又一天的逝去。

　　晴朗的夜空中繁星闪烁，皎洁的月光像银色的琴弦，把天空和这座水汽氤氲的宫殿连接在一起。

　　素白纤细的五指撩起温暖的泉水，趁着泉水从手指缝溜走之前洒在光润洁白的身躯上，少女发出舒适的叹息。

　　她双手撑在池边，手链上精致小巧的铃铛发出动听的声响，水面随着她的动作荡起层层涟漪，‘啪’一声，一闪而逝的金色带起颗颗晶莹的水珠。

　　那是一条鱼尾。

　　雪伦是一条鱼，一条美丽的人鱼，有着人类罕见的美丽容貌，绿色的象征生命的美丽长发，光滑白皙的皮肤，动人的歌喉，和一条美丽的鱼尾。

　　那修长优美的鱼尾上有着排列整齐带着玄奥花纹的灿金鱼鳞，月上中天，繁星点点，那些光穿越亿年的光阴，就好像是专为了这一刻，穿过静乐宫敞开的屋顶亲吻世间这最极致的美丽。

　　‘拿出去就可以引发战争’，被这样称赞容貌的女孩只裹着一条单薄的刺绣品趴在池边铺着的毛毯上，黑色的毛毯和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睫毛微翘，似醒非醒，那天真纯洁的表情，不愧是传说中海里诱惑船员的妖精。

　　但雪伦从没见过海洋，从她记事起就一直住这座宫殿里，这座宫殿叫做神乐宫。

　　初秋的夜早已微凉，即使这样，雪伦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神乐宫遍布的铜管早就在王的命令下接通热水，分分秒秒温暖着室温。雪伦喜欢蔷薇，王就命令宫人种上蔷薇，让它们四季不败。红的花、青的茎一圈一圈缠绕在铜管上，遮盖了铜管上的华丽精致雕花，展现出另一种鲜活的美丽。

　　“雪伦，王来了。”

　　银发的管家在她身旁单膝跪地、弯腰垂首，他呼唤她的声音那么轻柔宠溺、那么优雅动听，雪伦多想假装自己还没睡醒啊！

　　那样她就可以多享受一下这样好像被深深爱着的感觉。
　　可是，即使是最残忍的人，在这样温柔包容的声音下也不会无动于衷！

　　好狡猾！雪伦一边懊恼着，一边习惯性想要向管家身后的来客绽开一个一如往常的笑容，可是想起这人刚刚违背了对她的承诺，还没有道歉，她便扭过头冷淡地说：“陛下，您来了？”

　　英俊的王因此怔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他挥挥手，管家直起身，优雅从容的欠身离去，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王来神乐宫的时候向来是不喜欢宫廷管家在场的。

　　管家走了，至尊无上的王放软了他的声音，说：“说了不要叫我陛下，我只是你的爱人安德尔，不是吗？还是说我的美人鱼现在很生气，因为我今天迟到了？”

　　他劝慰着她，年轻的脸上，身为王者的傲气霸气并不收敛，戏谑哀叹的语气，暧昧的月光赋予他夺人心魄的魅力。

　　“可是这不能怪我啊！你要知道……王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辛苦的职业！”

　　“我才没有因为一天没见您就想念您呢！明明答应过每一天每一天都要来陪我，这个国家不是王一个人的吗？所有人都是您的臣民，有什么事情能阻拦您到静乐宫的脚步。”雪伦哼了一声，在他拂上她面颊的时候，咬上他的手。

　　王轻嘶了一声。

　　雪伦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观察他的表情，王含笑看着她，好像她这样一直咬下去也可以，咬的再重也没关系。于是她被这种纵容的宠爱愉悦了，但她并没有松口，而是在他有嚼劲的手上添上新的痕迹，揶揄的想着他该如何向外面的人解释这些伤痕，却没发现年轻的王眼神里淡淡的疲倦。

　　“我的身体不在你的身边，我的心却时刻牵挂着你。”他用最甜蜜的话语劝慰她，用最温柔的力度抚摸她丝绸般的长发，他小小的人鱼只是太寂寞了！“为我歌唱吧！我的人鱼公主！”

　　——不要离开我，就这样一直一直只为我歌唱吧！

　　美丽的人鱼抬起头，懵懂的看着他，试探地轻轻舔了一下那清晰的牙印，然后绽开一缕骄傲的微笑。

　　那笑容像一朵月下的桂花，小小的、颜色浅淡，却传出悠远的沁人心脾的香，她绿色的眼里好像倒映了漫天的星辰，璀璨夺目。

　　她的美丽是是扎根王之宠爱的花朵。

　　“今天还唱《小美人鱼》的故事吗？”

　　英俊的王脸上有迷恋、有宠溺，他叹了一口气，在池边坐下，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手指卷缠着一缕她的头发，卷紧又放开，卷紧又放开。王服华丽的衣角落进池中，很快蕴饱了水，像他的心情一样，温暖又沉重。

　　“从前有一条小小美人鱼，她是海之王最宠爱的小女儿，可爱善良又天真无邪，有一个王子路过她的领域，这一天正是人鱼公主的十六岁生日……”

　　【二】我只是一个管家

　　神乐宫里又传来动听的歌声，那嗓音水晶般剔透纯净，仿佛可以洗涤俗世的污秽，带人进入梦幻的仙国。

　　《小美人鱼》唱到结尾，“小小美人鱼终于找到她的幸福。”，月听的出雪伦声音中洋溢的幸福和憧憬味道。

　　她也是一条小小美人鱼啊！

　　管家温柔优雅的嘴角勾出一个嗤笑的弧度，真正的小美人鱼早已化作海边的泡沫归于虚无，嫁给王子披上婚纱走进神殿的难道不是邻国的公主吗？

　　白之王，你美化那个故事，想要骗的究竟是雪伦，还是你自己？

　　传说中白之王的宫殿里有一条美人鱼，年轻的王深深爱着这条鱼，无论是奢华璀璨的日用品，还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只要人鱼喜欢，无论什么他都会献上。

　　没有的话就去压榨百姓，再没有的话就去邻国掠夺。

　　无数的房子被烧毁了，无数的人没有价值的死去了。

　　白之国的民众心中早已燃起熊熊的火焰，‘那个可恶的妖精，把我们英明的王还给我们！’

　　当然也有另一种声音。

　　“听说人鱼肉很好吃啊！即使不能让人长生不老，朕也想试试。”不仅是白之国的百姓想要杀死人鱼，自称美食家的红之王也这样说着，以此向白之国递送了国书。

　　被人鱼蛊惑的白之王看不见大殿上的哀求、斥责、诅咒，砍了几个叫嚣的大臣，把红之国使者的头颅送回了。

　　红之王很生气，内乱之后白之国又要迎来战争了。

　　但白之王还是每一天都会抛弃等待他的王后，来到这座奢华的宫殿看望他的小小美人鱼，可最近他已经来的越来越晚了，只有不谙世事的雪伦才发现不了他眉间眼角掩饰不了的疲倦。

　　但这一切和他无关。

　　他只是一名管家，侍奉着王的至爱，因为他好像月光一样的银发，于是被雪伦叫做‘月’。即使他原本并不叫月。

　　他是先王后的侄子，是白之王的表兄，是年轻的白之王的第一骑士，可是他现在是个管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五年前，白之王杀死了先王，屠尽了反抗的家伙们，先王后一族也被杀光了。

　　“你是我的骑士，所以我不杀你，但是你要为我保护雪伦。”白之王的剑上还滴着血，他被押着跪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呆呆的看着他威严冷酷的眼睛，连愤怒也没有力气。

　　在神明的面前宣誓成为他的骑士，最终却被效忠的对象背叛了。

　　他被带到皇宫中的禁地，看到那池水里的小小美人鱼，她冲着他腼腆害羞的微笑，小小的鼻子轻轻地嗅着。

　　“安德尔，他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是一种花的香味。”白之王这么回答着，脸上是温暖的笑容。

　　“咦？有这样奇怪味道的花，下一次带给我看看好吗？”她犹犹豫豫的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恳求他。

　　那是鲜血和硝烟的味道啊！眼泪终于滑下，年轻的骑士点头，说：“好的。”

　　白之王站在一边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

　　是啊！雪伦是个单纯可爱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她是个可爱的天使，却没有洁白的翅膀。她只有一条鱼尾，漂亮到只能划水。

　　很快，白之王又出来了，再次吩咐他不要让雪伦熬夜。他再次无奈的微笑欠身，目送年轻的王者一个人走进漆黑的夜色里。

　　“月，我想看看大海，美人鱼不是应该生活在海里吗？可是安德尔为什么不让我看看海呢？”她躺在池中央的浮床上，雾气中精致的脸上浮现困惑又渴望的神色，“可是什么是海呢？”。

　　池底价值连城的宝石在她眼里只是好看的石头，千金难求的绝品名花喜欢的才拿在手里把玩，不喜欢的直接揉碎了涂染指甲，白之国的王后后冠上的宝石很漂亮，那就摘下来吧！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那些东西有多难得，多珍贵！

　　神乐宫永远不允许有第四个活人的气息，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外面还有其他的人类，不知道她的王只是白之国的王。

　　于是他教给她诗篇，可是那些美丽的风景、伟大的英雄、纯洁的感情，没有亲眼看见，文字描述的再真实，也只是符号，不具任何意义。

　　“我带你去看海吧！”他微笑着说。

　　“真的吗？”雪伦惊喜的叫出来，绿色的眼睛像是发光的宝石。

　　名誉、礼仪、谦卑、坚毅、骄傲、虔诚，在这一切之前的却是忠诚。

　　当年，他脱颖而出，在众人艳羡、期待、祝福的目光环绕下跪在白之王子——今日的白之王面前宣誓效忠，那种荣耀的悸动依然还留在他的心中。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骑士了，不是吗？

　　他点点头，齐肩的银发像裁剪而下的月光。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