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与魏然》白天的树先生

26、第 26 章

　　米粒去医院看蓝边的女儿，小姑娘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躺在床上，一双大眼睛怯怯地望着她，蓝边给女儿盖好被子，“宝宝乖，自己睡一会儿，爸爸一会儿就回来。”
　　“你能给我带可乐回来吗？”小姑娘眨着眼睛问。
　　“生病了不能喝可乐，我们回家再喝好不好。”
　　小姑娘撅着嘴不高兴，“不嘛不嘛，我就要喝可乐。”
　　蓝边应付不来撒娇的女儿，敷衍道：“好好，爸爸待会儿给你带可乐回来。”
　　米粒来这儿好一会儿了，却没见到小孩的妈妈，猜想蓝边可能是个单身爸爸。
　　“孩子的病不严重吧。”米粒问道。
　　蓝边抽了一支烟，流露苦楚之色，“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不断地进医院。”
　　米粒有些唏嘘，她以前的邻居小孩也是有先天性心脏病，周末带出去玩的时候摔了一跤，没抢救过来，走的时候才六岁。一家人哭地死去活来的。
　　“可以做手术吗？”
　　蓝边深吸了一口烟，脸隐在烟雾中，那一瞬间，米粒觉得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是一个很可怜的老头子。“她小时候就该做了，但是我没钱，一直拖到现在，现在情况恶化……”
　　米粒心一跳，害怕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不好的事。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蓝边将指尖的烟头暗灭了弹进垃圾桶，“这次我能拿多少稿费？”
　　“八万。”米粒报了最高预算，“先给孩子做手术吧，不够的话我可以私人借给你一些。”
　　蓝边点了点头，“我照样进组，时间上可能会推迟一些。我把她外婆接过来照顾她。”
　　米粒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说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联系她。
　　米粒离开医院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走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觉得世界有时候真的很残酷，有人可以一辈子无病无灾顺顺当当地过完，有人却一生下来就要和上天抢时间，明明很用心地生活，却连最普通的常人都做不了。
　　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在魏然的公司楼下了，仍旧是形形色色不断往来的人，这里永远都是一副忙碌的景象，米粒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熟悉：四点整。离魏然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她打车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好些东西，大包小包地站在超市楼下。车水马龙，人潮涌动，天空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闷得人心慌。
　　米粒接到魏然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出租车上，魏然好听的低沉嗓音通过电话线传来，“现在在哪里？”
　　“出租车上。”米粒实话实说。
　　魏然示意司机停车，“还没结束吗？”
　　米粒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紧张，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突然想见到他！立刻！马上！一刻都不能耽误！
　　“回家。”米粒说完这两个字忽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舒爽感，“我买了好些东西，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现在在哪里，下车，我来接你。”
　　“好。”米粒报了地址，下车，脚边放着一大堆东西，她站在路边，沿途车辆呼啸而去，空气中混着燥人的烟尘味，心里却是极安定极安定。
　　一辆银白色的车停在路边，米粒看着车门打开，穿着白衬衫的魏然从里面出来，像是古装片里的王子，步步向她走来。米粒心里生出感动来，世界上有这么一个魏然，此时正向她靠近，这真的是一件好幸运的事，他的存在，于她，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突然入怀的娇躯令他心口一震，像是一只不知所措的小兔子，他满心都是疼惜，双臂无意识地缩紧，想把她完全地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像为她撑起一片天。
　　司机小周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明明知道看不得却又忍不住拿眼睛瞟来瞟去，更是对米粒充满了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儿爱能让他们的魏总这般。
　　魏然揽着米粒上车，小周沉默地把米粒的东西放进后备箱里。车里很安静，小周更安静，大气都不敢出。
　　米粒看着窗外迅速变幻的景物，一会儿，说，“蓝边的女儿住院了，先天性心脏病。”
　　魏然捉住她柔软的手，“能治好的，我们公司长期资助一个自愿者协会，受助对象就是先天性心脏病患儿，有很多手术成功的例子。”
　　“是吗？”米粒有些惊讶，也很高兴，是看到了希望的那种高兴。
　　魏然点了点头，“蓝边那是什么情况？”
　　“说是小时候没钱动手术，现在大了，情况恶化。”
　　魏然沉眉，“蓝边应该不会接受资助，他的稿费我们按最高的给。”
　　“我也是这么想的，在医院里说有困难给我打电话就觉得罪过了。就怕说了什么让蓝边觉得我们是同情他，让他心里过不去。”
　　魏然揉着米粒毛茸茸的脑袋，知道她刚才是为这个不开心。不由想起高二那年，学校广播号召捐款，白血病，刚升高三的一个男孩子，米粒当时趴在桌子上画画，听到了，搁下笔，望着窗外，一会儿就哭了起来。周围人和他都吓了一跳，她那会是真伤心，放学后坐在小花园的长凳上垂着头闷闷不乐，说她当时画画的时候觉得世界特别好，天很蓝，太阳很暖。突然就听说她身边与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的人就得了白血病，那么美好的世界说不定他以后都看不到了。当时他们报给他这个项目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米粒，想她坐在长凳上对他说的那些话，毫不犹豫就签了。
　　到魏然家楼下，小周忙不迭地要下来拿东西，魏然示意他别下来了，“早上不用来我家，车我自己开去公司。”
　　小周眼神接触到米粒，迅速跳向别处，忙应着，“好的，好的。”
　　魏然把米粒买的东西搬进厨房里，出来，看见米粒站在阳台上，风吹得窗帘飘飘忽忽，她套着他的西装长外套，直拖到膝盖处，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回过头，丝丝长发顺着她的侧脸飘散，像是逶迤散在水中的丝缕墨色。
　　“你家好高啊。”米粒脚尖轻动，到了魏然身边，“几楼来着？”
　　“二十六。”魏然手穿过她的长发，如丝一般顺滑，托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上她的唇。温软清甜的触感令他着了魔，他情不自禁加深了这个吻，米粒大脑晕乎乎的，攀着他的臂膀，踮脚，学他慢慢地回应。
　　魏然拥着她，头抵住她的额头，眼里闪着黑濯石暗隐的光辉，“小米。”
　　米粒双手环过他的腰，埋首在他怀里，眼底晕开幸福的光晕。
　　魏然牵着她的手回客厅，把电脑塞给她，“我去做饭，自己上会儿网。”
　　米粒听着他哄孩子式的口吻，眉头皱了皱，自己这么低能还都得怪他，以前她的大小事都是他一手包揽的，她只要找到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魏然手机响，米粒在客厅叫他，“电话。”
　　“拿进来吧。”魏然的声音混着哗哗的水声从厨房里传出。
　　米粒看了眼来电显示，跑进厨房。递给他，“杨溢的。”
　　魏然正对着一条胖头鱼比划来比划去，头都没抬，“开扩音。”
　　……“噢。”米粒划过接听键，听到杨溢的声音，米粒举着电话脚跟不自然地碾着地面。
　　“喂，”杨溢声音有些急，“研发部的刘美今天突然说要辞职，是不是天陈那边在搞怪？ ”
　　魏然终于给鱼来了痛快的一刀，云淡风轻的语气“给她批了吧。”
　　那边停顿了一下，半晌，“行。”
　　“小米，把右手边的酱油递给我一下。”紧接着响起一阵摩擦声，杨溢笑起来，“难怪一点不心疼，商场失意情场得意。”
　　魏然没理她这句玩笑话，一边拍着盘子里的鱼，一边说，“她也是糊涂，天陈那边不过要她手上的资料，又忌惮她是我们这边的人，不会长留她。她要真拿着那份资料去讨好她的新上司，以后B市的研发市场她估计是混不下去的。”
　　米粒脑海中已经轮番上演多个商业间谍的版本了，正在她沉浸在精彩的情节中无法自拔时，魏然突然响起的不和谐的声音哐当敲碎了她的幻想，“拿盐来！”
　　米粒往胖头鱼身上撒着盐，“都说商场如战场，你们也太狠了吧。”
　　魏然把鱼收拾好，放进锅里蒸，开水冲手，“生意场上都是这样的，幸好你不是做这一行。”
　　“这么绕来绕去的，我也做不好。”米粒又问，“杨溢和你一起开公司来着？”
　　魏然没否认，“刚回来那阵子是挺难的，她天天东奔西跑，和各类人应付，半个月瘦了十斤。MOLA有她20%的股份。”
　　“噢……”米粒漫不经心地听着。
　　魏然把菠菜泡在水里，认真地看着米粒，“我拿她当哥们，她在我面前也没一点女生样。”
　　“噢……”米粒突然回过神来，“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魏然笑道：“不是怕你想多了吗？”
　　米粒：“……”片刻，又凑上去问，“我很女生吗？”蓝音也老嫌她没有女生样。
　　“你不一样。”魏然眼里笑意融融，“你就算是男的我也照样喜欢。”
　　米粒：“……”
　　鱼缸里的鱼死了两条，只剩下孤零零的两条，杨溢把自己吃的面包捏细了放进鱼缸里，鱼儿一如既往欢畅地游过来抢食，杨溢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说鱼儿的记忆很短暂，记不得自己游过哪些地方也记不得自己吃没吃过东西。突然就想，干脆自己把这两条笨鱼撑死好了，它们死了自己就去买个好养的动物，买条狗得了，晚上没事还能牵出去溜溜。
　　魏大厨的这顿晚餐，米粒吃地相当愉悦，自觉地包揽了洗碗的活。魏然在一旁叮嘱她，“别把盘子摔了！”话音刚落，厨房传来一声脆响，魏然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让她干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紧接着又响起一声脆响，魏然再坐不住了。
　　米粒蹲在地上捡碎盘子，看见魏然，把碎瓷片扔进垃圾桶了，张着满是泡沫的手，“太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