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记》杨子非晚

20、二十☆（2014年9月13日 阴雨）

　　今天是个可以杜绝空调的日子，清早起来能感受到来自世界的善意，这几天回到南城，对家的想念很深，有了母亲的呵护，贪念得也就多一点，我想我再拖着不回来，只怕要被公司解雇，在家的日子太安逸，几天没写日记，时间也有些调不过来，我看着放在床头的闹钟，蹭的坐起来，如箭在弦，蓄势待发。完了，这是第一反应，接着换衣服出门，餐厅里，穆凡一副悠然自得地模样，看到我的慌张，倒也没多大反应，
　　“吃了早餐再走。”
　　“可是······”
　　“过来！”
　　我愣愣的走过去，
　　“今天帮你请了半个小时假，路上塞车！”

　　“好样的！”

　　竖起大拇指，我吻上他的唇，弥补中秋那天没亲到的遗憾。

　　“小睫，要不考虑转到莫氏上班，这样我放心一点。”

　　“不用，这份工作是艾期帮忙推荐的，我不能就这样跳槽。”

　　拿起一片土司塞进嘴里，用牛奶咽了下去，咚咚几下跑到门口穿鞋，

　　“用不着这么赶！”

　　“会扣年终的，拜托，快快穿鞋送我去公司。”

　　他笑，捏我的脸

　　“那我就从了你。”

　　幸好，到公司尚未迟到，请的30分钟假也没有用到，小丽小谢是踩点型，打卡的时候，火急火燎，硬是赶上了上班时间最后一秒，兴奋地互拥尖叫，招来一堆围观群众，这种平凡的幸福和喜悦，我有些动容，无奈的摇摇头，拒绝到莫氏上班的理由，大概是这种平凡的幸福，还想体验得更久一点。

　　“走啦！”

　　设计部的门外张贴起了海报，很打眼，上边《蕴皇府邸》几个大字一眼就瞄到了，这次投资金额很大，极尽奢华之能事，私底下我没问过穆凡，为何想到要创建《蕴皇府邸》小区，这与他的风格差异很大，如果是莫正所提，我倒不至于会如此惊讶，只是这次提案的，是他。

　　现在的穆凡，我似懂非懂，倘若我还如以前那么了解他，那么我绝对知道他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咖啡是件能让脑子清醒的良品，又想起了南坪公园里的小咖啡馆，孟丹在那里，我们也许能好好聊聊。

　　“怎么啦？”

　　孟丹将一杯蓝山放到我面前，我的目光再次被墙上的十字绣所吸引，她笑了，调侃道

　　“不会是想来说服我送这幅画给你吧？”

　　我收回目光，小勺搅动杯中的咖啡，搅出了小小的漩涡。

　　“丹丹姐······”

　　“嗯！？”

　　“假如一个离开你很久的恋人，某天突然回来了，并且双方都单身，你会怎么办？”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问问。”

　　“他离开的原因？”

　　“自然不可抗力······”

　　孟丹埋头思索，喝了口咖啡

　　“如果我还爱他，我想我会待在他身边。”

　　“他离开的一年里，女方不知道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即使站在面前的是他，但又不像是他······”

　　“这很自然，小睫，我记得你们有上过相关的心理课吧，这是典型的对未知的迷茫与怯懦，角色行为缺如，倘若一个人很久没有扮演一种角色，就会不适应，甚至逃避。”

　　是，孟丹说出了我的心声，这就是我选择穆凡所要经历的事情，太久没做他的女友，我都忘了怎么去做。可怕之处在于，做他的女友到底是出于习惯，还是难以磨灭的爱？

　　我的迷茫和怯懦，让我犹豫，是否还要成为穆凡的女友，也许是害怕再一次失去，害怕穆凡再面对自己的事业和爱情时，依然会选择离我而去，这么简单的道理，即使是学料理的孟丹也一眼洞察。

　　“怎么不在公司？”

　　清脆的铃音响了两下，穆凡的短信，

　　今晚没有星星，天空看着很低，像是要压到人心上，喘不过气来。

　　“在哪里？”

　　还是穆凡

　　当重逢的喜悦冷却下来，我才来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我没有做好重逢的准备······

　　走在路上，抬头仰望星空，途经高架桥，街灯很亮，街边的绿化带映出翠绿的光泽，有些不符合南城古色古香的现代气息，此刻突兀的伫立于此，让我的浪漫情怀统统掏空，我冷静下来，倾听风和汽笛的声音，步行是一种很好的纾解心情的方式，我常用步行的时间来思考，以至于有时会忘了回家的路。今年这个夏季，太长太长，在我有限的生命里，这是第一次，到了9月份还能保持如此火热的温度，今天出门很匆忙，随便搭了条A字裙出门，临近傍晚，凉意渐渐袭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是快入秋的节奏，其实要说快，也是委婉了。

　　肚子开始发起牢骚，晚餐只在孟丹哪里喝了杯咖啡，吃了点甜点，唇边还残留着咖啡的浓香，越发饥饿难耐，我像一只迷途的羔羊，等待牧羊人的救赎。

　　湘江边上人很多，大多因天气凉爽，众人群聚，老年人搭伙下棋，年轻人私下幽会，先前和文杰来过这里，也只是看到了桥边的冰山一角，其实这里的风光，无限璀璨。

　　当我听到砰的一声响时，烟花在上空炸开，南城每周六都会燃放烟花，临江映出瞬间的光芒，我恍然间才想到，今天是周六，距离上一次看烟火，已有半个多月，可即使只有半个多月，发生的

　　事情却比我一年的日子还要精彩，让人无所适从。

　　烟花燃放了半个小时，这是南城证明自己繁华的一种方式，普天同庆，与民同乐。我更觉得，C城的大型音乐喷泉要好上许多，我从小便喜欢和容风去中心广场的音乐喷泉下嬉戏，打湿了一身，回家后，容风被母亲打着屁股换衣服，我和小艺则被双姨带回卧室洗澡。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有一天，母亲和双姨再也打不动容风，抱不动我和小艺时，懂事了，我们长大了，音乐喷泉还在那里，算是成长的一种见证。

　　从来不知道，老天的时间能掌握得如此恰如其分，
　　下雨了······

　　猝不及防的在雨中奔跑，可是，逃又有什么用？这是一场洗礼，上天赐予的福泽，如果我是一颗生长在地里的树，喜逢甘露，定会欢欣鼓舞。C城尚园小区底下，我和穆凡的小树渐渐长成，倘若C城也来一场这样的雨，说不定能长得更茁壮一点。

　　雨中漫步，这样的傻事，我做过一次，并且在寒冷的冬日，冻得瑟瑟发抖，问我为什么不躲，也许，是悲伤得忘了吧，又或是，本就想让自己短路的脑子通畅一下。穆凡不是N大的学生，我在N大能遇上他，纯属巧合，但缘分就是一种势不可挡的东西，来了，便欣然接受。

　　我和他的恋情，自手机开始，由手机结束。

　　N大在冬季，景色很美，飞雪蒙上了树丫，大地房屋，白茫茫一片，然而我的心情低落至谷底，
　　张爱玲说“我的爱很卑微，低落至尘埃里。”

　　那时我和她有着同样的情结，在爱里迷失了自己，一但感情崩溃，千般折磨如洪水猛兽，无情冲刷撕咬我脆弱的灵魂。
　　再多的解释如同泡影，触不得，摸不得，只能任它渐渐消散。

　　“小睫！”

　　那日他在身后他唤我，我看着他，眼里满是悲伤，他只是叫我的名字，再无多话，如此阳光的男孩，此时却像木头，木讷不堪。

　　他搂着一个女人，对着教学楼底下的人群大声嚷嚷，内容我至死都不会忘记，

　　“我爱的人，是孙雨欣！”

　　而前一个小时他给我送来烫手的早餐时，对我说的是

　　“羽睫，以后你的早餐我包了”

　　没有甜言蜜语，却是一个承诺。

　　“穆凡，如果刚才我看到的也是你在执行任务，我想我会接受，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对自己这样说

　　请给我一点时间，即使刚才的画面视觉冲击力太大，

　　让我试着慢慢接受。

　　之所以选择接受而不是放弃，那是因为我打心底里知道，自己早已离不开你，穆凡，你已成为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我害怕背叛，那就仿佛像是夺取我一半的生命，这比任何严厉的酷刑还要残忍。

　　和穆凡在一起，犹豫过，苦恼过，他的秘密，我无权干涉。

　　曾一度想要穆凡辞职，话说到嘴边，却无力脱口。

　　他也只能答应我的要求，看我离去。

　　小艺告诉我，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解释不通的事，既然选择做他的恋人，便要接受他的一切。
　　大半夜，脑子里全是穆凡搂着女人大声宣誓的场景，我的整个世界，轰然崩塌，他的女友，不是我。

　　要怎样解释这一切呢，脚踏两条船的同时，我还能愉快的和他相处，那我真是大度。
　　他曾对我说

　　“无论看到什么不合逻辑的事，都要记住，那不是事实。”

　　不是事实，却没有解释，女孩的心里定会惴惴不安。

　　雨细而长绵，恍然之间却停了下来，黑色的阴影笼罩在地上，温暖的气息扩散在我周围，

　　“这么晚了一个人淋雨，也不带上我。”

　　穆凡伫立在我身旁，额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笑了

　　“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只要有我在······”

　　那是一年前他求婚时对我说的话，

　　“只要有我在，永远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我并未跟他提起让他转行的事，但穆凡似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

　　“小睫，我会带你过上安定的生活，还是以警员的名义发誓。”

　　之前的日子的确太过惊险刺激，安定确实是我极想要的，我答应他的求婚，扑入他的怀中，那一刻，我也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蓦然间我窝进他的怀里，像很多次生死关头，我都会扑进他的怀中，抓紧他背脊上的衣服，感受他坚硬结实的脊梁骨，也只有这里，才不会有任何危险。

　　“你又在不安了。”

　　“我们去旅行吧，也许你能放松一些。”

　　“可以吗？”

　　“当然可以，问这样的话，可不像我的小睫，想去哪？”

　　“我想想······”

　　“那可要快一点，说不定我会改主意。”

　　雨中漫步就这样被中断了，两人走在宽阔的林荫道上，这样的情景，很像孟丹绣的那副十字绣，十字绣的寓意是孟丹给了文嘉豪希望，而我们这幅印象画里，蕴含的寓意是，穆凡给予杜羽睫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