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时雨》当炉

2、绯衣鲜色夜醉人

　　“切，不就是少爷赐了她一个文绉绉的名字么，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呐！”
　　齐府后园，两个丫鬟躲在茂盛的花枝后一边向外张望，一边小声嘀咕着。
　　“是呀。以为天天装矜持就能勾引到少爷了吗？等少爷娶回了少奶奶，有她瞧的呢！”
　　“都在这儿碎什么嘴！当齐府的月俸是白拿的啊！”一个整洁褐衣的四十多岁妇人突然出现，眼神凌厉地训斥起来，“说是给小姐煎药怎么还不快去！误了差事，仔细你们的皮！”
　　“是，罗妈妈。”两个丫鬟吓得直抖，连忙跑走干活去了。
　　罗妈妈狠狠瞪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又缓下神情望了望花丛外的荷塘，拧紧了眉头，往荷塘边的亭子走去。
　　夏初，天渐渐热了，傍晚的荷塘边凉风习习。亭中摆了一张躺椅一方矮几，矮几上放着茶，躺椅上躺着人，正是悠哉悠哉的齐家大公子齐君扬。旁边站着一个拿着剑的蓝衣姑娘。
　　“敛裳，你看这荷花，粉俏俏的，像不像莲儿粉嫩嫩的小脸？唉，好几天没去倚翠楼了，还怪惦记她的。也不知瘦了没……”
　　“……”
　　“敛裳，这新上的茶还真不错，回头帮少爷我送些给小侯爷和子长，你也多留一些自己喝。爹那么抠门，过不了几天一定会拿去开卖了……”
　　“……谢少爷。”
　　“敛裳，少爷我觉着这荷花就这么开败了也可惜，你明日请小侯爷和子长来喝茶，给我们做你去年做的荷黛酥吧……”
　　“……是，少爷。”
　　“敛裳，晚上去看看小姐的病好些没。若是气色还不错，明日也请小姐来逸园喝茶。君挽那丫头啊……”
　　“是，少爷。”
　　“敛裳，你家少爷我都说了那么多话了，你多说几个字好不好……”
　　“……”
　　“少爷。”
　　齐君扬懒懒地抬抬眼，“啊呀……是罗妈。有事么？”
　　“请少爷安。夫人让奴婢过来跟少爷说一声，后天夫人请了京城最好的冰人和裁缝，为少爷定做成亲用的器具和衣饰，请少爷后天空出一天时间。”
　　“啊呀……”齐君扬似是苦恼地抬手，优雅万方地用扇子敲了敲头，“这……好吧。跟夫人说我知道了。”
　　“是，奴婢告退。”罗妈暗暗看了眼蓝衣姑娘，退了下去。
　　“唉，真是又打乱了少爷我的安排呢……”齐君扬慢慢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敛裳，后天被占了，我们只好现在出去逛一逛。”
　　“是，少爷。”
　　傍晚的京城依然繁华热闹。齐君扬白衣风流，暗金的丝线压出华丽的云纹。他摇着扇子一步三晃，熟门熟路地到了京城装修最有品位的青楼——倚翠楼。
　　浓妆艳抹的妈妈眼睛十足地尖，看到他就甩着帕子上前来迎，“哎哟我的齐大公子！你可好些天儿没来了，都快把我红妈妈最心疼的莲儿给等瘦咯！”
　　齐君扬啪地一收扇子，笑得随意，“是吗？待会儿我若是没见莲儿朱颜消瘦，那就伤了心啦，下回我可就不来你这儿了。”
　　齐君扬看似随性得很，其实脾气最难摸透。红妈妈连忙把他往里请，“哎哟我的爷呀，妈妈怎么敢骗您呀！您自己去看一眼就知道我们莲儿相思之苦喽！敛裳姑娘也请，红妈妈亲自给您泡壶拿手的花茶！”
　　敛裳微微显出一些和善的笑意，点点头应下。
　　“君扬！”
　　门外边传来一声远远的唤。敛裳回首看一眼，安静地错身站到一边。
　　齐君扬慢悠悠转过身一看，笑了起来，“今天赶巧，我们仨想到一路来了。”
　　“谁跟你一路来倚翠楼，”一位绯衣的公子斜了他一眼，指了指身侧湖蓝衣衫的另一位公子，“我是跟子长出来办正事。”
　　被称作子长的公子老远就看见了一旁安静的敛裳，眼神略带谴责地望着齐君扬，“君扬，你又带着敛裳来倚翠楼，真是说你多少遍都无用。”
　　齐君扬懒懒打了个呵欠，“啊呀……敛裳又不是什么娇花，再说她从小就跟着我，我都习惯了。”
　　敛裳常常见他们这般寒暄，便静静等他们说完，才低着头上前来行礼，“见过小侯爷、裴公子。”
　　“敛裳你也是可怜，摊上你家这位无良少爷。”杜小侯爷摇头啧叹两声，惹得裴庭云一声笑。
　　“哎哎，别离间我和我家敛裳呀。你们俩就是嫉妒……看在你们俩如此可怜的份儿上，”齐君扬大恩一般朝二人挥了挥折扇，“走着，我请你们听曲儿。”说罢，便熟络地往里走。
　　敛裳朝两人行了个礼，跟着进去了。
　　一旁候了半天的红妈妈连忙上来迎客，“小侯爷请！裴公子请！”
　　裴庭云无奈地摇头笑笑，和杜小侯爷跟着进去了。
　　穿过大厅，走过光影暧昧的回廊，尽头是一个独辟出来的小院落，精美雅致。挂着花魁头衔的莲儿还是卖艺的清倌儿，天天在此，想的都是谁能赎她从良。而一众少爷公子中，京城首富齐家的大公子长得最合她心意，且他可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只是，齐大公子的脾性极难摸透，常常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也不知是自己哪句话出了错，极度小心翼翼又苦恼不已。听闻三位贵公子驾临，她早早就梳妆打扮好，带着侍女在院门口迎接了。一双焦躁的翦水双眸在看到齐君扬后，立刻绽出了喜悦之色。
　　“齐少爷许久不来看莲儿了。”一句话似怨还嗔，裴庭云望了望天，杜小侯爷摸了摸鼻子。
　　齐君扬依旧是闲散神色。慢悠悠走到莲儿面前，忽地低头凑近了她，上下左右一遍看，直把莲儿看得粉面娇红。“当真消瘦许多，真是可怜了我的莲儿。”
　　莲儿眼中瞬间闪出光彩来，“三位爷往里请，莲儿已经泡好了上等的云端翠等几位品鉴。”
　　看着三人进了屋，敛裳才收回视线，面朝院外执剑而立，神情依旧如静水不动。
　　“你还是让敛裳守在外面？”
　　齐君扬刚刚坐下，闻言瞥了一眼裴庭云，“啊呀……你真是每次都要问一遍。”
　　杜小侯爷笑了笑，拉裴庭云坐下，“子长不用多担心。有眼的都知道敛裳是齐大公子的人，不会有事。”
　　“别忘了，我家敛裳虽看着乖巧，也是可以动手的。”齐君扬饮下一盏云端翠，适意地眯了眯眼。
　　不多时，花魁的院落中便传出一阵悦耳的琴声。敛裳撇开琴声感觉，院子里尽是安逸的空气，才又稍稍放下心。
　　“哎哟我的张公子诶……这……您……”回廊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红妈妈的声音传来了几个无奈的词句。敛裳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
　　“……我不！我今晚就要看莲儿！你说吧！买她要多少钱！老子有的是钱！老子今晚就买她回家洞房花烛！哈哈哈！”一个极为令人厌恶的醉酒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一笑，身边还有一帮喽罗附和的蛮横笑声。
　　敛裳眨了下眼，走出院子十几步远。
　　“张公子啊！莲儿今晚有别的客人在招待！改天？改天让莲儿陪您喝酒好不好！”红妈妈小跑着跟着一个醉醺醺的华袍男人，苦着脸想拦也拦不住，闻风而来的几个打手也不敢妄动。
　　蛮横的男人大力挥开红妈妈，“爷说今晚就今晚！天王老子也拦不住爷！”
　　红妈妈哎唷摔了一跟头，又连忙被打手扶了起来。她看见望着这边的敛裳，赶快跑了过去。
　　“敛裳姑娘，你看这、红妈妈我实在拦不住啊！”
　　敛裳又往前走了五步，抬起握着剑的手，清澈的声音冷冷的，“站住。”
　　一个贼眉鼠眼的喽罗嘲笑了一声，“哟，你说站住就站住啊，我们爷就是要见——”
　　“哎！等会儿，”醉醺醺的男人摇晃着上前来，努力眯着眼细细看了敛裳半天，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嗬！什么时候新来的姑娘！我看着比莲儿还俊三分！得！红妈妈，爷我就给你个面子，不见莲儿，行！但你可得把这妞儿送我屋来！哈哈……小妞儿，你花名儿，叫什——”
　　“哎唷我的张爷啊！这可不是您能碰的姑娘唷！”红妈妈一听他要敛裳陪，吓得心肝都颤了，连忙拼命拦住他调戏的手。
　　可敛裳仍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
　　“嗬！红妈妈！你给脸不要脸是吧！告诉你，小爷我有的是钱！爷给钱你不要，小心爷要了你的命！”男人一发狠，使劲儿挥开了红妈妈，伸手就往敛裳的脸颊摸去。
　　红妈妈看得都快吓晕过去，“敛裳姑娘！”
　　敛裳脚步未动，只对着他伸过来的脏手猛一拔剑。男人的手直撞上锋利的剑刃，划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不停往外流血。
　　“妈的，敢伤大爷我！性子还挺烈！爷我今天还非拿下你不可！”男人一挥手，两三个喽罗叫嚣着就扑了过来。
　　敛裳目光微寒，迅速抽出剑，正准备给他们一些教训，别让他们打扰了几位主子。
　　正在这时，几股气流忽然从她身后飞来，随着几下破空之声，三支竹筷分别死死插进了三个离她最近的人的肩胛处。那三个喽罗嗷地叫唤起来，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

作者有话说

　　飞筷子chua、chua、ch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