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自拔》枳春回

12、一顾倾人城

　　杜鹃开始去健身中心减肥。她告诉我说，她正在实施一项复兴计划。首先，她要减掉蓬勃的小肚腩，让她的小腹平坦如砥，始终具有处子的弹性。其次，她要去注射羊胎素，消除脸上的皱纹。她说，我要变回到十七、八岁的年龄，然后就永远停留在那个年龄上，再然后就直接死去。她说，美人迟暮，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还担心地问我，现在她走在大街上是不是还有男人盯着她看。我说有。她问，有多少。我说，全城的男人都盯着你看，你倾城倾国。她眉开眼笑，故作姿态地曼声而吟，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每天晚上都要我监督她做仰卧起坐，二十，三十，五十，一直到八十个。她一遍遍地将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问减了没有减了没有。我如果说没有减。她就心烦意乱，放很大的音响跳健身操，非弄得全身大汗淋淋。我如果说减了一点，她就笑逐颜开，赤着脚在地板上转出几朵漂亮的裙花。
　　她睡前总要喝一小杯红酒，说是美容养颜。葡萄美酒夜光杯，这句诗她是熟知的，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夜光杯，说是祁连山玉制成，白如羊脂，黑暗之中泛出一点眼花花的白莹。有时候，她得意地喝出一阵声响，我笑她像猪八戒吃长生果一样，可她眯缝着的双眼暴露出生物规律的不可逆转，眼角的鱼尾纹明晰地昭示着她的青春不可挽回地流逝。这常常使人惆怅。
　　她改掉了嗜睡的坏习惯。每天坚持七点起床。接着是漫长的梳妆打扮。胡乱地喝一点酸奶。接着就是逛街逛商场。小青是她的忠实伴侣。除了睡觉以外，两人形影不离。
　　小青正式宣告，她已经办了离职手续。她说，她已经解放了，将重获新生。我眼看着她成天游手好闲地陪杜鹃闲逛，心里暗自惋惜。有一天，小青看出了我心里的这层意思，她说，鱼哥，别操心我，我好着呢。她经过杜鹃这段时间的调教，举止风度不比往昔。她说，鱼哥，我正在干大事呢。她欲言又止。几次激动地用手压在胸口上，却始终没有言明她所谋何事。
　　我几次询问杜鹃，小青所从事的新事业，杜鹃一反常态地守口如瓶。我越发觉得事情的诡秘。杜鹃这一次耐性出奇地好，她赞叹地说小青天生就是一个美人坯子，一身媚骨，祸国殃民。她颇为自得地欣赏着小青在她的调教下一天一天风情万种，她不无自豪地说，这就是她的杰作，一件极具爆炸力的超级人弹。
　　我等待着杜鹃揭开谜底的一天。我有预感，这个谜底将也是一个炸弹，点火的人固然不能全身而退，旁观的人也会被炸得灰飞烟灭。我等待着，有一种残忍的快感。有时候，破坏比成全更刺激。在我的心里，一直存在一些破坏的欲望，比如盗窃，比如□□，比如血腥拼杀，等等等等，我幻想自己经历着作恶多端的全过程，过电影一样，什么下三滥的角色都有，纯粹他妈的十恶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