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轩车来何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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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接到湄儿的来信,小媳妇的口气严厉得很.
“悦悦宝贝:
上个月的今天我嫁作了姚家妇.成亲典礼后到现在一直忙乱,没能及时给你回信,不怪我吧?^-^
姚煜对我很好,不过有时候我们还是像小孩子似的吵架,呵呵.
悦悦,你是不是过的不好?是不是那鲜卑国王欺负你了?你不要太拗,试着去接受他，喜欢他,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别太悲观了，他毕竟已经是你的夫君啊.
还有,学着圆滑一点,多长些心眼，待在人家的后宫里,还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冒傻气可不行.等你有了孩子，说不定连性命都有危险.
宝贝，我不是在吓你，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啊.我没敢把你的情况告诉姚煜,怕他一气之下带兵打过去，你的和亲就白费了.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你的 敏慧
PS:你的字练得这么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小媳妇的眼力不错啊,可我现在情况的复杂又怎能和她说明.罢了,只要她幸福，我也可以安心了.
把信折好放在隐蔽的匣子里,心底的欣慰和怅然不绝如缕.当初的离开，为的就是今天的结果，如今既已如了愿,又何必失落呢…
北国的春天短若飞鸿，未几时，空气里已有了初夏的花香，却不是南国的闷热潮湿，像微凉的丝绸滑过肌肤，恬淡温和。
在行宫中已经住了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没有见到王廷的人，守卫的兵士从不涉足行宫。但我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拓拔寒的眼中。这算什么呢？他究竟是怎样的人，我渴望一份安宁，他便真的给了我，不计后果。这样的庇佑，我若没有什么感觉就真是白痴了，可是，我该有什么感觉呢？
懒得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紫薇采来大捧的花瓣，捣压成团，用布条将碎花裹在我的手指上。
不禁怀念起从前和敏慧两人上街搜罗来的那些五颜六色的指甲油。斟酌再三，写废的字纸揉成堆，才封好给敏慧的回信。唤过朱槿，把信递出去，心里满满的想念和伤感。
夜色来迟。倚在门口听虫声，一轮明月映在天边，清光朗朗。
“别后惟所思，天涯共明月。”
脑海里突然迸出这样的词句，好笑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可怜兮兮的，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日子，还无病呻吟。
心里烦乱，踱出竹里馆，信步闲游，不知不觉走到了宫门口。
像安排好似的，一身戎装的他伫立在阶前，浑身裹挟着远方而来的寒气。
听到脚步声，他回身看着我，笑容熟悉又陌生，“正想着见到你该说些什么，可巧你就来了。你气色不错，这里果然养人啊。”
“拓拔将军，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他故意忽略我的冷漠，仍然微笑着，神色间却掠过一丝黯然，“我刚从乌孙边关回来，顺路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三哥他没有来陪你吗？”
顺路？边关离此千里之遥，怕是专程过来的吧。“王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愿让王上分心。”
“别和我说这些场面话，我不爱听。你以为我是一个可以随便糊弄的人吗？！”他冷笑一声，神情里已经满是嘲讽，“是你不想让王上过来吧？！”
“拓拔将军何出此言？”
他走上前，定定地看着我，“王上每日都派人来探问你的情况，你若有一点想他的意思，他能忍到现在？！”我抬头看着他，他唇边浮起一缕笑容，凝在眼底，结成苦涩的坚冰，“三哥他。。。从前也有宠爱的妃子，但是对你，却和她们完全不同。他一向不将儿女之事看得很重，从没有为了一个女人三日不理朝政，不会颁下那种旨意，让自己的女人离开王廷，两个月没有音信。只有你。朝中上下都说王上变了，但我知道，他，是真的对你动心了。”
这几句淡淡的话语却像在我耳边炸开了几个焦雷！我从未想过去了解拓拔寒，从一开始就在逃避，虽然在和亲时就已经下了决心，却还是本能地逃避，逃避去承担没有爱情支持的一份责任。我还是太软弱，宁愿什么都不去想，像乌龟缩进壳里，不去面对现实，而拓拔寒也给了我不去面对他的机会。现在，现实已经把我逼到了如此境地，我还能再逃避到哪里去呢？
恍惚中，拓拔宏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我知道你是三哥的女人。从小到大，照顾我，扶持我，鼓励我的人只有三哥，他对我如亲生兄弟一般，可是，我却喜欢上了他的女人。滢儿，我们鲜卑人做事都是凭着自己的心，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如果现在不说服他，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我跪倒在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请大将军借配剑一用，滢儿但求一死。”
“你胡说什么？！赶快起来！”
我顺势站起，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滢儿一介弱质女流，禁不起大将军如此垂爱。普天之下，我这样的女人数不胜数，大将军何必如此执着？！”他开口欲言，我抬手打断他，唇边浮起一个浅浅笑靥，“如果你们因为我而兄弟阋墙，不仅我会成为红颜祸水，说严重些，若有不良居心的人乘机作乱，祖辈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就会在你们手中毁于一旦，到时只怕国力倾颓，内忧外患，民不聊生，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你如果还不抽身，我宁愿一死，也不能让这种假设有成为现实的可能。”
他定定地望着我，黝黑的眸子里有两蔟烈焰在跳动。良久，他犹疑着开口，“如果，我愿意抛弃身份，地位和拥有的一切，到草原上做个普通的牧民，你愿意陪我一起牧牛放羊吗？”
“不，你做不到。”
“我为何做不到？！”他的神情开始狂躁，“你既然不爱三哥，为什么不能答应我？”
我的头开始痛起来，耐心一寸寸流失，忍不住冲他叫道，“你不明白吗？！因为你是有情有义的血性男儿，你和王上有至亲的骨肉亲情，你是王上不可或缺的臂膀，你还是太后眼中至孝的孩子。这么深的亲情羁绊，这么重的道义责任，你怎么可能逃避？你也决不可以逃避！”
他诧异地看着我，半晌，诧异地开口，“你哪来这么多大道理，还说得振振有辞？！怎么自己的事情就一塌糊涂，不上心呢。”
我被他这句话噎得够戗，头愈发疼起来。索性瞪着他，恨恨地道，“是，我是笨蛋，就知道关心和我不相干的事情，你满意了吧？！”
他握住我的肩膀，俯下身，声音里掺了浓重的悲伤无奈，“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不愿面对。都说天朝女子性格温顺，说话委婉，你怎么这么直通通的，就算说几句敷衍我的话，骗骗我也是好的。”
我看向他的眼睛，轻声道，“这世上，我最不愿欺骗的人，就是你。”
他猛地低头吻住我。一滴咸味的液体滑至唇角。我心底涌起一阵酸涩，闭上眼睛，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温柔地回应。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放开我，转身步下台阶，忽然又转头看着我，轻道，“我不明白你，既然不爱三哥，又为何把自己置于这个尴尬的境地呢？”
未等我回答，他突然笑笑，道，“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吧。滢儿，我会试着放下你，但是，我也会等你答应与我一起牧马放羊的那天。”
这算承诺，还是誓言？！
我呆呆地看他的背影远去，夜雾侵湿了罗袜。慢慢走回竹里馆，紫薇和朱槿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夜乱梦，醒来时泪水和汗水打透了薄衫。
吩咐紫薇备下水沐浴，脑子里仍乱做一团。看来是昨晚的事给我的神经造成很大冲击，还好自己费尽口舌才把那固执的男人劝回去，却劝不了他心中的情。
情之一字，世间多少人为之癫狂，为之痴苦？
双雁同归，鸳鸯同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拓拔寒，拓拔寒，也许我真的已经逃避不了了，毕竟你我，已经绑了红线，今生有缘。你说爱我，我只敢相信七分，帝王的翻脸无情，红颜未老恩先断，多么血淋淋的例子我怎么可以视而不见。你说爱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可以接受你呢。。。
坐在书斋临帖，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在一边。
紫薇进来倒茶，瞅着字帖抿嘴乐。我回过神来，发现纸上翻来覆去全是他的名字，想起刚才心心念念想的事情，脸不禁热了起来。
“公主心里还是念着王上的，不如回宫好了。”
“死蹄子，再敢胡说就把你的嘴撕了。”
她笑着跑出门外。我把字帖揉成一团，恨恨地丢在一边。心里不免恍惚，我是在思念他吗？突然，我发现自己想不起他的样子。
早早躺下，拥衾辗转反侧。迷迷糊糊间，一声轰天的炸雷在窗外响起。
一个激灵坐起身，下床推开门，电闪雷鸣，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
一瞬间，竹里馆的一棵高大古柏被雷劈中，燃起冲天裂焰。
丫鬟太监们叫嚷哭号，奔跑逃窜，火势顺着风扑向堂屋门口。
我呆了几秒钟，猛地冲回屋中，将手帕在盆中浸湿，掩住口鼻，又将剩余的水一股脑浇在被子上，裹住被子向外急滚。
一阵天旋地转，烟气呛得我无法呼吸，浑身像烤过一样热。
滚了一阵，踢开被子，却发现滚错了方向。浓烟中根本看不清门在哪里。
救命啊，谁来救我，我可不想被火烧死在这个异世界啊。
突然，耳边响起隐隐约约的叫喊。我大喜，急忙循着声音的方向摸去，那尖利的公鸭嗓此刻却成了救命的仙乐：“王上！。。。您是万金之躯，不能进火场啊。王上。。。。。。”
咦？他在喊什么？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暴雨倾盆而至。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大火渐渐被雨水熄灭，焦黑的房椽和断木冒出白烟，横亘一地。
密匝的雨幕下，他冲过来紧紧抱住我，哽咽得语不成句，“太好了！你没事。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幸好，你没事。”
我搂住他，仿佛松了口气，蓦地痛哭失声，像要耗尽全部的力量和情感。
“幸好，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轩车来何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