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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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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过去造就了现在的我们,还是选择?
每年的四月一号对于公司每位员工来说都很重要,是发大信封的日子。人在职场,没有人会嫌钱多或者满意自己的薪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收到的酬劳和给公司带来的价值远远不符,自己被严重剥削了,而每年的调薪日是审视自己在老板心目中的地位和决定自己的去留。
于蕾年前给老板透露过希望自己今年的加薪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宋熙恩当时虽不答应也不否定。快下班时她从老板手中拿到自己的加薪函时,震惊的发现自己只是涨了百分之三,而今年公司的平均涨薪幅度为百分之五,也就是她严重拉低了群众的调薪比率。由于气愤,她差点想走回去把信封丢到宋熙恩的脸上狠狠的羞辱她一番,出于理智,她还是抑制住这个可能爆发的行为,在即时通跟郑春天告知这个事情。
“不会吧?”郑春天有些不明白,“我和李萌都要走了,她还不施与重金留住你,竟然只给你涨这么一点?”
“是呀,我看到那个数字时都气炸了。”于蕾边敲文字边气呼呼的看着郑春天,让她知道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情绪。
“我真是不了解这个人,难不成想把所有人赶走,可是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再说要赶也可以,全部一起赶走,她一个人做光杆司令?”郑春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给自己留后路的管理者,没有管理才能也就算了,连小朋友都知道的用糖收买人心的道理都不会,她真是不明白当年她怎么在台湾当了这么久的主管,台湾人就这么逆来顺受?
“估计是,我想好了,不然我也走算了。”于蕾赌气的说。
“千万别冲动,你是有孩子的人,不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不你先去和她谈一下吧,看看她的想法?”
于蕾本来并没有打算真的辞职,和宋熙恩的谈话倒是让自己认真考虑了这个想法。于蕾希望宋熙恩给自己解释这个涨薪,对方说这个幅度是正常的,于蕾便搬出年前宋熙恩和她说如果她好好做的话,把自己的工作职责扩大,她好去和人力资源部申请升职,现在她也不期望升职,可加薪的幅度的确太低,工作本来就几千块,涨个百分之三还不到自己房东涨房租的一半。
“这个调薪又不是我决定的,这是公司的决定。”小会议室里宋熙恩一直在和于蕾这么解释。
真是贻笑大方,公司安排老板来做什么,不就是管理员工的工作,报告公司员工的表现年底给出考核。于蕾不是不知道老板的局限性在哪里,可是她真的不满意这个解释,为什么别人能够涨百分之五,甚至同一部门有人涨到百分之十二,而她只能涨百分之三。
于蕾很不买账,气愤地说:“去年一年大部分节假日我都应你的要求来值班,连中秋节那天都因为你要调整一个表格数据而加到晚上八点多,我真的觉得自己对这份工作尽心尽力,而加的这几百块钱没有像我还感觉到自己的付出得到合理的回报。”
宋熙恩坐在那里很烦躁,她很不想继续这样的沟通,可是还是硬着头皮回复说:“你值班和加班公司不是都给你加班费了吗?我不觉得这个和加薪的幅度有什么关系。”
于蕾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都呆了,她没有想到宋熙恩会这么残忍的回应她。她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中秋在公司里值班,为了自己老板一些无理的要求硬是加班到八点半,让全家人都在饿肚子等着她吃团圆饭是为了加班费?她站起来,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一个以为别人的付出是理所当然,一个没有同理心的人,她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她顾不上礼仪,直接从会议室走出来,留下宋熙恩一人在那里仍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因为百分之三而小题大做。
没过几天,于蕾在朋友的推荐下去了国内最大的同行民企面试,顺利的得到了聘书,回来第一件事就直接给宋熙恩发封辞职信,一副农民翻身做主人的样子。郑春天看她得意忘形的样子,忍不住要损她几句。
“看你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至于吗?”
“那是,”于蕾翘起尾巴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我这时不耀武扬威一下,怎能把以前受的恶气给抚平。”
“好吧,好吧,你怎么说都有理,估计几分钟后就到你的谈心节目了。” 郑春天才刚小声的说完这句话,只见宋熙恩大摇大摆的走到她们这里来,对着于蕾说:“我们谈一下吧。”
挽留并不成功,宋熙恩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或者说她知道于蕾想要什么可是她就不甘心双手奉上。也许在她心目中大陆这些刁民的态度如此恶劣还想让她屈服,这是她强硬性格中不可以接受的一面,也许过程有些辛苦,但她宁愿以两倍的薪水找其他人来做这些事情也不给这些不知好歹的人。
事后郑春天和于蕾聊天时,感慨说:“新加坡人这会该高兴了,他不是说宁愿宋熙恩下面的人都走光了也要保住她,我们几乎都走光了,他的说法得到了彻底的执行。”
“管他呢?东家不打打西家,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个道理你还不懂?”递上辞呈,于蕾豁然开朗,对这些人事倒无所谓了。
“我也只是感慨,都待了这么久,快要走了还是有些不舍,这几年每年的上班路线都是一样,真担心在家休息时突然条件反射的上班,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出入的权限。”
“你太多愁善感了,平时没看到你这么热爱上班。”于蕾没有这么多伤感的东西,她觉得你可以热爱你的工作,可千万别热爱你的老板或者公司,后者会在你毫无价值时无情的将你抛弃。天底下做值得投资的东西就是经营自己的家庭,也许它并不一定如你期盼般的发展或者呈现,但它带来的欢乐和归属感是任何东西无法比拟的。
没过几天,郑春天和陈洁吃饭时对方又丢给了她个重磅消息,陈洁跳到了一家美资企业做操作总监,年过百万还有股票。陈洁宣布时郑春天在吃饭,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嘴巴张开得看到里面的饭菜,陈洁嫌弃她催促赶紧吃完再发表评论。
把嘴里的饭咽下后,郑春天不顾形象的拿筷子对着陈洁说:“年薪百万,还有股票?”
陈洁笑着点了点头,郑春天高兴得说:“妈呀,陈洁,你真厉害呀,都何丽丽那个级别了。”
“以前旅游认识的一个朋友,不同行业的,但是他们公司刚好招我们这个职能的,她就推荐了我。”陈洁素来内敛,满心喜悦但看起来还不如郑春天那个兴奋。
“陈洁,你真棒,”郑春天给个大拇指,“你该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富婆了,苟富贵莫相忘哈。”
陈洁笑而不语,眉眼里的喜悦看得郑春天有些小小羡慕,想到自己的裸辞,心里泛起一些难以名状的苦涩,后来转头想想是自己挣扎了很久的选择,没什么好纠结的,便忙问:“收入一下子涨了这么多,你打算以后怎么花呀?”
“买辆宝马?”陈洁反问。
“宝马好呀,最适合你这种暴发户。”郑春天立马回答,还觉得自己的这个答复真是经典。
“张笑听到你这么一说,肯定以后会禁止你再跨入我家。”陈洁好心提醒。
“怕啥,他就是一长工,你才是女主人,只要你不禁止,他能怎样,是不,陈老板?”郑春天马上变脸,谄着脸媚着眼看着陈洁。
“错也,丈夫是天,郑春天小姐。”陈洁纠正。
中午回到办公室郑春天才好好消化了这个消息,这些天好多人辞职,多得让她一度怀疑大家是不是她的精神追随者。虽然往年的四月人走得也不少,可资深员工的大批出走还是头一回。仔细想想,走的大部分人都是攀上高枝,裸辞的寥寥无几,她在职场路上走的这步棋不仅大胆而且很险,没走好可能就万劫不复。
晚上回去和陈振文一起吃饭时,她就告诉他陈洁找到好东家的事情,言语里掩藏不住的艳羡。陈振文理智的告诉她一分钱一分本领,高薪下必有重压。郑春天不以为然,“说不定陈洁就是运气好,厚积薄发。”
陈振文不认同,语气肯定的说:“婚姻还能说是运气,工作就不大可能。谁不想找高薪,活少离家近的工作,可是这种情况可能嘛?能够得到这些机会的不是因为父辈原因,就是自己付出辛劳。中国人都爱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真有肥缺,里面的人都迫不及待的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家人和亲戚,我觉得陈洁那个位置估计有烫山芋的嫌疑,不过她能力这么强,前期辛苦点肯定能搞定。”
郑春天听了也觉得有理,白天那股羡慕劲也随着这番谈话消淡了不少。她自己是被这个消息一下子冲击到了,失去了平时的判断力,才会忘记高处不胜寒。
今天是郑春天办离职手续的前一天,宋熙恩代表部门的管理层要和她吃个散伙饭,其实郑春天并没兴趣,觉得与其两人相视无语不如不吃,后来想想她虽不喜欢宋熙恩,但相识一场,就好聚好散,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矫情不给面子。
她俩去了城里有名的粤菜馆,点的菜都是郑春天爱吃的,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让宋熙恩点了些她自己的口味。每个人口味都不同,很多情侣都吃不到一块,能做的是各人喜欢吃的各点一半,不然完全偏颇会让有人的幸福是其他人的痛苦,关系也难持久。
出乎郑春天意料的是,宋熙恩问她要不要考虑留下来。郑春天笑了笑,其实上次在和吴玲的对话中她是有些动摇,初婚三十女子工作都不好找,她不觉得自己好到哪里去,虽然很多和她共事的人都夸赞她能力强,客户也很喜欢她,可是细细想来,里面有多少是大家的配合,多少是公司所给的平台。她能把公司的系统使得出神入化,能学出很多漂亮的公式让工作簿很快的运行,可是充其量她也只是个比较好用的螺丝钉,新人多在她身边观摩几年后也会有她这个成绩。
郑春天不想去猜测宋熙恩邀请的用意,如果对每件事都去揣测,背后的原因除了徒增烦恼别无它用,反正职场本质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她曾在吴玲的谈话和陈洁的飞黄腾达中摇摆过,那宋熙恩的这个邀请就更坚定自己的想法,不必要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花费人生大好时光在不喜欢的人身上。
“谢谢老板,我的下一步已经规划好,所以只能说抱歉。”郑春天装作难为情的说。
宋熙恩还打算努力游说,后来见对方立场如此坚定也不好再逼得太紧,本来也是想借助她来度过用人荒的难关,没有希望也没有什么损失。
第二天郑春天一到公司就把笔记本电脑还给财务部,和人力资源部确认一些结款明细,中午再和陈洁,于蕾,袁百惠,李尤莉还有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同事一起去吃散伙饭。
“干杯!”大家举杯庆祝,郑春天也大声喊,“干杯,希望明天会更好。”
“会的,会的。”于蕾应答道。
“有没有很伤感?”袁百惠很好奇的问,她自从大学毕业就进公司,没经历过离职的感受。
“倒还好,刚提辞呈和前段时间比较难受,现在倒觉得一身轻松。”郑春天如实告知自己的反应。
“不是装的吧?”李尤莉笑着说,好像有些不相信她的话。
“不是,现在的感觉,怎么说呢?”郑春天想找出些合适的词来形容,可惜平时阅读量不大,现在得努力搜肠刮肚来找些恰当的字眼表达,“就是那种你一直觉得过不去的槛,怎么都过不去,现在看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以前觉得加班好累,受气很辛苦,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可是现在看看,好像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而且也这么过来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想不通放不下;更重要的是,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也觉得没什么好原谅不原谅的,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而做出的条件反射行为,并没有特别针对,甚至对于我老板,我突然觉得我们也只有公仇而无私怨,没什么好记恨的啦。”
“那你真是心胸广大,”于蕾丝毫不买账,“我肯定不原谅那个女的。”
“会的,你会的,”郑春天很肯定,“只是时间问题,可能等到你走的那一天,又或者过几个月你在新公司的烦恼。我现在反而觉得对那些曾经伤害过的同事感到很内疚,因为自己当时的无知和自私。”
“没事,你自己不也说为了生存而做出的条件反射吗?”陈洁看她难过的样子出言开解道,“人家不完美,你也不完美呀,何必为难自己。”
郑春天想想也是,人真是奇怪,对自己伤害过的人的记忆总是比被别人伤害过的印象深刻,偶尔夜深人静,总想找个机会去倾诉以求心安。
“好啦,好啦,大家不要说这些伤感的话,让我们来祝春天同学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和前程似锦。”袁百惠举杯做祝酒词。
“必须的。”
“是的,是的。”
“干杯,干杯。”
最后离开公司办公室之前,郑春天用于蕾的电脑登陆了自己的公司账号,在公司的个人邮箱里发出最后一封信给所有共事过的同事来辞别。她觉得大家同事一场,不辞而别不是君子所为,雁过且留声,她郑春天也需要向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人说声离别珍重。
各位同仁:
人生是一场修行,谋生亦谋爱。我已为生存放弃很多东西,是时候去听从自己内心去做喜欢做的事。
有幸能和各位同事多年,从你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谢谢你们曾经的帮助。我们曾有过欢笑,有过泪水,也不乏抱怨和指责,现在回头看看,正是这些林林种种,让我们更加珍惜如今还在维持的感情和彼此的缘分。
后会有期!
郑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