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乱我心》璞玉大人

1、楔子

　　里是汪洋大海中一座孤岛，名为礐（que)石岛。岛上有小镇有渔村。每逢三年岛民就会与陆土来的大船交换生活用品，但很少有人离开这里，除非是那些发家致富的岛民才有机会前往陆土见识。

　　秋季将至,气候凉爽了许多,不过值当正午的海滩上还是闷热的紧。三三两两的孩子头戴斗笠，脖披汗巾,挎着竹篮,小脸晒得通红,奔向那海滩上一排排整齐的鱼帘。其中一个较为高挑的少女身着粗布麻衣,在小孩群里飞快的跑着。她小跑着到了自家鱼帘跟前,将竹篮置于细软沙面上,抬手抓过头上汗巾角擦去额头上密密的汗珠子。

　　.....．

　　“棉姐姐！棉姐姐！” 身后传来邻居小娃儿的呼喊，少女连忙回头。

　　“水生弟弟，怎么了？”

　　“快，快回家去，你祖阿婆出事了！” 小娃儿一路跑来累个不行，不过歇口气的功夫，少女早已疾步离去，留下一篮子未摊好的鱼儿。

　　海棉一路奔跑，眼眶隐隐作红。祖阿婆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刚进院子，远远就能瞧见屋内站着几个人，都是隔壁的大叔大婶。海棉有些愣神地望向屋内，一时间有些挪不开脚步。

　　“哟！棉丫头回来了！还不快进来！” 离屋门较近的海生娘瞧见她，招手换唤她进屋。

　　“阿婆...” 海棉顶着鼻腔跪在阿婆榻前，眼眶更红了。

　　“你这傻孩子哭什么？阿婆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棉儿没哭，只是担心阿婆。”

　　“阿婆没事了，不过暂时不能下榻。”

　　祖阿婆再过两年就要九十岁高龄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手脚也不再灵活，还常日昏睡。村里卜卦神婆曾给祖阿婆测过数，说祖阿婆未能过九十岁，虽然海棉从不信这些神怪之事，但祖阿婆如今的状态却叫她愈来愈害怕。

　　“海阿婆，这几日就好好歇着，需要什么的尽管说，能帮的咱一定帮！”水生爹是个地道热心的渔民，对于海棉家孤寡俩婆孙，作为邻居，他家这些年都帮了不少忙。

　　“诶，劳烦你们了，老婆子啥也不需，只是我这愚笨的孙女，还需要他婶儿照看些。”

　　“阿婆放心，棉丫头是个好闺女，咱家就三个男娃没个女娃。我呀，老早就当棉丫头是自个儿的娃儿了。” 海生娘至诚说完，海生爹连连点头。见天色已晚，眼看着祖阿婆没什么事儿了，也该回去了。水生弟弟将海棉落下的鱼篮子捡还给她，也随着爹娘回了家。

　　见大叔大婶们都各自回去，海棉拉上院门，取了些新鲜鱼肉下灶熬了给祖阿婆熬了碗热腾腾的鱼汤。

　　....

　　这个从小生活的礐石岛民风淳朴，但可能犹豫远离陆土，岛上的人们相对比较迷信。

　　而自小生长在渔村的海棉却是不大相信神鬼之说，她更不信世上有神仙。

　　可能这最大的原因便是她的阿爹在她未出世前，私自抛下祖阿婆和阿娘，出海寻找修仙之道，可阿爹这一去就是十四年。她五岁的时候，阿娘改了嫁到别村去了，此后她再也没见过阿娘，于是这么多年只有她与祖阿婆相依为命。

　　晚上，祖阿婆的精神忽然变得很好，拉着她话家常，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最担忧的就是她的婚事。

　　其实她自小已定了亲，那家是村头的姓李的儿子。李聪大她三岁，与海棉算是青梅竹马，李聪自幼进私塾，在村里是个学问家。于是跟在李聪身边，海棉前前后后也识了不少字。然而却在约定满十四岁成婚的这年，她的李聪哥哥从镇上认识了一家米铺掌柜的女儿，没过两月二人就私定了终身，听说那米铺掌柜的闺女已经怀了身子，于是海棉被退了婚。

　　对于自小心中自认定夫婿是李聪哥哥的她，为此哭了一夜。

　　“我的乖孙女如此乖巧懂事，是李聪那厮没福气，咱们忘了他，我的棉儿定能寻到更好的夫婿，水生大婶人脉广，阿婆已经托她照看些了。” 祖阿婆跟渔村人一样是个虔诚的信徒，但她却极其疼爱孙女，相对于别人家的迂腐，祖阿婆对她还是极为宽容的。

　　“棉儿嫁不出去的，棉儿没有镇上姑娘丰腴，没有镇上姑娘出彩，还被退过婚。” 她啼啼哭哭地抹着眼泪，很是委屈。

　　“谁说的！李聪不过一书赖子，我的棉儿是最特别最出彩的女娃，将来嫁的一定是最特别的男子。” 祖阿婆抚摸着她的脑袋。

　　“真的么？” 她抬起泪眼，抽抽巴巴，祖阿婆十分至诚地点头。

　　“昨晚梦到海青那孩子了。”

　　“阿婆梦到阿爹了？”

　　“是啊，我梦到他回家了。也不知这十几年他过得好不好，吃的饱不饱，是不是忘记了回家的路...” 祖阿婆忍着泪花。

　　“阿爹许是修成了仙人，仙人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每天都要庇佑凡人，所以阿爹可能是太忙了。”

　　“唉！当初我就不该让他去。” 祖阿婆叹气。

　　“阿婆...阿爹为什么会去修仙？虽然经常听村长说外头凡人修仙的事情，可真的修仙成功到底有没有呢？”

　　“你阿爹与你一样自小没了爹娘，时常见到些不干净的东西，村里姑娘见了他都躲得远远地，就因如此才不得已到了三十岁才娶亲。你阿娘刚怀上你那时，你阿爹就直嚷嚷着要出海寻找修仙之道，说是他梦中遇见了仙人，仙人说他此生有仙缘。只是这一去十四年未返，可见华胥之境并非全真...”

　　海棉抵着下巴趴在榻上听祖阿婆重叙往事，听着听着渐渐入了睡。

　　.....．

　　第二日，海棉在榻上醒来，顶着迷糊眼她开始忙活，终于收拾完屋院，她洗漱了一番端着鱼汤进屋。唤了好几次祖阿婆，祖阿婆却没有答应她。

　　“阿婆？”

　　她赶紧置下鱼汤，凑到榻前推了推祖阿婆的身子。祖阿婆亦是没有醒来，海棉急了，抽抽搭搭跑到隔壁敲水生家的门。

　　水生爹立马将神婆请了来，神婆却说祖阿婆已经不行了。神婆也会医术，祖阿婆在她的针灸之下缓缓醒来。

　　“棉丫头，这儿只是回光返照，有啥后事交代清楚了，神婆只能帮到这儿了。”

　　海棉连连点头，泪水止不住地掉。凑到祖阿婆榻前，她握紧祖阿婆皱纹遍布的双手，顶着鼻腔问道：“阿婆，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告诉棉儿，棉儿替你完成。”

　　“阿婆希望棉儿嫁得好...”

　　“好！棉儿答应阿婆，一定嫁得好！”

　　“海青那孩子...回家了吗？”

　　“阿婆，没有...” 听到这里，屋内水生爹娘与其他叔婶儿都红了眼眶。祖阿婆一生命苦，独自大了孙子，孙子却离了家，如今带大了重孙女，重孙女却被人退了婚，这做了牌位，也没个男丁戴孝送钟。

　　“可惜棉儿是个女娃...不然还能去寻一寻我那遭罪的孙儿...”

　　“阿婆，这么多年了，海青许是已经不在了....” 水生夫妇拭泪。

　　“海青啊...打小就愚笨...我怕他出去迷了路...啥都不会...许是成了乞儿...乞儿也好...乞口饭吃不会饿死...就怕他遭人欺负...神明庇佑，让我的孙儿回家吧...留个尸身回来也好...葬在他爹娘身边...也好过曝尸荒野...” 祖阿婆喃喃自语。

　　“阿婆放心，棉儿去寻阿爹回家！阿婆不要牵挂，还有棉儿...” 海棉握住祖阿婆的手，放在脸颊。

　　“棉儿...苦命的孩儿...阿婆不放心...今后一个人...好好活着...莫受委屈...” 阿婆缓缓闭眼。

　　“不会的！棉儿会坚强！” 她抬眼望着祖阿婆阖眼的静态，有些呆愣。

　　“阿婆，棉儿熬了鱼汤，您喝完再走吧？”

　　“傻丫头，你阿婆已经走了。” 神婆忍不住开口。

　　“阿婆...”

　　.....．

　　祖阿婆走的并不安详，她还念着那个未归家的阿爹。海棉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她向祖阿婆保证，一定会找到阿爹，带他回家。

　　在水生爹娘的帮助下料理了祖阿婆的后事，她开始盘点家中琐碎，能卖的她都换成银钱，不能卖的她就送给水生家，这么多年承蒙人家照顾，终究无以为报。

　　这月十五正巧赶上三年一期，码头会有大船来，海棉挎着布囊，身着粗布青衫，长发被她高高扎成髻。白净细腻的皮肤微微有些发青，许是营养不良。

　　水生爹娘与水生弟弟前来为她送行，本想着给她着门好亲事，可这丫头却十分固执地要离开渔村寻找阿爹，不是家中人不能过于干与，水生爹娘只能任由她去。知道她喜吃肉食和米饭，一大早跑到镇上置了一包裹馒头米果和腊肉。

　　“丫头，答应婶儿，若是寻不到定要回来，一路上多长几个心眼，银钱都揣兜里了么？”

　　“藏好了，放心吧婶儿，都放在您给我缝的兜里。” 她拍了拍心口处，水生娘细心特意为她在里衣缝了个兜。

　　“诶！这包裹你也拿着，都是些吃的，米果先吃，免得捂臭了。” 说着塞给她一个大包裹。

　　“婶儿，我带了干粮，这些不用，您拿回家去自个儿吃吧！好歹给水生弟弟留着。”

　　“棉姐姐，我不吃，你就带着！等你回来，水生也长大，到时候水生娶面姐姐做媳妇好不好？” 不过九岁大水生娃儿，稚气的脸上满是期待。

　　“你这小子！” 海棉捏捏他的小脸蛋。

　　离别之际，大船铜钟开始响起，船要走了。

　　“对了，还有这个。” 水生爹拿出一块手布摊开，里头是一串褐色木珠。

　　“叔儿，这是什么？”

　　“神婆交代的，护身符能驱鬼怪，神婆本想亲自来送你，不巧村尾有人产子，她走不开就托我给你。棉丫头，路上可要小心啊！”

　　“恩！替我谢谢神婆！” 海棉取过木珠手串戴在腕上，手布被她揣进怀里。

　　“孩子！保重啊！”

　　“叔婶儿，你们也要珍重！”

　　踏上大船，她红着眼眶向岸上人告别。此去前路渺茫，只愿上天垂帘，让她早日找到阿爹，早日完成祖阿婆的遗愿。只是她这一路能否顺利呢？

　　而此时大船的另一头，一个年轻公子站在船头，肩上趴着一只小仓鼠，小仓鼠竟开口说了话，：“父亲大人，咱们为何要来看这座小岛呀？”

　　年轻公子苦涩一笑，：“很久之前，礐石不过只是一块她每日倚靠的浮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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