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阁杂记之相思泪》阿了

2、求医

　　“她终于走了。”
　　竹屋中，青衣男子静静地坐着，双眼直直地望着窗外，宛若一尊玉像。美则美矣，毫无生气。谁也不知道他的心灵沉溺在怎样的痛苦中，不可自拔。
　　“迦叶冰蚕毒也没用吗？”涧兰之方才的镇定荡然无存，她像个被宠溺坏了的孩子，得不到心爱的东西，面红耳赤，急的直跺脚。
　　“十年了，十年了，你为什么还不醒？”她跪倒在他身边几乎绝望。
　　“你醒醒吧，兰儿求你了，你醒醒吧！”晶莹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她死命摇动他的肩膀，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沉睡中唤醒。十年了，她从七岁的女孩长成了十七岁的少女，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换得他的苏醒。十年间，她顷尽所有精力钻研医书，一点一点的用药物替他易筋洗髓，可为什么，他居然连一点求生的意志也没有。
　　“为什么有人拼着命想生，而你拼着命想死？
　　“为什么别人来求我，你却偏偏不领情？
　　“我救的了你的躯壳，救不了你的心，你，你对兰儿为何这般残忍。”涧兰之再也忍不住了，她十年来的盼望委屈煎熬寂寞，在一瞬间化作眼泪，倾泄而出。她倚着他的膝盖失声痛哭。
　　“阁主，阁主，不好了，枫树林着火了！”
　　涧兰之一怔，蓦地抬头，枫树林着火？一定是龙夜。她站起来拭去面上泪水，又恢复了那个沉着冷静的杏林阁阁主。
　　该来的始终要面对。

　　黑漆漆的山间，碧蓝色的火光张牙舞爪，仿佛将夜空硬生生撕裂。
　　山道上，几点碧光闪闪烁烁，犹如鬼火。龙夜顺着山道望去，只见涧兰之提着一盏碧色琉璃灯，身后跟着四个药童，衣饰一致，手中皆提琉璃灯。那灯光荧荧淡淡映得面庞无喜无怒，和着漆黑的树影，透出森森鬼气。
　　涧兰之望着一株着火的枫树，淡淡道：“龙姑娘好本领，竟能烧起这毒枫林。”须知，这毒林中湿气甚重，莫说火烧枫树林，就是想燃着一片树叶也不易。却不知龙夜用了什么燃料，让这碧蓝色的火光燃烧起来。
　　此时几个药童不等阁主吩咐，已经开始用扫帚棉布扑打火苗，哪知火苗不但不灭，反而向救火人身上反噬过来。
　　涧兰之跺脚急道：“龙夜，你想怎样。”
　　“只要阁主答应救人，龙夜决不为难杏林阁。”
　　“好。”
　　“那就击掌为誓。”
　　无奈之下，涧兰之只好伸出手掌，连击三下。
　　“可以救火了吧。”
　　龙夜紫袖一扬，双手各发一把银弹，先出左手，后出右手，却是后发而先至，后面每一颗银弹撞上前面的一颗，在火苗上炸开，散出一团团烟雾，随着烟雾消散，火苗竟也无影无踪。
　　涧兰之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神奇吧，哈哈，其实龙夜用钾点燃了树，再用了一招干粉灭火器。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哈哈哈哈！）
　　罢了罢了，今天只得认栽，谁叫师傅师叔师伯，死的死，走的走，只留下兰儿一个人。
　　“病人呢？”
　　“跟我来。”龙夜在一瞬间仿佛又恢复了生机，心中感激雀跃到无法言语。她极力掩饰自己心底的快乐，面上只是闪过瞬间的喜悦，但轻快的脚步还是让涧兰之吃惊不小。究竟是什么病连龙夜这样的医者也束手无策？究竟是谁牵动着她的喜怒？

　　离开枫树林，向东不远，杂草丛生掩住一处洞口。
　　“小心。”龙夜及时拦住涧兰之，俯下身去，拔除洞口设下的毒钉。然后才拨开乱草，领着涧兰之进洞中。涧兰之暗想，好厉害的女子。
　　洞中一把竹椅，椅上坐着一个人。涧兰之举起琉璃灯，灯火太过昏暗，让她产生一种错觉，那竹椅上的不是旁人，而是竹屋中的青衣男子，他静默地坐着，似醒非醒，若即若离。
　　“小夜，小夜……”
　　“我在这儿，你醒了吗？”
　　涧兰之凝了凝神，不是他。
　　“涧阁主，他就是那个病人。”
　　涧兰之走近竹椅，掌灯细瞧那人面容，他颧骨很高，眉毛浓密，也许因为太过消瘦的缘故，两眼深凹到几乎可怖的地步。因为琉璃灯是碧色的，映的他面色惨淡。涧兰之伸出右手三根手指，搭在那人脉上，只觉那人脉搏强劲分明不似有病，可偏偏脉搏时断时续，忽快忽慢，形成一种诡异的韵律，让她不由皱眉。
　　“龙姐姐，他中了什么奇毒么？”
　　“是相思泪。”
　　相思泪。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若问世间何物苦，红豆枝凝相思泪
　　是无药可解的相思泪。
　　涧兰之苦叹一声：“相思泪无药可解。”
　　结果，如此决绝。
　　她转身看清龙夜，龙夜没有看她，她看着龙夜在瞬间眉心抬起眉尖下垂，紧抿了樱唇，碧色的灯光映的她面无血色。这个结果是身为医者的她早已预料的，可总是心里有那一点点的希望，希望一切都有转机，希望那一点点的火星是可以照亮黑暗的。
　　“我早知道了。”龙夜皱着眉笑了笑，双目不离病人，纤细的手指抚过他的乱发，怜爱中说不出的令人心痛的绝望。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龙夜心神混乱，一切都无所适从。
　　“我会帮你治他的。”
　　“不必了。”龙夜失神着摇头，嘴角残留着那抹古怪的笑容，泪水下落，而她仿佛无所知觉。“我早知道了，没有什么救的了他。萧大哥，大不了夜儿陪你走一趟冥府。”最后一句竟是对椅上人说的。
　　“毒是人做的，就自然能解。你千方百计逼我下山，不正是为了这个。”
　　龙夜一怔，“是我糊涂了。”她轻拭两腮的泪水，面上又恢复了初时的镇定。“请阁主遵守诺言，为他治病。”是了，即使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
　　“兰儿也请龙姐姐应我一件事。”
　　“阁主请说。”龙夜心道，莫说一事，便是千事万事，只要你能救他，我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