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梳骨

5、困惑

　　暮色四起，一扇朱红大门打开，惊起了屋檐上的飞鸟，啁哳。

　　两个女生低着头，迈过门槛，出来的正是水丁当和阮白。水丁当站在门口跟阮白道别，然后站在原地，目送阮白离开。

　　阮白眉眼倦倦，埋头看了一天的资料，脑子里强灌进无数信息，此时颇为倦怠，脑子反而空空的，有点麻木。

　　第一天上班，她乖乖坐在办公室里，下午她去倒水时发现楼下有些嘈杂，水丁当说，下面都是来上课的小妖。楼里的隔音极好，她几乎没有听到声响。她也没有多去打探，诸位前辈和同事看上去，都是不难相处的人——也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想到这，阮白反而失笑，本来就是妖怪嘛，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从青石砖小径回到大路，仿佛回到了人间，世俗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铁板烧店门口服务员挂着小话筒，对客人微笑说欢迎光临；小姑娘被老太太牵着手，停在牛奶店前买牛奶；大黄狗躺在树下，正好将路堵住，行人只好绕过它……

　　阮白的步伐轻快，抛开见到妖怪不真实的恍惚感，踩在人间的土地上，过往的人与她擦肩而过，匆匆往某个方向奔去，回家。

　　嘟嘟——嘟嘟——

　　听到车喇叭声，阮白忙让到一边，然后继续走路，却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喊她：“小不点，等等。”

　　是他！阮白转头看过去，车窗已经降下来，那个男人浅笑着看她，阮白停住脚步。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都没有说话，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人流车声喧嚣嘈杂都远去，她听到了幽谷花开的声音，一瓣，一瓣，美得神圣无瑕。

　　“上来，我送你。”

　　不用了。阮白下意识摇头，他们之间，还没有熟到可以蹭车的地步。兰之行有些失落，微微低头，又抬起头来，语调温柔道：“乖，听话，我请你吃烤鸭。”

　　这是在哄骗小孩子吗？o(╯□╰)o

　　后面有被堵住的车按响了车喇叭，催促兰之行的车快点走。忽然有些不忍心，阮白鬼使神差走过去，坐上了副驾驶座。

　　哦，上天作证，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上来。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我欺。

　　兰之行似乎有些开心，殷勤地探身过来帮她别上安全带。阮白嗅到男人身上幽静的兰香，原来真的有香味，幽幽的，清冽的，小红晕飘上了阮白的脸颊，她不习惯和男人靠得这么近。

　　算上今天，他们才见过三次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阮白下意识觉得兰之行总把她当做小娃娃对待。

　　兰之行开动汽车，神情专注地目视前方。阮白侧脸看他，真是好看的男人啊，意识到自己盯着男人目不转睛，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扁扁嘴，转头去看窗外，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厚颜无耻了……

　　“等下我们先去吃烤鸭，然后我送你回去。”

　　兰之行自己敲定了行程，阮白没有反对，她从包包里掏出了手机，给瑶枝发了一条短信，告诉瑶枝她会晚些回去。现在她和瑶枝还住在学校，她找到了工作留在这里，瑶枝也已经决定回去父亲的公司帮忙，以后，大概会天各一方。

　　毕业季，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都显得格外强烈。

　　阮白看着窗外发呆，兰之行打开了音乐，清凌凌的风笛声盈满车内，阮白微勾起唇角，音乐声缓解了车内沉默的尴尬，这样也很好。

　　吃烤鸭的饭馆看上去普通，里面的人却热闹，兰之行提前预定了座位，两个人入座后，服务员上前来，递给他们点菜单。

　　兰之行把菜单递给阮白，问道：“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这里的烤鸭很好，我们再点个菜，点个甜点，嗯，你点个粥吧，这里的粥还可以，我知道有一家粥更好吃，以后带你去吃。”

　　阮白默默，琢磨了一遍菜单，她口味清淡，也不知道兰之行喜欢吃什么，只是点了一碗鱼蛋瘦肉粥。

　　兰之行点了烤鸭，一盘当季青菜和芒果糯米糍。甜点先上，芒果糯米糍甜甜软软，青菜新鲜，鱼蛋瘦肉粥来了，熬得香软。烤鸭最后才上来，片好的鸭肉配着松脆的面片，点上酱料，意外的可口。

　　兰之行动筷的速度不慢，动作却格外好看。阮白想，筷子拿得好稳，自己趁他不注意去拽的话，不知道拽不拽得动。

　　食不言，吃完以后结账回去，真的只是“我们去吃烤鸭，然后我送你回去。”

　　阮白心头有很多疑问，想问他：「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妖怪？」「你和幽明机构有关系吗？」或者，更直白的——

　　「我进幽明，和你有关系吗？」

　　在幽明机构见到胡亦心，再加上水丁当说的“狐狸是被老板弄回来的”，做出这个逻辑推理并不难。可是，导师又在这其中起到什么关系？她看到的招聘信息是导师放在班群介绍的……

　　阮白不愿意阴谋论，可这一切太过诡异，她听话，不代表她全然信任。

　　“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兰之行忍受不住少女（or大姑娘？）沉默的低气压。

　　「你吃饱了吗？」阮白笑得露出了一口小白牙，不痛不痒地提问道。

　　兰之行挑了挑眉，打破少女的委婉，直白道：“没有，人类的食物很美味，但不能满足妖的需要。”

　　成功看到阮白呆呆的样子，兰之行眸子晶亮，继续坦白：“要把你挖去我们机构，花了我不少心思。今天在那里过得还开心吗？”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直白，姑娘承受不起……像你这种大boss，难道不是各种矫情各种阴谋，我就是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猫抓老鼠一样玩吗？！！！我拿错剧本了！！！！

　　「我是人类！！！！！」阮白内心咆哮，狂飙感叹号。

　　“小不点，不要怕。”仿佛看出阮白眼底的惊慌，兰之行放低了音调，温柔得让人掉泪，“你很优秀，所以我选择你进我们的机构。这些年来机构每况愈下，我们都是妖，不能完全理解人类的想法，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美人计可耻，阮白把盈满眼眶的眼泪倒回去。

　　「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今天你的表现很好，慢慢来。”

　　“虽然不是非你不可，不过你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威胁我？！╭(╯^╰)╮

　　“现在已经决定就你了，所以我提议给你提高待遇，成为正式员工后，每年二十五万工资，三十天带薪休假……”

　　「我干！」

　　所有的无理取闹，都有一个价码可以摆平。

　　“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把他们交给你了。”说到这里，兰之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福袋，交给阮白。

　　指尖挨着指尖，他的手指极凉，起风了。

　　“放心，遇到危险，福袋会保护你。”

作者有话说

　　小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