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难为》孟江南

24、第二十三章 与子同袍

　　靳儒墨知道殷芜雪是真心为凉霜白打算，所以并不在意他的冒犯。说到底中就是他对不起阿白。
　　“关于慕容无殇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说起来就不由得人泄气，殷芜雪蔫蔫地摇了摇头，虽然他现在可以肯定慕容无殇和自己一样。可是慕容无殇到最后究竟是死了，还是又回去了始终是个未解之谜。
　　如果慕容无殇真的是死了，那他基本也就可以死心了。可是如果慕容无殇又回去了呢？一想到这种可能殷芜雪就忍不住热血沸腾！如果、如果可以回去……
　　见殷芜雪垂头不语靳儒墨也不追问，虽然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东临皇室的人会对慕容无殇如此在意？但殷芜雪说到底是凉霜白的朋友，此事他不好管也不便问。
　　然而，靳儒墨又怎能够理解殷芜雪对回去的执着呢？
　　殷芜雪在书房呆了片刻就离开了，靳儒墨则思量起今日所知之事。
　　京中上算得上安稳，不觉间已过去十多日，司徒迁所率大军也到达了边关。
　　中军大帐——
　　司徒迁凝视着面前的舆图，目光在玉门关一带徘徊。以玉门关为界，以东是富饶祥和、钟鸣鼎食的中原大地，以西是广袤无垠、逐草而居的西戎部落。千百年来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为了争夺更多、更大、更好的生存空间，战争从未停止，双方互有胜负。自大靳建朝以来朝廷重视边防派大将驻守，虽然西戎还是会在麦熟期间来打秋风，可到底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不过近年来西戎换了领导人却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或许是新王登基急需战功巩固地位，或许是连年干旱草原上的日子越来越过不下去了，又或许是两者皆有。总之新上任的可汗三天两头就要带人上门抢一通，抢完了就跑！夏无且驻守边关时尚有所收敛，夏无且一走逮找机会便变本加厉起来！
　　司徒迁接手夏无且的工作之前也做过不少功课，但是还没有实地考察过。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先了解一下边关的实际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西戎随时有可能打过来，准备工作当然要提前做好，好防范于未然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禀将军人带到了！”
　　“标下见过将军！”
　　“起来会话吧。”
　　“谢将军！”
　　老甲与老兵对视一眼麻溜地站起身来在一旁恭候将军问话，桌上香炉里燃着檀香，还有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司徒迁端坐在前将目光从舆图上移开转向两人，老甲二人暗自称奇。这位将军虽然身着战甲，可面冠如玉，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世家子弟的雍容华贵，却是轻易抹杀不掉的。这样的人真的能带兵打仗？
　　谁曾想还不待司徒迁发问，便听帐外鼓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有战事！三人脸色皆是一变！只见司徒迁剑眉一竖抽出随身宝剑，那寒光闪得老甲二人眼前片刻的失明。只一秒钟贵公子变杀神，还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司徒迁就已经旋风一般杀气腾腾地冲出帐篷。
　　“随我一战！！”
　　接下来老甲二人和西戎士兵都有幸见识到了司徒将军的实力。震天的厮杀声中，一身战甲的将军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割去敌人的脑袋。所到之处尸横沙场、血流不止，令人不禁胆寒！
　　挥刀砍下一名敌人的脑袋，老甲眼前是一片温热的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家兄弟的！和身边杀红了眼的士兵们一样，挥刀、刺杀、嘶喊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经历过一场血战，直到大漠上到处伏满了敌方和己方的尸首，双方才鸣金收兵。
　　大漠的风景最美不过那一轮孤月，皎皎于苍穹之中，洒落一地银辉。
　　司徒迁身上冰凉的铠甲尤带着战场上的血腥与煞气，独自坐在远处的沙丘上。
　　黄沙戈壁，背后是昔日烽火台的断壁残垣，面前是那生死的胡杨，磅礴浩渺，大气凌然。
　　望着兵营的帐篷，燃烧的篝火，听着士兵们的笑谈。
　　清扫完战场老甲独自坐在火堆旁，跳跃的火苗映红了他的半张脸。足下是炙热的沙地，已记不得有多少人用鲜血暖热了这足下的疆土，记忆中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随着黄沙没掩埋在大漠无尽的岁月里。
　　那风中夹杂着号角和幽怨的羌笛，呜呜咽咽似乎在埋怨离人不归。
　　“喏——”之前在城楼上同他说话的老兵，如今仅剩下的一条左臂递过一袋烈酒，老甲看向他时老兵咧嘴一笑：“喝吧！那什么……有酒就醉就对！！”
　　“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老甲接过来狠灌了一气，站起来对着远方捶胸怒嚎了一番才舒服。
　　“操！！你特么给老子留点儿啊！！”老兵狠踹了老甲一脚，被对方灵敏地躲了过去，顿时气得哇哇大叫起来：“你他娘的嚎什么嚎？！不怕把狼招来？！”
　　“找来了也不怕！！”
　　“你这熊胆当然不怕！人家小六子可还没娶着媳妇呢——”
　　老兵的声音嘎然而止，小六子……小六子已经死了。在西戎打来的时候被一箭射死在城楼上了。
　　老甲也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下了柴火燃烧时“噼噼啪啪”的声音。
　　“西戎这帮孙子！！老子早晚有一天灭了他们！！”老兵红着眼吼道。
　　“嗯，一定灭了他们！”
　　“老甲打完仗以后你想干嘛？”
　　“回家。”
　　“然后呢？”
　　“盖三间房，置两亩地，娶个婆娘，生一堆娃。”
　　“哈哈哈……”
　　说实话，老甲觉得自己所求不多，但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
　　北风吹起战袍呼呼作响，西北望天狼，单手抚剑，司徒迁近乎痴迷地看着那一地银辉。真美啊！千里共婵娟，想来京中的月光也是如此吧？
　　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共赏这月光？
　　司徒迁缓缓勾起唇角，对着月亮举起手中的酒囊，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烈酒随着银辉一齐淌入喉中，仿佛将那月光也一同咽下了一般。
　　司徒迁哈哈大笑，将那囊中的酒一饮而尽。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