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竹竹竹竹竹

4、四

　　楚天碧去魏弘光处回报，远隔山石便闻丝竹之音，倒是雅乐，金石梧桐，在开阔肃穆的苍鹭堡中绵长回响。楚天碧纳罕，难得救回小心上人，此时不该美人在怀昵昵私语？
　　他脚步虽轻，魏弘光亦听得分明。阖眼倚于榻上，手中沉木扇合一声脆响，箜篌俱寂。

　　“坐。”魏弘光也不抬眼看他，“平日不见你穿这样招摇的衣裳。”
　　四下再无旁人，楚天碧拂衣坐了，“江东水路两成半的利，换件衣裳，敢问主上，我这买卖亏也不亏？”
　　魏弘光低笑一声，终是睁开双目，他眉目英挺，现下三分慵懒，那双眸子便如眩目的深渊，吸尽所有异光：“这样说，就是怨我了。”
　　“不敢，只是总要讨个理由。”楚天碧自诩尽人事，如今没来由做了亏本生意，千辛万苦谋划的江山要拱手让人，再不质疑更待何时。

　　“萧穆开了什么条件？”魏弘光却是不着急，楚天碧做事向来有计较，不然也不会特地把他派去。
　　“共同对付那些流匪贼寇，江北的地也可一并占下。只是官府那边不好交代，到时也未知鹿死谁手。”江北道多有匪寨，虽是星罗四布，一个一个收拾起来也耗费精力，更兼之易攻难守。眼下新帝初登大宝，正是敲山震虎时，苍鹭堡许多生意转移到暗处，呕心沥血才平衡住局面。朝廷亦有自己的算计，江湖事难管，不若坐山观虎斗，只要并非一家独大，维持平衡即可。

　　现下实在不是开疆扩土的好时机。

　　楚天碧倒也不是怕，年少流离颠簸，险些死在荒山野岭中，此刻最多引刀一快。然而自遇到魏弘光发誓效忠时起，他早已将苍鹭堡当作毕生心血对待，见不得它受损。
　　“你谨慎过头了，天碧。可知新任的漕运都使是谁？”
　　心头浮起一丝猜测，楚天碧皱了皱眉：“天下无战事，如今亦不是征粮调船的大年，什么事需漕运都使出面巡游？”

　　魏弘光行至他面前：“不要回避问题，你的猜测是对的。”他持过玉盏的手指有意无意按在楚天碧颈侧，压迫得血脉也寒凉，“我们需要萧穆。”
　　楚天碧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语气平淡：“属下明白。”

　　看来这新上任的大员，必是一位故人。
　　魏弘光仿若无事地收回手去：“当年我救下你，你说与同伴失散，这么多年来，可还想着寻回他？”目光灼灼盯在他身上，流连在萧穆留下的印记处，猛然皱眉。
　　楚天碧哑然失笑：“多虑了，我说过今生是你的人，死了也是你魏堡主的死人。自然殚精竭虑，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魏弘光不语，又按上那处印记，指上用了力摩挲：“去一趟蛮寨，倒学得油嘴滑舌起来。你可是还做了什么别的交易？”
　　楚天碧起身，轻巧避开他的手：“报效精忠是我分内事，也仅限公事。薛公子历难方回，不要冷落了他。”

　　魏弘光在他身后微笑：“天碧，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在吃醋。”
　　他说话一向似真似假，暧昧得若有还无，虽然两人“互相帮助”过不少次，楚天碧一直放任自流地认为那也就是魏弘光心血来潮换个口味，他本人又很喜欢魏堡主的好皮囊。至于有时定要他下厨共饮，还有平常种种玩笑，楚天碧总是公事挡回。

　　他确是想在苍鹭堡终老一生，还是不要与雇主产生太多纠缠。何况萧穆长得更合他胃口，脾性也不错，直来直往，不打哑谜不兜圈子，还能旧梦重温一刹，魏堡主在他眼中就更是彻头彻尾的主上，别无其他。
　　但驳了主上的面子不妥，魏弘光私下里很有些小心眼，必然要找种种理由烦他。楚天碧叹口气，折回身笑意温文：“新到一船鲜鱼，是自东海边捕来。你若是不嫌弃，晚膳我来料理。”

　　魏弘光这才满意，漫不经心地点了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