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女尊）》龙灯

2、2

　　廖影贞掀起帘子一角，望向远处半山腰的庙宇殿堂，香烟袅袅，人头攒动，但一想到里头净是庵里的姑子，油胖发亮，不免有些神情恹恹，一摔帘子便缩回了马车里。
　　嘴里刚换了香片，接过暖炉就继续捂个肚子躺回了垫子上。
　　“我儿怎了？莫不是身子不爽利，嗯？”，廖家主夫有心紧张，虽已开春，但今儿风大天寒，影贞虽然身子骨不差，但总归是男儿身，仔细留神千万别冻出个病症来。
　　廖家主夫怜爱的帮他拢住身子，一摸袖口，咋呼上了，
　　“我的老天呐，怎穿的这么少，” 袄子忒薄，就领口一圈白狐狸毛装个冬袄的样子，气急反身往后抽了一耳光子，“贱蹄子，平日里就这么伺候少爷的，廖家养着你们，反爬了主子头上去了，自个儿倒穿的实在，棉衣棉裤一样不拉下，”说着便一脚揣了小厮林芝的腰里去，
　　疼得林芝不敢哭出声来，怕被外头管事们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打，但心里受不住委屈，竟悉悉索索抽泣起来，这让廖家主夫更来气了，手边捡了把折扇就要打，
　　“父亲，何必与一小子置气，累坏了身子不说，免得人家说咱们苛刻下人，”
　　被廖影贞一把拉住了，这紫檀木扇沉硬的很，要下去，保管皮肉开花，万一被吴家看到，廖家主夫也是心头一跳，只好先吃杯茶压压火。

　　不消一刻钟，一队车马便快至庵门前，因今日吴家要拜家庙，所以提前清了场，道上没有闲杂人等，门上的人远远瞧见廖府的家徽，忙招呼吴有窈等吴家女人们上前作揖，一一见过，这边，廖家男人们也都打量起吴有窈来。
　　小嫦娥还真不是杜撰的，简单的一身月白锦缎暗镶金丝鲤鱼纹，随便这么一站，都是华美贵小姐，倒是发间的一枝蓝宝石发簪，光芒闪耀，与他家少爷出门时的宝蓝色小袄相映衬，好一对璧人。
　　当廖影贞下车时，在场的人看不真切，一副大家公子打扮，头戴帷帽，手里拢了毛袖笼，光看身姿，却是少有的翩翩少年，一身宝蓝色锦袍，挺拔简练，银丝腰带勒出的修长身线难掩风华，从旁递上一斗篷，这才遮了个严严实实。
　　男儿身姿修长，举止谦谦，女人面若骄阳，神采奕奕，虽是一前一后，未曾交集，但在他人眼中俨然就是一对，廖公子的无端紧张，吴小姐的目光相随，让有心人看的真切，便成了底下小厮们茶余饭后的聊资，传至坊间竟变成廖家小儿举止放浪引窈娘，甚至于出了市井话本《老鳏夫钓金龟》、《豪门公子秘辛录》都是以他为原型，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庵门前，毕竟男女有别，廖家男人们未等停留，便都坐上了软轿被人接了进去。
　　没人知道，廖影贞这一路过来心里都揣揣的，小心谨慎，一点都不像他往日行事，还不是廖家主夫出门前再三叮嘱，说若是他再挑三拣四就只能嫁了城东范府的姑娘，一听范馨的名，影贞就头大不敢多想，要嫁了那榆木脑袋，还不如做和尚来得痛快呢。
　　做和尚不是空穴来风的，其实，在来前他还思忖过，母亲大人都能那么中意，还急催着父亲去找人做媒，就怕丢了这个金龟媳妇般，就得瞧瞧这吴有窈到底什么个人物，若是夸大其词空有其表大不了他出家不嫁。

　　想的坚定，但到了刚才那景况，别说其他的，就偷撩个帷帽窥视下他都不敢，怕人知晓心思般亦步亦趋，脑子还沉溺在那几句关切话语中，耳畔是吴家小厮偷偷来传话的：见公子单薄，小姐特让小人送来她的斗篷，公子若不嫌弃请委屈片刻……原来身上是她的斗篷啊，只要这么一想，温热的感觉便软了身子有些迈不开腿，混沌的坐上了轿才想起竟忘了道谢，一路懊恼不已，连坐了吴老太爷身边，心思都还在天外飘。
　　“不挺乖巧一孩子吗，哪像我家的那几个，皮的很，”吴老太爷看见进门时他穿的猩红斗篷，心里便有底了，
　　“这眉眼俊，”拉近了人继续相看，“这手也巧，你送我的荷包啊早被三丫头抢了，我这儿有啥好东西她都抢，待会儿指不定来抢人了，我可管不住，”
　　“这身上也有奇香，我这老头也算见多了，怎就闻不出个所以来呢？今儿这一见识，倒是我府上的小子们越发俗气了，”
　　一旁廖家主夫听了拿扇掩笑，连说老祖宗高看了，心里却纳闷这小子平日跟个泼猴似的，今儿吃错药了成了没嘴的葫芦，暗里忙捏了把影贞，他这才如梦初醒般起来作揖，
　　“回老太爷，这香原不过是做着玩的，东西也寻常，收集冬天的雪水、夏日的露水将冰片、麝香、丁香等物置琉璃瓶中，再采些春日早樱……”幸亏平日里，九儿总念叨材料不够才记下了些原话，
　　“难得的是这心思妙啊，冬雪夏露，听听，这才是世家少爷该有的心思，我家儿郎也该学着点，”老太爷上前拉了拉手，又问了几句读过什么书，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影贞都一一作答，只读过男戒、百家姓、千字经，喜欢听书看戏，只这些是逢年过节才有，说的实诚，听得底下有人嗤笑，老太爷倒也不见怪，只说读书本就是女人家的事，男儿只管在家做喜欢的事，正巧，庙里的姑子来送符水，请八字云云。
　　众人退去后间，影贞暗自侥幸，这会儿浑说自己读过四书五经也能蒙过去，但他丢不起这个人，弄不好立马就让他赋诗一首，还好老太爷无所拘泥。这样想着，忽然间觉得她的亲人们也变得可爱亲昵起来，忘了刚才的不悦，跟吴家的男儿们攀谈起来。
　　忽然老爷子招呼他过去，可外间人还没散，
　　“来，好孩子，要不要戴上看看，跟你说，你若是不要啊，我这老头子也没地儿送去，谁让三丫头已有了个一模一样的锁，只是你这写的吉祥平安，她那是长命富贵，”
　　说着吴府的人递上来一长命锁，金链条串着块符牌儿，宝石镶嵌其中，大概已经开光过了，但影贞一时没听真切，等看到老爷子笑成了花时，瞬间就懂了，只是这模棱两可的问话回答是也不是，羞得眼睛不知道看哪好，看的旁人忙挤兑哄笑说：都快成亲家了，还不好意思呐。

　　回去的路上，廖家主夫这才松了口气，点了下廖影贞的额头，语带无奈，“你呀，刺绣不学，琴棋书画也不学，让爹说你什么好，嫁人后就机灵着点，她那性子精怪着呢，还有，”
　　本来还想嘱咐他少与甄家小儿往来，甄九儿太俊，貌美的男儿世间哪个女人不爱，保不齐那吴三娘是中意的，趁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万不好出了岔子。但仔细一想，他们不过是未出阁的男儿，平日里呆了绣楼见不着生人，出来也都帷帽袖笼的包着，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再说了，他的儿子他明白，外头女儿做派，心内都是男儿心思细着呐，不然也不会暗里学着甄家小儿般，整日桃花水洗面，口衔香片唇齿吐兰，走路衣袖不带风。
　　“以后，许了人家就该有待嫁夫的样儿，平日里让你跟甄家九儿多处处，还指望你能学点好，”捂着孩子发顶，有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终于要出嫁了，思及此，廖家夫郎眼圈有些发红，他懂，吴家能同意大半是看了廖家面子，可他这孩子真不差，样貌整齐，身段修长，性子也是爱憎分明，要他个过来人说，其实什么琴棋书画都不重要，当年那刘荣再风光，嫁了人不照样相妇教子，所以，管好女人的后院才是男人的根本。
　　低头看着影贞还抱着那斗篷，脸泛绯红的赖他怀里沉沉睡去，有些心疼地给他拢上毯子，暗想：回头得准备请几个教习公公了，给他开开窍，后宅里光有这些个小心思，顶什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