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梁呢喃惊残梦》dina

5、千波亭

　　吩咐殿前站守的奴才如果来客就说我已出门，回来时辰不定，如果殿下回来不必等我！他们毕恭毕敬的应了声，我才放心的上了马车。突然想起梳妆台上的翠玉，于是又遣了舞灵回去拿来。我把它握在手心才觉得心下踏实了许多。径直朝昙松殿行去。

　　一路上看见两顶小轿往銮殇殿方向抬去，轿边几个穿紫衫的丫头侍候着。

　　我转过头。“去瞧瞧她们是哪个殿的！”我冲舞灵眨了眨眼。

　　“是。少主！”她会意。转身下了马车。这丫头其实也是聪明得紧，要不是……唉……我无奈地叹口气，还是自己太多疑了？！

　　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舞灵追了上来，“回少主，刚才两顶小轿正是平等王和泰山王的内侍女眷。”说罢低下了头，不再看我。

　　“来人可知你的身份？”

　　“回少主，不知！”她一字一句答道。

　　嗯，既然不知也就罢了。至于舞灵是怎么探听的虚实，我也没心思去关心，又看了一眼垂首跟在马车旁的她，淡淡的脸上无甚表情。

　　我放下珠帘，背靠软垫，闭眼休息。

　　没一会马车停了下来，舞栖探头进来，“少主，二殿下的昙松殿到了！”

　　我弓身探出扶着舞栖下了马车。却看见姿华正带着几个婢子等在大门口，见我们到来竟主动上前来拉我的手，“妹妹，你可来了！我还真怕你不来呢！”她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我一诧竟一句话没接下来。寻思着我既没与她约定时间又没提前遣人来报，那她怎会知道我这个时辰到，难不成她要在大门外等我一整天不成？那岂不是我失了礼数？久不与人来往竟连礼节也忘得差不多了，唉，真是该死！

　　“咳咳……”舞灵咳嗽了两声，好似有意又似无意。

　　我马上转过神来，发现巳被她拉着往里走了多半个殿了，而我却神游太虚，一点都没注意。还真亏了舞灵心细了，我用余光瞧了她一眼，只是垂着眼低头跟在我身侧。

　　姿华只顾一边走一边给我介绍。我没搭茬儿估计她也以为我初到认生而巳吧。

　　又走了许久穿过两个回廊，一路上都有婢子们立在两侧伺候问安，“夫人”声不绝于耳，气势要比我那銮殇殿里大的多了。绕过蜿蜒的廊子，出口是一座假山，我抬头看大约得十米多高，山上的石块恐怕也不是一般的石头，阳光照上去竟然都可以将光反射出去，只是觉得不是一般的刺眼。我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了眼睛。

　　姿华突然停下来笑眯眯地指着山上的凉亭给我看，“那个八角亭是我叫人上个月才装上去的，二殿下最喜欢在那饮酒作诗，说一上了那八角亭就觉得心旷神怡思维敏捷，想不做诗都难啊！妹妹要不要上去坐会感受一下？”她虽是在问，可却拉着我往假山那径直走去，我还能说什么，跟着走呗！

　　一步一步沿着楼阶我小心的跟她上了八角亭，身后婢子奴才排了一对缓缓的跟了上来。姿华只一挥手，“你们都在下面候着吧！”我也朝舞栖舞灵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在下等。

　　上了这亭，才知道什么叫登高远眺，果然气势非凡，整个昙松殿的布置景观也都收入眼底。我不由得惊喜的双手紧攥着手帕，远处一片片漫开的曼沙珠华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毫不遮掩的点缀着，围绕着那不大不小清澈见底的池塘，塘边用鹅卵石铺成的林荫小道穿插于那片红红绿绿之中，说不尽的舒适怡人……

　　“风软景和煦，异香馥林塘。”我不由得看的呆了，没想到这昙松殿中竟有如此美景。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起来。

　　“妹妹总算知晓我让你上亭来的好处了吧！”姿华在一边偷笑，用粉色锦绣帕子遮住了充满笑意的嘴角。“三殿下也喜欢的很啊，每每和二殿下在这赏景作诗到半夜呢。”

　　我脸一红，气氛很是尴尬。这么一看，深深的叹了口气，看来我实在是疏忽了殿中的打点，冥銮又不是不知二嫂这儿的布置，但是却从未要求我做些什么，甚至这些都对我只字不提，只是随着我的懒散性子将偌大的銮殇殿搁置了。

　　“姐姐，妹妹有一事相求！”我还未等她还口，就一下子拉着她的手。“能否将打造八角亭的师傅请我到处，我好好向他讨教一番。”我屈下身子认真的向她作了个福。

　　“呵呵，妹妹真是折煞我了！”她笑着把我扶起来。“你以为我是为何才把你请来的？！”她轻轻的笑了起来，故意把“请”字加重了语气。我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不知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妹妹，这边坐！”她拉着我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上，这时已有两个婢子上前端上了花茶和瓜果甜点，然后福了身子就转身退下。

　　“我昨日到妹妹殿中逛了一圈，就觉得你那冷清了很多！”她说着用手点了点我的鼻子，“你啊，还真是懒散惯了的，那么大的殿竟然就那样空空的，除了几棵不打紧的树就是满地的曼珠沙华，要不是三殿下不计较这些，你也是养不成这样的性子的！”说着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置可否，知道她不是在表扬我，但是语气还是很和善。“嗯，倒是冥銮真的没要求我做什么。”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况且姐姐知道我这人的性子向来不喜欢热闹，所以跟其他大殿并无来往，因此这样的打点手段也是无从知晓的！”

　　“妹妹说的也是。”她一边拉起我的手，一边看着远处的一片池塘出神。“但是咱们身为女眷的，做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主子，让他们更舒服点吗！”似乎是在跟我说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眼中溢满了落寞。

　　我不说话，仔细琢磨她刚才说的话，也不是并无道理的。

　　“呵呵，妹妹在想些什么！”她突然回过神，“所以我才把妹妹找来要上赶着你教你这‘讨好’的秘诀呢！”她笑着拍我的手。

　　“姐姐说的可是真的？”我高兴的跳了起来。真是太好了，一定会给冥銮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好，以后你每天都来我殿里一趟，我亲自教你那打点的诀窍，保证让你殿里蓬筚生辉！”听罢，我站起身来深深的向姿华福了个身。她只是坐那笑，并无推让，想是心里也高兴的很。

　　我为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大大的谋家而一天都处于兴奋状态，吃过午饭，没聊多久就要告辞了，临走的时候我竟有些不舍，还好姿华已经给我安排了殿门到回廊那段地方的安置，还画了图说明儿个给我找一队能工巧匠过到我殿里施工。

　　我谢了再谢，然后带着舞栖和舞灵出了殿上了马车，姿华一直送我到殿口看我远去才转身回去。我心情愉快，没想到今天来此一趟竟然收获颇丰。但是今天还是不告诉冥銮的好，等到时候完工给他一个惊喜。呵呵，突然联想起来他看到打点一新的院子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哈哈，真想马上就开始施工才好，一定要赶在大典开始之前！

　　打定了主意，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能量，好似灵力也增添了不少。把姿华给我画的那张图纸认真的折好放到怀中，我闭目养神，今天实在是兴奋的过了头呢。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停下，觉得有人推了推我，“少主少主……”我睁眼看见舞栖在轻轻唤我。我低喃了一句，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毯子，看来刚才是睡着了婢子给盖上的吧！我坐起身，用手拍了拍脸颊，扶着舞栖下了车。

　　此时天色已暗，我盘算怎么也得酉时了，冥銮也差不多该回殿了。“快命司食房准备晚饭！”我转头对一边的舞栖说，“对了，再加一盅银耳莲子羹。”那是冥銮最喜欢吃的，喜欢甜食的男人应该很少吧，像个孩子一样！

　　她福身应下，径直朝司食房走去。我看着站着右侧的舞灵说，“回正殿！”舞灵听见我跟她说话，表情微微一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看我朝她微笑的点了点头，然后走过来低声应了句“是，少主！”扶着我往正殿方向走去。我再偷眼向她望去，眼中竟然有掩饰不住的欣喜，这孩子也是够单纯的了。我心想。

　　一行人走到正殿门口，突然看见几个奴才在殿外伺候，殿门紧闭，我不禁微感诧异。奴才们见我回来，正欲张口称呼，我朝他们使了个眼色，便个个都默不作声，直直的站在当处。

　　我拍了拍舞灵的手，她会意上前去跟那几个奴才问话，不一会回到我身旁，低声在我耳边说二殿下正跟地藏王在殿中商议要事，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按说商议要事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在律政殿里处理吗，而且府间规定内侍女眷全都不得过问政事，但是这时却在内殿议政，不是也违背祖法了吗？！

　　于是我摒退了身旁的婢子和奴才们，只留舞灵在身边，然后转身从侧廊绕到殿门前。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传来地藏王说什么“子嗣，不得祖法”之类的话，冥銮的声音我是一句都没听见。忽然觉得手臂上被使劲的捏了一下，我转头一看，舞灵正盯着我然后朝后面努了努嘴。我凝神一听，似乎有人走来，于是拉着舞灵快步绕过正殿，朝正殿后的福寝殿走去。

　　到得殿中，我便像一团软泥滩在了软垫上，忽然听见舞灵轻声说：“少主还是去休息一下吧，待主子议事后婢子再来叫醒少主用晚饭可好？！”

　　我听后点了点头，这丫头也是细心之人，“嗯，就照你说的办！”她扶着我进了内室，帮我脱了绣鞋，拉好被子盖在我身上，然后微微福了个身，转身出去。

　　“舞灵，”我突然叫住了她，“以前委屈你了！”我叹声道。

　　她顿时身形一颤，“主子真是折煞奴婢了！”声音哽咽，眼中堆积了一坛泪水。

　　我挥挥手，罢了，今天的事都是很叫人欣喜的。我这样想着，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我穿着奇怪的服装，在一团团白色的景物中跑来跑去，弯腰从地上团起一个白色的球抛向空中，那球顿时散开，像是羽毛般轻轻散落在我的发间，衣服上和脸上。那东西冷冰冰的，我却止不住的笑，在一片白色的大地上奔跑，时而叫喊，时而摔倒，却顾不得那许多，只是仰望着天看那不断飘下的白色花瓣一眼的东西，闭上眼睛，心里有说不出的恬静，我满足的笑着……

　　“绛儿，”感觉有人轻轻的推了推我。我慢慢睁眼，看见一脸怪相的銮侧身坐在我身边看着我。

　　“我有这么好看吗？”我笑问。

　　“呵呵，我在看你睡觉啊，做了什么梦，笑成这样？！”他用手轻轻的刮我的鼻子，脸上带着宠溺的表情。

　　我坐起身来，“有吗？”我撒娇的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到底要不要把那白色的世界说给冥銮听呢，也许他会担心的吧。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我轻轻的摇头，“忘记刚才梦见的是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把我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刚醒还是盖上的好，会冻着的！”

　　我“噗嗤”一笑，这人还真是细致入微。

　　这时，舞灵和舞栖一同走进内室，“殿下，夫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殿下夫人用饭！”他俩乖巧的说着。我心一动，拉着冥銮下了床，舞灵过来服侍我穿鞋，舞栖拿过外套给我披上。冥銮在一边看着我的样子大声的笑，我脸一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吃饭的时候我告诉冥銮从明天开始就要走銮殇殿的后门了，他怔怔的抬头问为什么，我只是淡淡的说正殿的大门要重新修一下。他也没多说什么，聪明如他，怎不知我要搞鬼，但是他不点破，我也不说。然后他继续低头吃饭。

　　我吃了一半，抬头看了看门外高大茂盛的连理树和满地红艳艳的曼珠沙华，心里好像有个疙瘩一样，看着饭碗就再也吃不下了。后来的整个一晚，我都是懒懒散散的，只是在冥銮的怀里默不作声。

　　然后就昏昏沉沉的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服侍完冥銮穿衣，送他出了殿门然后又嘱咐了武礼几句，看他走远以后我就急匆匆回到内殿，吩咐着管家去按照姿华的要求买了相应的材料，眼看着做工的师傅们都来了，我吩咐舞灵拿着图纸下去帮忙料理和监工，自己带着舞栖前往昙送殿找姿华继续讨教“点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