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梁呢喃惊残梦》dina

24、念奴娇

　　“回眸一笑百媚生情，
　　六宫粉黛颜色失去；
　　春寒赐浴华清池洗，
　　始是新承恩泽时期；
　　云鬓花颜金步缓摇，
　　芙蓉帐暖夜夜春宵；
　　春宵苦短日阳高照，
　　从此君王不早朝起。
　　千古风流 ，
　　都看今朝。
　　把酒高歌，
　　只需欢笑。”

　　遍植曼珠，杂间以兰花萱草相衬，芳香沁入心脾。幽静雅致。斜阳深深，独照树影婆娑。

　　忽而一阵萧音，从庭院深处传出。
　　那萧音，初始轻柔细碎，如小儿女卿卿我我。
　　转瞬高昂，如万马奔腾，雨中行军。
　　继而磅礴化为缥缈，仿佛明媚春华，百鸟啼啭。
　　正待人听的回味那曲调却陡然下降，飘然坠入深渊。

　　我缓慢睁开双眼，浑身的无力和不适多半被那和缓的箫音化解。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难道又是一天？！黑发黑衣满面苍白男子满面憔悴，尚余孤瘦雪霜姿。

　　“绛儿！”瀑布般的黑发和雪霜般的脸庞忽然凑近紧紧贴着我的胸口。“你醒了！三天！”他竖起三根手指。“你昏睡了三天！”他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在那之前我从不知道冥銮还会哭，而且竟然是为我，他是怕我真的醒不来了吧！

　　“冥銮……”我吃力的叫着他，手指颤巍巍的抚上他湿润的脸庞。“我也睡了三天呢，那……咱们扯平！”我微微一笑，浑身的力气像抽丝般所剩无几。
　　我摸着扁平的腹部，我的孩子……应该无恙了吧！
　　我是也应该松口气了。

　　“绛儿，绛儿！”身边的冥銮焦急而又低沉的叫着我，看到我缓慢睁开的双眼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绛儿，困的很吗？”他细长的手指搭上我的眼睛，于是一股暖流渐渐驰入心池，精神也为之一振。

　　我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我还好！”我轻轻的说。“孩子，我想看看孩子！”

　　话音未落，一个白衣女子忽的从床侧翩翩走到我的面前，缓缓低身，她把孩子凑到我的眼前。我用指尖轻轻触碰他弹指即破似的皮肤。这孩子唇红齿白，闭着的双眼眼角微微向上翘起，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睡梦中的孩子，此时正徜徉在自己的一片美好憧憬当中。是在梦见爹爹妈妈和他一起放纸鸢吗？我悄悄的摸着孩子的手臂，细白滑嫩的皮肤像极了冥銮，我眼神滑向冥銮，他在笑，唇角的一丝苦笑。他一眼不眨的看着我，我对他微微一笑，“銮，孩子像极了你！”我用嘴角撇了撇孟戈怀中的孩子，那孩子忽然咯咯笑出声来，手脚也像伸懒腰一般在她怀中伸展开来，毫不在意的，然后又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渐渐睡去。

　　只是那嘴角的笑容犹在。
　　这个微笑，深驻我心中，即使在未来的日子里。
　　我深情的望着冥銮，此时我们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孩子永远也等不到爹爹妈妈一起陪他放纸鸢嬉笑追逐的时候了，这一切都是我亏欠他的……

　　明日，即将是永别。

　　可是，到明日，我还有多少事情要做！时间可不可以停驻？

　　红墙绿瓦，满院一片香雪海。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周围一切都彷佛不存在般安静的时候，我终于醒来，睁开眼的一瞬间眼泪却随之而来，无声的滑落在我头下枕着的柔滑肌肤上。只觉他身子一颤，声音未见激动，反而坚定的低声说着：“绛儿，别怕，我总会有办法的！”

　　“你要怎样？”我转身直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一阵木檀香气味飘过，凝结在我喉咙，于是我开始哽咽起来。

　　“我有办法留下你的，绛儿！”他似乎很疲倦，我还要挣扎着说些什么，他却把食指搭在了我的唇上，“绛儿，求你，求你别说！”

　　我不忍，眼泪再次喷涌而出。
　　“傻瓜，你以为我还会再让你伤害自己吗？你以为你打碎孟婆汤我就可以不受轮回之苦永远留在你身边吗，明天会怎样你也清楚的，我毕竟不能再留下了，但是就算是为了我和孩子好，你也应该好好生活下去，冥銮，答应我！”

　　无声，无言。
　　身子却被他紧紧抱进怀中。“不，绛儿，我不能！”

　　脖颈上感到一股温热，一阵潮湿。
　　冥銮……

　　入夜时分。纤云微卷，树影扫过石阶，丝尘不起。
　　我一人披着外衣踱到院中。
　　此情此景，不知还能固守多久。当初我执意去孟婆庄的时候便预知有此，只是当时我还坚定的告诉冥銮，就算是为我，他也不能伤害自己。
　　如今，他还记得吗！只是，我意如当初。冥銮，在我走后会不会独眠孤卺，不胜寒冷。还有我的孩子，他会怪这个从未谋面的娘吗！

　　深庭院落，寒意渐起。我裹紧外衣，慢慢走到连理树前。轻轻把头靠在藤上，从此，藤是藤，树是树。对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只是，我心中犹如热水灌浇，心疼难忍，不由潸然泪下。

　　“绛儿，你知道会有如此的，来日方长，何必在这冥界继续受苦？！”身边清冷的声音忽起。在这冷风中，寒意更甚。此刻，除了他还能是谁！

　　“我是不属于这里的，我知道！”我悄悄伸休抹去眼泪。“想必你当初不带我走便是知道如此吧！”我轻叹一声，抬头望空，漆黑中并无一云，抑或是云尚畏黑，逃脱不见了。可是冥銮和孩子，我终究是放不下的！

　　“还记得满池的彼岸花吗？当时夕阳晚照，那花的影子倒映在满池的碧水中晕染成鲜红的血色，我知道你是再也不回来的了，跟那花影一般，过时不候，但是却没曾想在这里看到你！”

　　“只不过虚幻一场，何必再折磨自己。”身边人轻轻叹气。

　　“可是终究好景不长了！”说罢，我回转身往内殿走去，从始至终我也未看他一眼。有些人，过去就永远不在，即使他会再出现在面前，但是，终究时间不是那个时间，地点也不再是那个地点。

　　我所追求的穆哥哥……不是他！

　　身后人影在月下婆娑，满地的曼沙珠华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花影，纠缠着他的心的除了绛儿还能是谁。
　　谁也没注意到他嘴角的微笑。
　　“绛儿，怎生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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