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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14 ...

  •   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天际。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阉猫。

      六道骸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股无名的寒意窜上后背。该不会要生了?这种叫声应该是生下来之后孩子自己搭的士走了才会有的吧。六道骸急忙冲上云雀的房间,一把拉开拉门。只见一身黑色睡衣的云雀将猫妈妈摁在地板上,还没准备做什么白猫就鬼叫鬼吼。空气快速刮擦过喉咙,发出野猫争食打架时威胁警告的声音。猫妈妈固然烦躁不已,六道骸也于心不忍,毕竟铃铛是他取下来的。

      “铃铛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刚取下来,猫妈妈嫌弃地后腿一蹬,铃铛就不知道被她踹哪里去了。

      不过云雀早有准备,一手把白猫按在地板上,另一只手在抽屉里摸出一个带铃铛的颈圈。猫妈妈一见立马疯狂地挣扎。

      “那个,她不想戴就别勉强了吧……”
      劝了一句被云雀恭弥一个凌厉眼神杀退,可耻地缩了。还无端地生出妨碍高层领导干活的惭愧感。

      想想还真是。

      “你放过她吧”和“你现在就卷铺盖滚蛋!”的确是后一句比较有威力。

      六道骸不禁思考一个很哲学的问题:我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吗?不。房东收拾自己的猫是大自然的规律,干租客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打乱大自然的规律。人世间总有很多不幸的,只要不幸不降临到他的头上。

      【诶诶!别!别!给我住手!】

      让他住手他就住手,那还是云雀恭弥么……不由分说往她头上一套,干净利落一拴一扣。这下好了,只是绳子的话她多往树干上蹭蹭尚有磨断的希望,现在换了颈圈不靠人类是没法扒拉下来的,而且这玩意好像能除虱?

      云雀料理完猫妈妈回过头来就瞪着六道骸。六道骸也很上道,马上抬头挺胸双脚并拢转移注意力:“你饿不饿?早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云雀挑眉。来来去去就会西式的早餐,你还懂点啥?怎么不见做点米饭烤鱼酱汤之类的。私摘铃铛,罪无可恕,此等大罪理应连坐,但看在他做早餐的份上,押后再审,暂且放他一马。

      “随便。”
      绕开六道骸,抱着白猫下楼了。颈圈会让猫妈妈很不舒服,时间长了压皱脖子的毛,铃铛会吵,云雀也明白所谓防虱颈圈根本没效,可他有私心。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他不会安心。

      早餐后猫妈妈颓丧地瘫软在猫窝里。

      “我说,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带铃铛呢?”
      不就是个铃铛嘛,而且也挺可爱的。毕竟云雀也是为她好,像他,想带都没得带呢。思及至此,六道骸手贱上去一拨弄,啷啷,猫妈妈就核爆了。

      【你懂个毛毛!】

      【我不属于任何人!任何人!】

      【你要待在他身边就得像我一样,戴上铃铛】

      猫妈妈斟酌了一下,找了个恰当的词语,又打下一句。
      【这是他的规矩】

      【有另一半的时间我会因为爱他而心甘情愿戴着】

      【可我每年还是有一半的时间不愿意戴铃铛】
      待在这里当然是很好。在这里能遮风避雨,有吃有喝有人照顾,猫妈妈不是不爱云雀恭弥,只是一半时间爱他,一半时间爱自己。然而少有人类能像猫妈妈这样清醒。他们会冲昏头,会一时冲动做傻事。她有预感自己即将分娩,没那个精力管这两只耶胡想干嘛。

      【所以说,你真的想好了吗】

      六道骸陷入沉思。

      果不其然,猫妈妈隔天临盆,遵从母兽本能去呆惯的猫窝里生产。云雀把杂物室的门关上,安静地等待小猫咪降生。六道骸从没见过猫生产,好奇得浑身难受。一天后,估摸着应该可以接近跟着云雀进去看猫妈妈的情况。生产过后的白猫疲倦地歪在猫窝里,垫在猫窝里的毛巾沾了污血和羊水,但是胎衣胎盘都被舔去吃掉了,看上去小猫咪和猫妈妈还算清洁。

      一天之间,忽然多了好几条小生命。从无到有,这种感觉真的好奇妙。

      反观云雀,仍旧是冰山脸,第一时间不是去看小猫,而是隐隐带着眷恋地抚摸猫妈妈。

      仔细看看猫窝。猫崽有四只,眯着眼睛在猫妈妈身侧挤成一团。第一只是斑块,第二只耳朵和脑后的花纹很淡像洗不干净的咖啡渍,第三只纯白色,活像打印机没墨水了。第四只,第四只……

      是一团有了稀疏毛发的,死胎。

      云雀用毛巾小心捧起没有动静的猫崽,轻轻地抚摸它。再多的爱抚也不可能唤醒已经停跳的小心脏。不知道是在娘胎时已经死了,还是出生时意外窒息致死的。他把幼崽捧到猫妈妈跟前,她默默舔了那小尸体一下,低头继续舔舐另外三只幼猫,再也不看一眼。

      骸看着心里有些不好受,跟着云雀去了后院,给它刨了个坑,埋在了樱花树下。小东西连一眼都没有看过自己的妈妈,甚至称不上真正来到这个世上,就这么死了。

      “假如有一天你也闭上了眼睛,再也看不见云雀,看不见我,你会悲伤吗?”

      斑块状毛色的小猫眼睛还没睁开,在猫妈妈肚皮上挤来挤去找不着乳nipple头,六道骸伸出食指轻轻往下按它脑袋把它送到乳nipple头边上,嗅到奶味的小猫马上叼着猛吃起来。

      猫妈妈把爪子伸出猫窝去够电报机。
      【不会】

      【我的生命很短,一眼就能看到头。所以我从不悲伤。人类的人生太长,让你们以为看不到头,所以会把时间浪费在伤春悲秋上,做些令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再问你一次,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六道骸握住猫妈妈的爪子,绅士地吻了一下。可能要花很长时间,可能要很费力,可能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但这些都不比短暂的人生可怕,就那么一次的人生,要诚实的活着,想做什么就去做,困了就睡觉累了就休息,爱上一个人时不必掩饰,如同饿了要吃饭渴了要饮水一般自然。不去爱,比迁就束缚痛苦得多。

      “我想和你一起去救助站做义工。”

      云雀正从长方形的盒子中取出一把扇子,闻言偏偏头,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扇骨展开,华丽的泥金扇面贵气十足,洁白的手腕翻转,反复检查过后往扇架上一放,只见扇子上绘着海鸟于波涛中翻飞觅食的场景。艳丽的蓝,华贵的金,六道骸想要谈正事的心就这么被带跑了。

      还是宁愿云雀拿着,扇子在他手里,总比立在架子上好看一些。

      趁主人背过身去,六道骸取下扇子给自己扇了两下。怎么感觉自己像土财主似的?刚刚在云雀手里光华夺目的扇子,在他手里就平平无奇,虽然不会恶俗得像卖给游客的手信,但六道骸翻来覆去看,怎么看都不过是一把有些年头的扇子。所谓高门大户啊,就是无论怎么熊,熊到什么地步,身上总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度在。

      忽然扇子被一下抽走,啪的一下打在他手背上。

      “痛!”

      啪!再来第二下,不光痛,还很响。
      “看来你手很痒啊,六道骸。”

      缩都来不及就被抽了,六道骸长那么大手心也没被打过,谁想云雀用一把扇子能打出铁尺的效果。

      “扇子很贵的!你不要糟蹋东西!”
      “铃铛的帐还没跟你算。手!”

      “不就是个铃铛吗?”
      六道骸条件反射把手往后一背。错可以认,打是不能站定。

      “铃铛响,我就知道她在哪里了。”

      并不只是为了不让她伤害其他动物,更重要的是云雀想知道她在哪里。

      如果某天,她死在外头,被车撞,被虐猫变态杀害,被捉进了收容所,他连替她收尸的机会都不会有。云雀一向将猫妈妈视为所有物,“猫”前面一定要加一个“我的”。但他深知不能明说,只要一说出来,他会失去她。

      “手伸出来,不许躲。”

      话锋一转,被六道骸带偏的话题,又回到了“打”这个正轨上。联想到了让人不爽的事,云雀的声线突然变得阴森森的,不紧不慢,语调起伏也不多,却全是逼人去跳楼的气势。

      “不要了吧,你看我这么大个人了……”
      “手。”
      “你轻点成么?”
      死到临头还妄图讨价还价,后果就是猝不及防的……啪!

      “嘶——”

      刚给过他教训的扇子轻轻挑起六道骸下巴。
      “等下跟我过去。”

      打者悠然自得,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被打者心跳加速,手背被打出一个红印子都没知觉。

      除了想尽量多点和云雀呆在一块,昨天亲眼目睹新生命的降临和离去,让没养过任何动物的六道骸感触良多。甚少和云雀一同出门,六道骸一路上也规矩了不少。意大利人嘛,游离于交通规则以外的民族,你们懂的。路过杂物堆放的地方,堆着一大堆木料,大概是搬家的人扔掉的,云雀忽然蹲着就不走了。以为他要捡点木材回去做手工,谁知抬起杂物在里头翻来翻去翻出一只……乌龟。好像还嫌惊吓得六道骸不够,云雀敲了敲龟壳,鬼上身一样问:“还活着?”

      龟壳里果然战战兢兢地冒出一个龟脑袋。

      “活着就好。”

      乌龟:……
      六道骸:……

      救助站紧邻宠物医院。原本是兽医的家,后来在云雀帮助下牺牲掉一部分生活空间,成了救助站。云雀走进去马上就被猫猫狗狗围攻,体型各异,毛色不同,但诉求很一致:要摸,要蹭,要抱抱。云雀随手把捡来的乌龟放进水槽,救助站已经有一只身形更大的乌龟,而乌龟前辈背上绑着一个气球。云雀随手拿过围裙穿好,挨个安抚一下准备开饭。

      “为什么乌龟背上要绑气球?”

      “防丢。”

      它们到处乱爬,不起眼又容易爬进缝隙里,他可不希望到时从柜子底下掏出尸体来。

      六道骸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无聊数了数,光猫咪就有六七只,另外还有几只小短腿土狗,两只中型犬,兔子仓鼠宠物貂爬行类……若干。整个救助站像诺亚方舟一样。除了几只流浪狗和捡回的一只幼猫,大都是被遗弃的。许多人一时兴起买下它们,过一段时间觉得不可爱了又扔掉。更有甚者,动物被买来送人,被送者碍于人情不好不收,然后转头遗弃在街上。

      一个白色仓鼠球骨碌骨碌滚到他脚边,以为是玩具什么的,结果捡起来一看差点吓得甩手扔出去。
      “老鼠?!”

      一只狸花猫忽然窜出来,直扑六道骸手上的仓鼠球。六道骸下意识举高手,把它当成猫妈妈那样试图讲道理:“不准!”

      狸花猫充耳不闻,扒住他另一只手打死不放。六道骸这时才注意到后腿都裹着红色的布,他以为那是给猫穿的鞋子,但是抱起来看才发现这只猫没有了后腿,那红色的布团是装上去的义肢。狸花猫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有两条前腿,蜜黄色的双眼无辜瞪着六道骸。

      救助站前厅地板上,猫碗狗饭盆一字排开,听见猫粮倒在碗里的声音,狸花猫扭来扭去从六道骸手上挣脱开来,欢快地吃饭去了。

      猫狗鲜少有吃饭不积极的,尤其是有过流浪经历,知道吃饱不易。唯独有一只黑猫,离群索居,缩在猫爬架上不肯下地。以为它下不来,刚想抱它就一爪子挠过来,六道骸反应再快还是被抓出一条红痕。抓一小把猫粮递过去,转头,不吃。反观吃饭大过天,喂条鱼就能投敌叛变的猫妈妈,六道骸也不得不称赞一句有骨气。

      “母性”光辉一直照耀整个救助站的云雀将猫碗放在离黑猫最近处,径自走开。

      等人类都退开后,黑猫才敏捷地爬下来吃饭,边吃边警惕地审视六道骸。虽然一声不吭,黄绿色的猫眼瞪着人的时候很有威严。黑猫明显不亲近人,但不妨碍它得云雀的欢心,特别是和其他吵得云雀脑袋快爆掉的同类相比。

      难得逮到个人听得懂它们说话,疯了一样一拥而上围着云雀吧啦吧啦,天性敏感的会不停哭诉,性格比较乐天的则是抱怨个没完,主题大体就三个:
      为什么我会被遗弃呀?
      好寂寞寂寞得快要死掉了!
      为什么都没有人来领养我呐~

      不过有的比较淡定。

      “你胖死了。”
      一只姜黄色的宠物兔一动不动稳坐在体重秤上,鼻子不停地抽动着,头也懒得扭一扭反应迟钝地应了一声。

      【哦。】

      再胖就成球了。不可爱的话谁会领养,可吃多了又有损健康。兔子的话会活生生胖死吗?吃,要胖,不吃,要饿死。思来想去,终于狠狠心把口粮减了三分之一。云雀为它体重问题操碎了心,但兔子那颗容量有限的小心脏没空担心别的。领养有什么好呢,被领养的话不就看不见云雀了。

      “不抱,自己下去。”

      【哦。】

      名叫Ginger的兔子慢吞吞地从体重秤上爬下去。圆滚滚的屁股,圆溜溜的眼睛,在桌子上挪动着,云雀一时按捺不住又抱起一顿揉。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经被萌到心花怒放的模样几乎要击穿六道骸。

      从垃圾箱里捡回来的乌龟,没了妈妈的幼猫,被砸伤眼睛的流浪狗。地方不够,云雀自己找材料给他们做狗舍猫窝,救助站负担不了云雀就强迫那些手下败将领养猫狗。兽医说,幸好有他,不然她一个人如何支撑起救助站和医院,真是个好小伙子,就是不太爱说话。

      六道骸看着快要融化在他手上的兔子,恍惚间好像重回那个他被他打动的瞬间。

      他那么强大,不光自己,连带无依无靠的动物也一同庇护。可是云雀还不够二十岁,在这个国家还是未成年。

      他走过去戳戳云雀肩膀。
      “房东先生,你现在有空吗?”

      “嗯。”

      “我跟你说个事。”

      “嗯。”

      “我想当房东太太。”

      “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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