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寂》九鸠

2、第二章

　　第二章

　　日上三竿，斑驳的阳光撒进房内。
　　李轲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蹭蹭被子，才睁开双眼。全身上下一阵酥软，懒洋洋的，舒服至极。他慢悠悠地动了下身子，才发现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
　　宫女们鱼贯而入，为他更衣，显然是等待已久。
　　小朱子站在门口，观望着。
　　太子殿下并不喜欢男子进他的房间。
　　“小朱子。”李轲眯眼看去，突然笑了，“今早可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让你们一个个的那么勤快。”
　　小朱子依旧是站在那，有些胆怯地答道：“回禀爷，帝师正在殿内候着。”
　　李轲这才想起，昨日自己似乎认了那个奸佞之人为师。
　　他轻笑一声，看着宫女为他更衣完毕，毫不在意向外走去，又回头对着小朱子道：“早膳就免了，给我端一盘桂花糕上来。”
　　小朱子在后面唯唯诺诺地点头。

　　秦纨依旧身着青衣，风轻云淡，见李轲来了，微微行了个礼，按规矩，李轲应该回礼，认了他这个先生。可李轲依旧是那副模样，没有丝毫去虚扶的打算，秦纨心下了然——太子殿下不吃那一套。
　　思及，秦纨谦卑地收了礼，礼数周到，怕是嫔妃宫里那些凶神恶煞的老嬷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先生。”李轲道，“不知先生来为何事？”
　　秦纨哑然失笑，道：“草民斗胆成了殿下的先生，那么除了教授殿下孔孟之道，又有何事？”
　　李轲脸色一愠，自己怎么睡糊涂了，让这家伙看了笑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
　　又是一阵厌恶，李轲思索，如何让宣帝给自己换个先生，就算是个迂腐的老古董也好，怎么也比这个家伙好。
　　“殿下，那么，我们就该开始今天的学了。”秦纨问道。
　　李轲胡乱地点点头。

　　李轲是宣帝唯一的皇子，待遇比起其他姐妹自是好了不少，这“状元阁”就是宣帝特意为他所建造，其规格堪比宁贵妃的起合宫，而最让人羡慕的是，整个宫殿除了宫女太监就只有他一人居住——状元阁属于他一个人。
　　书房就在李轲房间的右边，里面堆满了宣帝广罗天下收集来的稀世古籍，圣人手稿，只盼望着自己的这个儿子早日成才。
　　天下父心皆一般。
　　饶是秦纨，进去环顾四周，也有些心疼，心疼那些千金难求的文房四宝和珍贵书籍。宫里的仆人在打扫时，似乎都忽略了这个房间，以至于李轲拿起那本《论语》后，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弄得灰头土脸，不住咳嗽。
　　“殿下，没事吧。”李轲感觉有一只手轻柔地为他擦去脸上沾上的少许灰尘，让他想起了以前的宁贵妃，总喜欢抱着年幼的他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嘴里哼着调子奇异却又动听的小曲。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李轲睁开眼，看到的是秦纨那张酷似女人的脸，一下子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秦纨见此，忙招来了宫女。

　　“怎么回事！”李轲怒道。
　　那宫女还算冷静，跪下道：“回禀殿下，书房许久未有人来，奴婢们不敢轻易进入才会如此，请殿下饶命。”说完，磕了个响头。
　　李轲也不好继续追究，是他下令宫人不能随意进入他的房间和书房，况且，平日他光顾着飞禽走兽，吃喝玩乐，鲜少来此学习，如若让宣帝知道了，怕是要受罚，又要靠宁贵妃吹枕头风。
　　秦纨道：“无碍，殿下我们去一处安静之地，等明日书房打扫好了再来。”
　　李轲点点头，恶狠狠地用眼神剐了那宫女一眼，也不顾得什么尊卑，拉起李轲的手就走。
　　庞大的一个宫殿，又怎么会找不到一处清净之地？
　　“殿下。”秦纨端坐在李轲的对面，道：“不知殿下信奉哪个学派的学说？”
　　“孔孟之道！”李轲答道。
　　自高祖开国以来，大周崇尚儒学，谓之“仁”，李轲虽是不学无术，但还是对此一知半解。
　　秦纨不可置否，道：“世上百家，非独儒家可治世，道家、纵横家、法家皆是治国之道，人才辈出，殿下又为何偏爱儒家？”
　　李轲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要问他为何偏爱儒家，原因必定只有一个——宣帝崇尚儒家，先帝崇尚儒家，那么，他也必定也崇尚儒家。
　　秦纨起身沏了杯茶，看着埋头苦想的李轲，倒也不着急，只是专心感受齿间的茶香，末了，道：“殿下今日且好好想想，我们明日再开始，臣先行告退。”说完，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轲依旧在苦想，也没有去理秦纨。
　　秦纨心中知晓太子的程度，他早已去和之前教导李轲的夫子打了招呼，对方没有丝毫失望之意，见有人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反而喜出望外，秦纨很是不解，在得知太子至今连《三字经》都背不全后，终于明白那名夫子的感受。虽不愚笨，却很顽劣，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真是可惜，秦纨想道。

　　李轲却全然不知秦纨的想法，当即把烦恼抛在脑后，吃着宫女刚刚端上的桂花糕，心中想着今日该去折腾什么。
　　两个皇姐自己是肯定不能去打扰的，小皇妹正嗷嗷待哺，也没什么有趣，还有两个皇妹是两个自己不认识的常在所生，也不大熟络。后宫的娘娘们，各个…对了！李轲突然想起，昨日宁贵妃似乎是让自己去拜访卿公子，这下正好，可去认识下这位据说美得惊为天人的男子，当时文采不怎么好的宣帝还为此赐诗一首——“青帝垂头明月淡”。虽拙劣，但也从中看出卿公子之人，美，只有一“美”字！
　　想着，李轲快速解决了剩下的几块糕点，只带上了先前的那个，后经过询问才知晓名字是“晓荷”的宫女前往卿公子的望月楼。
　　据说卿公子刚到宫里时，思乡心切，宣帝为了他没有继续攻打那个小国，而是将其收为附属国。还以其国的方向，建造了“望月楼”。以解他的思乡之心。
　　望月楼与冷宫只有一墙之隔，当时许多人在背后议论纷纷，不知这是宣帝宠爱卿公子，还是厌恶卿公子，后来宣帝的行为完全证明了是前者，即使到现在，卿公子也是风光无二，完全可以与宁贵妃抗衡，只是他似乎非常不喜这些行为，天天窝在望月楼，不参加任何家宴和争风吃醋的行为。

　　李轲是第一次来到望月楼，原先是宁贵妃警告或者说是不允许他来，这次他倒是来得“名正言顺”。
　　出乎李轲想象中的“要不金碧辉煌要不冷清萧瑟”，望月阁显得十分幽静文雅，阁外是大片的紫竹林，还不时传出几声鸟叫，清脆悦耳，与这繁华浮躁的皇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太监正站在门外，远远地瞅见李轲，一声不吭地转头跑回楼内。
　　李轲快步上前。

　　那是李轲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人。
　　说不上来的美，好像你的眼睛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再无其他，天地为之失色。
　　卿公子深深地看了李轲一眼，便没有说话。
　　而李轲，早已呆住。
　　宫中美人不少，宁贵妃年轻的时候艳压后宫，当真是回眸一笑，后宫粉黛无颜色。其他嫔妃个个都是美的，有楚楚可怜的扬州瘦马，有豪放大方的外域女子，有雍容华贵的贵族千金，就连宫女，就如那夕月，也是长得标致水灵。可竟无一人及得上眼前之人的一半，那双眼睛，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似曾相识。
　　卿公子酷爱红衣，宫内上下无人不知，这也是昨日晚上，为何李轲第一眼就能确定那不是卿公子的缘由。
　　此时卿公子难得的换上了一身蓝衣，显得潇洒风流，正酌饮。
　　心中难免有点可惜，这么个翩翩浊世公子要一辈子呆在这金丝笼中。

　　卿公子没有再理李轲，自顾自的喝酒，李轲也不像讨个没趣，真想走，方才的那个太监却又开口道：“不如殿下留下用膳，公子这许久没来除了陛下的其他人了，殿下不如再留会罢，公子只是不善与人虚与委蛇。”
　　李轲本是不满，被一个仆人如此挽留，正要发作，肚子却又唱起来小歌。看着美人，吃饭也香，思及，也就不再计较，留下用膳。
　　两人相继无言，吃了一顿沉默的饭。
　　美人虽好，可李轲受不了这闷闷的环境，规矩地吃完饭就告别回宫了。

　　这一下午也是相当无趣，李轲回去睡了回笼觉，又跑去练武场练武，便过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宁贵妃托夕月传话，长公主的驸马已经确定，正式在练武场交李轲武功的教头展鑫，不出意外，对方三个月内会被调到前朝。
　　那人李轲也是熟络，上一届的武状元就是他，很有志气和志向，为人耿直，长得五大三粗，却生了一副好心肠，估计以后对长公主也是差不到哪里去。
　　这让李轲为这位不是同胞，但感情深厚的皇姐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欢迎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