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手记》三千风荷

10、第十章：假信

　　具体是不是半年，其实我也是大概估计的。
　　那之后，当我终于痊愈，可以甩着胳膊四处撒欢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跟母亲说了什么话，总之，那一天之后，我就完完全全地被当做了一个女孩子来养。甚至，我以前的名字都不叫徐海，而是徐烟。
　　那个时候，我就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女孩子。甚至，当有人说要我做他小媳妇儿的时候，我竟然还满心欢喜地点头答应。
　　直到后来，我日渐长大，母亲才将我重新当做男孩来养。那也是在和老头子离婚之后的事情了，我和她一起回到了成都，在这里，开始了自己全新的生活。但是，被人叫做小媳妇儿这样的事情，在我的脑中还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尽管这件事情，根本就没人知道，但一说起这几个字，我心中的怒气便会喷薄而出，不可抑制。
　　小庄见我这样开不得玩笑，连忙住了嘴。其实我那一拳，倒也没有真的用力，只不过是要给他提个醒，要是再这样说，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闲话扯完，小庄从包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但很快地，我就见他面色一沉，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我在心底已经做好了充分地心理准备，果然，他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没信号！”
　　“这岛的具体情况，我们一点也不了解，要不，明天的时候，我们找一块高一点的地方，再试一试！现在你先把手机关了，没电可就麻烦了。”
　　他听我的话，关掉了手机。我们闲着无聊，开始一点点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当他问道我是不是第一次出海时，我没有丝毫地犹豫，就点了点头。但是，当他问我为什么要出海时，我却愣了几秒，随即，有些敷衍道，“我是来找人的！”
　　他见我不想说，也不再多问，而是转而说起来自己的事情。我从未见过像小庄这样话多的男人，他将自己的事情一点点地告诉我，说得很细，但是我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原来他祖籍是安徽，却是在江苏长大，我去过一次江苏，还是背着母亲偷偷去的，不过那只是个旅行而已。
　　小庄说自己是被爷爷养大的，至于他的父母，他没有多说，我也不问。这其中的缘由，只能任由我自己发挥想象，或许，他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或许，是他爷爷将他从安徽捡来的。小庄说他爷爷的爷爷似乎是个航海员，家里面的东西不多，但是有一个，却是一直让他感到不解的，那就是一本手记，爷爷经常拿出来细细地看，每看一次，就叹一口气。
　　他想知道那手记上记载的是什么内容，但每一次，他都看到爷爷将手机锁回一个箱子里。时间越长，他便越想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小庄偷偷撬锁开箱子的时候，被爷爷给发现了，箱子还没开成，爷爷就把他给揍了一顿。那是他第一次挨揍，眼泪哗啦啦地就泄了下来。爷爷还是铁石心肠地继续揍他，“那东西是你沾惹不得的，你知道吗？知道吗……。”
　　很快，爷爷的一个朋友就来将他带走了。从那时候开始，小庄就很少再看到自己的爷爷。他跟着一个叫烟云燕的人学唱剧，那个人是爷爷的朋友，待他很好。烟云燕是梅派，唱的是刀旦。所以，小庄也就学的是刀旦。
　　小庄最后一次见到爷爷的时候，就是爷爷的葬礼。他死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他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等到他到的时候，见到的已经是一把冰冷的骨灰。他抱着那骨灰盒，就开始嚎啕大哭，我以为小庄是在伤心爷爷的死，没想到，他却说，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他，他却走了。
　　我一阵哑然，这人，还真是……
　　小庄接着说，“我只是想问他，我到底是谁？我其实是不叫小庄的吧！”
　　“小庄！”
　　我第一次这样叫出他的名字，之前是因为觉得这个人有些烦，我连他的名字也不愿意叫，但是现在，我竟然会觉得他有些可怜，“或许，他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
　　“不对，你错了。”黑暗中我只能模糊地感觉到他摇了摇头，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肯定，事情似乎并没有那样简单，“我一直以为他到死也不会让我碰那本手记，但是，随着他的骨灰盒一起交到我的手上的，还有一把钥匙。”
　　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果然，小庄说，他回去后，用那钥匙开了那锁着手记的箱子。
　　我忍不住地就呼吸一紧，小庄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箱子里面并没有什么手记，我看到的，只是一封信。”
　　“一封信？”
　　“是的，一封信！是爷爷的笔记，他说出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简单地来说就是，其实小庄的爷爷也是被人收养的。那本手记是小庄的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
　　小庄口中所谓的这个秘密就是，万家的人都是被收养的（小庄其实姓万），我当下便想到了，是不是万家的人的基因有什么问题，生不出孩子，再一想，我就觉得自己的思维太矛盾了，既然都是收养的，那就不存在什么基因的问题。
　　我还在这里猜想着这秘密所隐藏的信息，小庄很快地又说了一些事情，彻底地让我果断地放弃了之前的所有的猜测。
　　小庄说，他之前也是对那封信深信不疑。甚至，在那之后的半年时间中，他完全地忘记了那本手记的事情，认认真真地跟着烟云燕唱剧。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有人一直在背后跟着他，这种感觉其实早在爷爷刚死的时候便有了，只是那时候，他总有些精神恍惚，并没有太在意。
　　那个人似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干脆直接走到他跟前。小庄大概地形容了一下那个人的样子，身形有些佝偻，走路的时候缓慢却很稳，等到他走近的时候，他发现这个人的皮肤黝黑，但是近看的时候似乎更加地年轻。小庄还加了一句，这个人干瘦得可怕，眼睛也没有什么神彩，显得有些浑浊。我总觉得他说的这个人有些熟悉，但脑中一时有些想不出来。
　　他说想要买小庄爷爷留给他的手记，我猛地抬起头，相信小庄当时的反应也是和我一样，我们想的都是，这个人怎么知道那本手记？还有，为什么会说是爷爷留给他的。
　　小庄直接回绝了他，那个人也不急，而是留了电话号码，说了一句，没事，等你哪天想通了再联系，有些东西，只有在真正懂得它的人的手中，才能有用处，否则，只是堆垃圾而已。
　　小庄回去后，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从那天后，他再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但是心底的疑团却是越来越大。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样多，还有，为什么他要说，爷爷留给了他手记。
　　我听得一头雾水，因为不能判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感觉就更加地混乱了。
　　他回去后，将那封信找了出来，因为放了太久没有去管，甚至，没有好好的保存，上面已经蒙上了许多的灰尘。这些灰一吹开，小庄就发现信似乎有些不对了，因为之前他一直深信这就是爷爷留下来的东西，所以一直没有怎么怀疑，但是，再一次地看着这封信的时候，他却发现了几分蹊跷。
　　小庄的爷爷，原谅我之前忘了说，因为思绪确实是有些混乱了。小庄的爷爷原名万新德，早年的时候，也是出过海的，但那只是年轻时候的事，小庄被收养的时候，万新德已经转业，做了一名风水师。
　　我知道那种职业，蜀地的以女人居多，我们称其为“草鬼婆”。这称呼的确是不大好听，还是风水师听着顺耳，可我总还是对这种职业嗤之以鼻，大概是经过了太多年的唯物主义论的洗脑，我相信这世上有很多未知的事物还有待人类发觉，但却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
　　风水师的字迹一般都是比较潦草的，用我们那边的话说，就是鬼画符似的。小庄爷爷的笔记算是比较有个性的，并且常人是模仿不来的，小庄从小就看着爷爷的字，小的时候，很多次作业要家长签字，小庄的爷爷都会将万新德这三个字龙飞凤舞地写上去。
　　小庄就是从这三个字发现不对的，信的末尾就是署名。小庄说爷爷在写新德这两个字的时候，一般都是行云流水贯通一气的，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字。
　　但是这信上的字，却显得有些生硬，虽然还是连贯的，却显得不是那样的流畅自然。
　　这是一份假信！
　　小庄缓缓地说出来自己的推断，我的脑子紧跟着一转，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就紧跟着渐渐地清晰起来，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也开始有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