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画风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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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斯亲王修长的手指在纸上摩挲着，年轻的脸庞沉浸在温暖的灯光之下，他无意识的蜷起手指，又放开，眼神从纸上移到右手的袖口，那里沾上了一些墨迹。刚才被他撕毁的手稿躺在垃圾篓里。
他揉了揉眉心，望向窗户，夜晚正在玻璃外面展示它潮湿的雾气，他突然有了让佣人打开窗的冲动，伸手摇铃之前又想到自己已经嘱咐让他们不要打扰。神经质的笑了一下，亲王起身亲自打开了窗户，流过首都的塞恩河河水的潮味立刻涌进房间，还伴随着空气中的苦味。河上还有船只冒着工作的黑烟，深色的河水倒映的并非天空的繁星，而是对岸星星点点的灯光。
亲王宅邸的周围安静而有序，可是他知道，在散发着铁锈味和酸味的河对岸，穷人的孩子正在流水线上没日没夜的工作，工人家庭的餐桌上摆着掺了汞盐的牛奶，小商贩喝着掺了铜绿的茶，贩卖着在制碱厂污水中浸泡过的黄油。而城市的西面，那一片黑暗的地区，河上运作着的一艘一艘的运尸船，正把已经死亡或者濒死的人拖到那里抛弃。
接着，遍布全城的广播里响起一个机械的女声：“警告：弗洛德区已成为封闭疫区。市民禁止……”
罗伊斯亲王不悦的皱起眉头，关上了窗户。他走回书桌旁边，重新提起笔，这一次，带着比之前坚毅得多的心情，他写道——
“在这里，我要向我的国家和人民坦承我所犯下的罪。”
……
4E156Y，皇帝的第五十个诞辰。
陆军研发部门献上了一台完全由机械设计和制造的自动化杀人机器。皇帝的幼子，年仅12岁的罗伊斯亲王在典礼上昏厥过去，事后，御医们认为是天气太热而亲王体质较弱所以出现的中暑症状。
罗伊斯是这个世界上少量的具有魔法血脉的同时，拥有觉醒的魔法力量的人。绝大多数拥有魔法血脉者，其力量早就陷入无法唤醒的沉睡。而那些有着明确的力量的人，大多数被放逐到阴暗的地沟中，在无人管辖的被抛弃的弗洛德区里，做着不见天日的勾当。
年幼的罗伊斯无法掌控自己的力量，甚至不明白自己的潜力带来的所见所闻到底应该做何结论。他只是本能的意识到这样的力量不应该被公之于众，这会让他被排挤，甚至被驱逐到世界的边缘。
……
“彼时我没有能够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何种恐惧而晕厥，也万没有想到情况会是如此的绝望。”
他写到这里，停下了笔，像是获得了来自虚空中的什么感应一般，在寂静中沉浸了一刻，才开口说：“进来。”
门开了一条缝，使得走廊上的光融进了屋里，在这短短的一时间，一个人影像一条幽灵一般顺着光线钻了进来，然后门又悄无声息的在他背后关上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亲王似乎毫无知觉一般一直背对着门，目光锁定在自己的手稿上。
“讲。”几乎在那个人刚刚站定的时候，罗伊斯亲王就恰到好处的发话了。
“如您所料，南部的种植园主因为工厂对劳力的吸收而发生了暴动，现在，他们和一些罢工者集合在一起，在阿西利亚暴力对抗当地的军x警。”来人说话的声音在防毒面具下听来有些沉闷，他一面说着一面解开固定住面具的皮带，“北方的叛军刚刚击溃了西北的双城防线之一，罗思兰的最高守备军官在对皇帝宣誓要死守该城之后已经连夜逃窜，对政府和皇帝来说，情况非常麻烦。”
他脱下面具，露出一张似乎是时刻带着讥诮表情的脸，静静等着亲王的回复。
亲王秀气的手指在稿纸上磕了两下，似乎又陷入了不自主的思考之中，良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几乎是无关的话：“我必须知道……我必须知道我是对的。”
“您是对的。”不知道是出于难以更改的习惯还是出于难以掩饰的真心，这位鬼魅一般的神秘人即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也带着些讥讽的意味。
“摩罗，摩罗……”亲王低声笑了起来，他站起来，转过身，背着手，看向眼前这位深棕色头发的青年，“你总是这样说。从我小的时候起，从来如此。有时候我搞不清你是真的相信我，还是仅仅在哄我。”
“您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叫摩罗的人嘴角依然带着笑容，“我当然是在哄您。”
“哈哈，当然。”亲王低下头，看着脚下地毯的纹样，“当然，你是我的保护者，哄我是你的工作之一。”
“不，保护才是。”摩罗耸耸肩，“哄你只是爱好罢了。”
然后，在眨眼的一瞬间，摩罗从方才站立的位置，突然移动到了亲王的身前，然后几乎是以拥抱的姿态让胳膊绕过对方的身体，伸手拿起书桌上的手稿：“那么，……这是什么？遗书？罪己诏？”
“我可不会那样说。”罗伊斯亲王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总要有人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而说到遗书，不论我是否最终正确，这都是必要的，不对吗？”
“老实说，我可不认为其他人像您这样充满求知欲。”摩罗把手稿放了回去，“绝大多数人大概宁可选择某一天突然之间……”他做了个放飞的手势，“‘噗——’，就这样，一下子就消失。而更大的可能是，看到你这封措辞严谨，语言乏味的东西，他们的反应是‘字太多，懒得看’。”
亲王被他随着语言而展现的丰富表情逗笑了，他甚至笑得咳嗽了起来。摩罗不得不在旁边像一个关心他的兄长一样轻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你——总是这么有道理。”亲王把桌上的手稿再次揉成团，扔进那个已经有好几个纸团的废纸篓，“也许我应该换一个方式来诉说这件事，这明明是个精彩的故事，没有必要让可能的读者感到厌烦。”
摩罗挑起一侧眉毛，假装惊讶的看着罗伊斯亲王这种情绪上的变化。在亲王来得及转身坐下再次奋笔疾书之前，摩罗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罗罗，你有多久没睡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尊称。
“你闻起来真……新鲜，就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摩罗把头埋在亲王的肩颈之间，深吸了一口气。
“而你，我的保护者，你闻起来就像死亡。一如既往。”亲王笑着搂住他，“火药还在你的头发里留着苦涩的味道，你的外套上散发着刺得人流泪的酸味，还有你脚下那让人作呕的尸……嗯！”
摩罗咬了他一下。
（脖子以下不能有= =，其实我写了，要放哪才行？）
罗伊斯亲王的全名非常的长，摩罗在第一次被正式指派给他的时候，提前了一个小时去记住他所有的头衔和名字。当然，这串名字比起大皇帝本人来说，简直微不足道。摩罗在成为罗伊斯的保护者的时候，不会比现在的罗伊斯更年长，内廷保安部长曾经极力反对让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成为皇室成员的秘密护卫，可是皇帝本人却坚持认为摩罗是可靠的。
这大概得益于摩罗那个终身隐藏在阴影中的传奇特务舅舅的推荐。不客气的说，摩罗一家都是皇帝从弗洛德地区挖出来的阴沟里的老鼠。他们是具有黑暗力量的一群，也是被整个社会恐惧和排斥的一群。这不奇怪，人群向来不爱异类，而对出于无法解释的原因而强于自己的人，产生恐惧是再自然不过的情况了。
历代的统治者对他们的态度从来都是夹杂着嫌弃、防范和利用的。而他们也随时准备着被背叛和背叛。
对摩罗来说，他本来也应该走上一条与舅舅几乎一样的兔死狗烹的无望道路，但离奇的是，他所宣誓（手指交叉）守卫的对象，也是一名异类。
罗伊斯亲王的力量在他还是个5岁孩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征兆，可惜的是大夫们宁愿认为那是一种癔症——皇室成员里有个精神病是可以的，但绝不能有个被放逐者，这简直有辱圣名。
善于洞察的摩罗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这是可以让主人与自己共乘一船而不是随时准备着另一个杀手在背后给他一枪的机会。待在阴影中的他试着与小主人沟通，尝试引导他走上这条神秘而又被唾弃的道路。很快，他就意识到，小主人非常聪明，但是在情绪上却十分无助，这是一件好事。而另一个问题是，罗伊斯亲王所拥有的能力，与摩罗和他的同行者所有的能力完全不同。
摩罗，能在一眨眼间穿过一座广场，从一个屋顶直接出现在对街的屋檐下，能依附于老鼠、游鱼、飞鸟，用它们的眼睛去窥视，用它们的躯体去潜入。生命在他的刀刃下无声的消失，没有秘密能逃过他的追踪。
而罗伊斯亲王，他不具备以上任何能力。他只是能……看透……时间。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信息和视象十分散乱，因为亲王本身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也不明白该如何处理这些结果。比如说，他在皇帝的生日那一天，在三军将士面前晕倒——那就是他被父亲排除出皇位继承的考虑范畴的时刻。一个连检阅和献礼仪式都坚持不住的领导者，帝国不需要。
忙碌的皇帝当然不会明白年仅12岁的亲王看到的并非排场非凡气氛宏大的生日会，而是整个世界的末日。
……
“我必须改变它……”亲王眼神迷离的小声说着，他的手指在摩罗的胸口无意识的划来划去，然后顺着肌肉的纹理向下，“没有任何一个生命值得承受那样的末日，无论他多么邪恶……”
摩罗的胳膊枕在亲王的脑袋下，他笑了笑——这是一个不带讥讽的笑容，然后用他冒出来的胡茬蹭了蹭罗伊斯的额头：“睡吧。”
“你和我一起吗？”亲王抬起眼睛看着摩罗，“你知道，你要么和我一起，要么……”
“当然，当然和你一起。”摩罗找到他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后半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画风突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