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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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珠帘被一双手，轻轻的拨开……
“幽儿……”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十八年了，她再也未曾听他这般唤过她。
最后一次，是为他治蛇毒的时候，他在梦中，这样温柔的呢喃过。
公良幽抬起头，看见那双满是诧异，还有一丝恐惧的眼眸，努力的朝他挤出一抹笑。
他冲过来，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幽儿！”他好像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盯着兰妃，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恨。那一双眼睛，红的好似着了魔，好似，要把人吃了一般。这样的他，她看了都会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一份安心。
想必是爱她很深很深，才会如此吧。
突然，他夺过旁边一名军士的剑，抬手就朝兰妃刺去。
剑还未落下，一口黑血从他的口中喷出。
她看着那血的颜色，闻着那血的味道，无奈的笑了笑……
她治了这么多年毒，怎会不知，他若不是日日服着“浮生”，又怎会到今天毒发身亡的地步。
浮生。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你看，这么多人想要你死，你当年，又何苦为了这个皇位，非要离开我呢……
“娘！”
公良幽看着厄儿，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世间，若还有什么不舍的，便只有厄儿和泓儿了吧。
“娘……”厄儿酿酿跄跄的扑倒在公良幽身边，一张小脸，早已被泪湿的不成了样。
她方才和竹月守在外面，只看见军士将殿里围了一圈又一圈，却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直到听见那一声痛彻心扉的“幽儿”，她才恍觉出事了。
竹月为她辟开一条路，她冲进来后，看到插在娘亲腹部的剑，一颗心，好似被人狠狠揉碎了又抛下万丈悬崖。
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娘亲啊……
“娘……你怎么了，你一定不要有事。我还要听娘弹琴，听娘讲故事，还要吃娘亲烧的菜，穿娘亲做的衣服……娘……”
公良幽吃力的抬起手，抚了抚厄儿的发，又转过头，对旁边的那个人说道：“文宗，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曲幽。”说罢，又转头对厄儿道：“厄儿，快叫爹……不，应该叫父皇……”
厄儿抬起头，看着那个同样泪水纵横的中年男子，哽咽着唤了一声：“父皇……”
尚文帝的眼睛，已经退去了方才的可怖，满是慈爱的说道：“厄儿，原来，你为她取的名字叫厄儿……”
“文宗……泓儿他……”公良幽皱了皱眉，还有一个孩子，她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但是，她还想，再为他做点什么。
尚文帝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泓儿的事，你放心。”
有这三个字，如此，她便真的心安了。
“娘……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你一定要撑着啊……”厄儿说罢就要去找大夫，却被公良幽一把拉住：“厄儿，来不及了，娘没时间了……还有好多话没有嘱托你……你听话，呆在娘身边，再陪娘一会儿……”
“娘……”
“厄儿，今日，娘和你父皇，怕都要离开你了。以前，你一个人，不是也过来了吗，今后，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记住，世间的善恶，万莫用眼去看，如此，方可自保。
还有，若他日遇到喜欢的人，万不要爱的像娘这样……万不要……
还有，娘在你后肩头刺了一朵桃花，可……可……”
最后一句，公良幽终归没有说完。那只抬起的手，从厄儿眼前毫无征兆的滑落，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这一世，便是这样了……
尚文帝俯下身，轻轻的吻了吻公良幽的眼眸……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下一世，一定不能这样……
兰妃昂着头，用尽所有的力气将背挺得笔直。
她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看着她死，看着他死。
如此，这十八年来，她埋在土壤中不见天日的爱，方能得以祭奠。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会痛。
“母妃！”皇子炎的一声母妃，将她瞬间拉回现实。
“炎儿……”她看着她的孩子，心中隐隐有了些安慰。
皇子炎看着倒在地上的父皇和另一个同母妃一模一样的人，愣了一下，颤抖的问道：“母妃……父皇他……”
兰妃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了一句：“皇上……驾崩了……”
有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想，于情于理，她总该为他流些泪的。
而后，兰妃声嘶力竭，用尽全力的朝着这望不到尽头的皇宫大院哭喊道：“皇上！驾崩……！”
于是，一众人纷纷跪下，哀鸣之音，响彻皇宫。
厄儿抬起头，本是一双清澈的眼，却好似要喷出了火。
厄儿一把拿起地上的剑，就要朝着兰妃的后背刺去。
“啪”的一声，剑被皇子炎一掌打掉。
兰妃慢慢转过头，淡淡的说道：“先皇口谕，传位于皇子炎，择日登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大家俯首叩拜的山呼声中，皇子炎带着一丝怀疑，看向兰妃。
当看见她依旧面无表情的朝他点点头时，皇子炎明白了，这都是母妃一手为他铺好的路。
于是，他笑了笑，学着他父皇的样子，淡淡的说道：“平身……”
“骗子！”厄儿朝兰妃愤愤骂道：“你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你骗了母亲，骗了父皇，骗了天下人！”
“来人，将这妖孽的女儿拿下。”兰妃的声音冰的刺骨，冰的，令那些侍卫听了无不畏之。
有些人，心里还有几分明白，看皇上方才对那女子的样子，妖孽什么的，怕只是胡说吧。
但是，每一个人，却无不奉命而行。
在这皇宫里，是非曲折，向来身不由己。
当一众兵士涌向厄儿的时候，竹月一把抽出苍月剑，翻身跃入殿中，护在厄儿面前。
“厄儿，你跟在我身后，我一定会护你出去。”
“可是……娘亲她……”
“你放心，将你送出宫，我一定会把夫人带出去。”
所有的长剑纷纷向竹月刺来，竹月握紧了苍月，将内力运于手掌，然后朝着那些长剑一剑劈下……
在“啪”“啪”的断剑声中，那些御林军目瞪口呆的望着手中的残剑，这个女子，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竹月抓住厄儿，一下越出殿门，可是，殿下所见之处，无不是手持兵刃的将士，看样子，应是兰妃和皇子炎的援军。谋权篡位的最后关头，怎么能没有兵呢。
竹月咬了咬牙，微微偏了偏头问厄儿：“你怕吗？”
“不怕。”厄儿没有一丝犹豫的说道。
竹月笑了笑道：“好姑娘，公子果然没看错你。”
灰蒙蒙的天空开始飘起雨丝，竹月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厄儿，开始了一场不知尽头的杀戮……
苍月划过颈脉，是死。
插入胸膛，是死。
拦腰劈下，还是死。
竹月那一抹水蓝色的长裙，伴着苍月剑起剑落的锋芒，在血雨腥风中摇曳生姿……
她想，今天，她一定不能倒下。
厄儿抱着竹月的腰，看着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尸体，看着脚下血流成河的地面，刚刚风干的眼角又涌出一滴泪。
她知道，竹月一定很累很累，这样打下去，她们谁都走不了。
于是，厄儿说道：“竹月你走吧。求你了。”
竹月心头一酸，轻轻斥道：“说什么呢，如果丢下你，我还是竹月吗。”
“我不想连累你，我不想你和我一起被抓。”
“闭嘴……”竹月皱眉喝道：“我救你，不单是为了公子。自打你喊我一声姐姐的时候，我就没把你当外人。如今，就算我死，也一定不能让你死。你抱紧我，莫要再与我说话让我分心了。”
“恩……”厄儿哽咽着抱紧了竹月，吞下自己一次次想要涌出的泪。
竹月旋身将苍月划了一周，于是，五尺之内的兵士相继倒下，竹月趁机掏出一把种子用力撒向空中，待种子落在地面上，竹月蹲下，一掌拍向地面，于是，被雨水浸润过的种子更加迅速的成长起来，细如丝线的根茎穿透石板铺砌的地面，像寻找食物的兽，疯狂的向土壤深处扎去。
这几千将士无不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未反应过来，脚心便好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低头一看，一棵棵破石而出的尖笋正迅猛的向上生长着。
大家下意识的用剑砍断这不停生长的竹笋。竹月瞧见后，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呵呵，自寻死路。
被砍断的竹笋长得越发迅速，而被剑砍过之后的锋利截面，宛如利剑，刺穿阻挡它生长的一切障碍。
被鲜血染过的竹笋在越来越磅礴的大雨中生长着，好似一幅正在描绘的泼墨画，只不过，这画，太过血腥了些……
竹月抓住蹲在她旁边的厄儿的手，道：“走，我带你离开。”
可是，刚刚站起身，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竹月低头看了一眼，一支羽箭刺穿她的胸口，箭尖上，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血。
不过，庆幸的是……
她在这十几年无数场恶战中锻炼出的敏锐直觉，让她在那只箭射过来的时候，准确的感知到，并偏离了心脏三分，这样，她们就还有机会。
竹月转身，一剑挡掉继续射来的羽箭，朝立在屋脊之上的四人望去。
这四人，应是兰妃的护卫吧，早就听说，兰妃手下，有四个隐卫，各个身怀绝技，堪称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竹月嘴角牵起一丝冷笑，今日还真是麻烦。
看来，不得不动真格了。
竹月一把抱住厄儿翻身跃上另一处较高的屋脊，然后将厄儿放下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罢，便一剑削掉胸口的羽箭，脚尖一提，朝那四个隐卫飞去。
底下的兵士死伤的差不多了，这四个人倘若不解决掉，她和厄儿，谁也走不了。
于是，在另一处屋脊上，开始了一场刀光剑影的厮杀。
每个人出的。都是杀招。
一招不慎，便是死。
胸口的痛感，越来越强烈，竹月的额上，早已渗出大滴的汗珠。
竹月突然意识到，箭头上，是抹了毒的。
那四个隐卫也看出了竹月的攻势在不断的减弱，看来，是毒发作的时候了，于是，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瞬间，四条墨色的铁链从四人袖口甩出，如凶猛的毒蛇，朝着竹月的四肢咬去……
竹月咬了咬牙，提起苍月，正欲朝那锁链砍去……
“啪”的一声，竹月还未出剑，那四条锁链已经应声而断。
“你总是这么逞强吗？”伴着一声温柔的斥责，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踏踏实实的落在她面前。
“秦古风……”
秦古风笑了一笑道：“这么多人叫我的名字，你叫的最是好听。”
那四个隐卫看见突然出现的秦古风，皱了皱眉，从刚才砍断锁链的那一剑来看，那力道刚劲有力，丝毫不拖泥带水，看来，此人的功力，绝非等闲之辈。
但是，皇子炎刚刚称帝，作为兰妃的隐卫，他们现在根本没有退回的余地，即便丢了性命，这一仗，也是非打不开的。
厄儿半坐在屋脊上，看着竹月和那四个人打斗的时候，十指紧紧的扣住屋脊。
厄儿轻轻的啜泣着，她心里很怕很怕，但是她不怕自己死，她怕竹月死……
这世间对她好的人本就不多，她不想他们再因她而受伤，甚至丢掉性命。
所以，当她看见秦古风的时候，她的心，突然踏实了下来。
“害怕吗？”一个温柔的如春风化雨的声音伴着一抹翻飞的白色衣袂，轻轻在她身后响起。
她知道，是他来了……
“不怕……”厄儿喃喃了一句，却不敢抬头看他。
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就已经慌乱的无以复加，所以，她只好把头低下……
“那为什么哭成这样了……”这夹杂着一丝心痛的询问，让厄儿的心头一酸，瞬间泪如雨注。
白皙而指节分明的修长双手，从背后覆上她的眼眸，为她揩去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
柔软的衣袂划过她的侧脸，伴着那抹熟悉的，淡淡的清香，她终于抬起头，望向那张俊美如同神邸般的面庞。
还是那样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微微抿起的唇角，每一处，都让她心生留恋……
厄儿带着一丝祈求，泪眼朦胧的对白玉寒说道：“带我们离开吧……还有娘亲，不要丢下她……”
白玉寒望向兰妃所在之处的殿宇，微微皱了眉，轻轻应道：“好……”
白玉寒俯身抱起厄儿，唤了一声：“秦古风，小抠。”
声音虽不大，但秦古风却一把抓住竹月，瞬间飞到了白玉寒面前，与此同时，小抠也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突然站在了白玉寒身边。
“秦古风，你将厄儿的娘亲带出来，小抠，麻烦你护着竹月。”
竹月皱了皱眉道：“厄儿，夫人若有在天之灵，想必，是想同你父皇葬在一处的……”
“我知道……可是，他们怎么会将娘和父皇葬在一起，我只怕，到时候娘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这样吧……”小抠抱着手臂开口说道：“我施个术，给他们的尸身加个屏障，任谁也分不开，这样，他们只能把厄儿的娘亲和那个皇上一同葬了。”
“恩……”厄儿朝小抠点点头：“小抠，谢谢你……”
“丫头，见外了不是。”说罢，小抠转身面向御书房，抬起右手，只见掌心慢慢升起一个气泡一般的透明东西，然后被小抠一吹，那气泡就缓缓从手中飘向御书房，期间越变越大，穿过殿外一众侍卫，飘在尚文帝和公良幽的上方，然后缓缓落下，消失不见。
事后，任那些太监侍卫想尽办法，都无法将尚文帝和公良幽分开，而且使得力气越大，自己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反噬的就越厉害。
兰妃面无表情的说道：“算了，一同葬了吧……”
反正，她要的已经得到了。
“还有什么事没办吗？”白玉寒看着厄儿，轻声问道。
厄儿摇了摇头道：“走吧……”
于是，在殿下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仰视中，五个人如同神邸一般的消失在天际……
此后，兰妃为防此事传出后惑乱民心，威胁到皇子炎的皇位，便封锁了白玉寒等人前来相救的事情，在遍布天下的布告中仅仅只通缉了曲幽和竹月两人。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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