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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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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厄儿一觉醒来,却发现凝语的房间空无一人,连琴帯那张蛇皮袋子也一起不见了,只留下昨日里挣的一堆碎银,和放在其中异常夺目的金条时,厄儿觉得,凝语定是觉得自己逼他卖艺,有失颜面,一气之下,才离她而去。
厄儿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她也是为了生计啊……
厄儿趴在桌子上数了数银子,竟然跟昨晚一样,凝语真是的,走了连一分钱也不拿,他怎么能跟钱过不去。
厄儿瞥了一眼金条,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凝语若是自己离开,不会一分钱也不拿,不然依他的性子只有饿死街头的份儿,可现下银子一分不少,蛇皮袋子却不见了。
厄儿忽然想起昨日里给金条的那个主,似乎……特别留意那张蛇皮袋子。
厄儿一想到这,心里一慌,连忙收了银子就朝官府奔去。
“大人……民女的兄长昨儿个夜里被人掳走了……”厄儿跪在大堂前,一脸垂头丧气的说道。
“唉……你兄长可是通音律,擅抚琴之人?”那县令眼皮都不抬一下,嗑着瓜子慢悠悠问道。
厄儿愣了一下,慌忙点头:“正是正是,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呵呵,不是我神机妙算,只是华音城自古以来,凡是有点名望的乐师,半夜都被掳走了。”
厄儿又愣了一下:“大人,华音城不是推崇音律吗?人都被掳走了,怎么还……”
县令吐了一把瓜子皮,奸笑一声道:“正是因为没人敢弹琴了,所以才推崇音律的吗!”
厄儿心下便觉得,这世道真是险恶……
从县衙出来,厄儿望了望远处那座耸入云端的幽兰山,想起县令最后说的话,你若不怕死,就去那幽兰山上找去吧,那山里经常传来琴声,据说都是被掳走的人弹的。自然,去寻他们的人,也不见有人回来。
厄儿朝离幽兰山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咬了咬牙,转过身,又朝那幽兰山走去。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管凝语。
幽兰山顶的传音阁里,凝语抱着琴,闭目坐在一方白玉石阶上。
一蓝衣黑发的俊美青年,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撑着额头盯了凝语半晌道:“山下来了一名女子。”
凝语依旧不言语。
“貌似……是前两日收钱的那个。”
凝语睁开眼睛,一双美目,满是怒意。
那人笑了笑:“你说我是吃了她,还是……让她在我的宫里做个洒扫婢女。”
凝语瞪了那人一眼,掏出琴便开始弹奏。百转千回的曲调自凝语指尖流出,传至山下。
那蓝衣男子笑着拍了拍手:“好曲子……以曲传话,想必那女子也能听懂,既如此,我若吃了她,未免有些可惜。”
琴音戛然而止。
那男子笑笑,转瞬间便没了身影。
“姑娘来此山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乍响在厄儿身后。
厄儿一回头,便认出此人就是当日给金条的那名男子,于是心下一慌,退了两步道:“我是来找凝语的。”
“凝语?”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原来他叫凝语……闻名天下的琴仙凝语,哈哈……”
厄儿自觉又多嘴惹了祸时,一阵琴音从山顶传来,是凝语的琴声。
“他让你走呢。”那男子淡淡说道。
“唔,你能听懂?”
男子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你转告他,切勿挂念。”厄儿说完,就想溜走,因为凝语说,这是个吃人的家伙。
还没跑两步,就被那男子一把拽回:“放心,我不会吃你,只是上了我幽兰山的人,就没有回去过的,你也不例外。”
“那你要我做什么?”厄儿迟疑了一下问道。
“我宫里缺个洒扫婢女,我看你正合适。”
厄儿拿着扫把,站在一个别院里,突然觉得甚是荒唐。早知道凝语在这里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何必多事来这幽兰山。当时在山下第一次听到凝语叫她走的琴声,以为凝语定处于水深火热中,不想连累她,便觉得更不能丢下他不管。如今看来,这水深火热的是她,他倒是安全的很。
不过现下,得想办法见凝语一面。
正在发愁的时候,厄儿瞧见一大婶拎了一只鸡,站在别院的门口,冲她喊话:“新来的,主子叫你去一趟。”
“主子?”
“就那个穿蓝衣服的,把你带过来的那个。”大婶有些不耐烦。
厄儿觉得一头汗,这……这个主子当得未免太没有地位了吧,怎么感觉大家对他很随便的样子。
厄儿应了一声,便跟着那大婶一路走去。
路上厄儿忍不住问了句:“你也有家人被掳过来了吗?”
“恩,是我儿子。”
“你……”厄儿偏了偏头,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你不打算……和你儿子逃出去吗?”
“孩儿他爹走的早,我们娘俩在这山里不愁吃喝的,逃出去作甚。”大婶说的很是潇洒。
厄儿抽了抽嘴,继续问道:“你儿子也不愿出去吗?”
“他呀,起初倒是一直闹着走,后来撵他走都不走了,说是找到了知音,要寄情什么山水的。我看他高兴,便由着他了。”
厄儿觉得,如果凝语也这么豁达,她下山的日子,兴许还有点盼头。
厄儿跟着那大婶到了一座殿堂前面,这殿堂造的很是华丽,金碧辉煌的,连台阶都是汉白玉的,厄儿瞬间觉得开了眼。
走进大殿,厄儿一眼便瞧见了席地而坐的凝语,还有他面前的……好酒好肉。
准是他在这里闹绝食。
“他吵着要见你。”蓝衣男子淡淡说道。
许是因为那大婶的缘故,厄儿觉得再次见到这个男子时,心里踏实了许多。
不仅如此,厄儿还白了他一眼。
厄儿走到凝语面前蹲下道:“我就说不让你跟着,你看你非要跟着,现下可好,倒把我连累了。”
凝语原本充满热切的眼神,被厄儿的一句话浇的一点火星子都没了。
厄儿继续说道:“好了,我知道你绝食是想见我,现在我来了,你就吃两口吧。”
凝语闻言,看了看厄儿眨巴的跟星星似的眼睛,突然意会到厄儿准是有了什么法子,遂端起地上的饭碗,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厄儿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站起来走到那蓝衣男子面前道:“你这山上又不缺琴师,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们还有事在身,不如,您就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不行。”
“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
“那我就让凝语绝食!”
“噗”一声,凝语一口饭喷在地上,复抬头时,已是满眼泪花。
蓝衣男子看了看凝语,又看着厄儿道:“姑娘这招,妙的很。”
厄儿皱了皱眉。
蓝衣男子继续道:“若我不忍心,刚好放了你们。若我不放,又可趁此断了凝语跟着你的念想。”
厄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凝语许是真的伤了心,抱着琴,默默的走出大殿。
厄儿扶额,她不是有意伤他,是真的不想再连累他。这次算运气好,遇到个心善的。可是,以后呢……
厄儿用了晚膳,找了一处山头坐下。这里看日落,风景甚好。
可是看着看着,厄儿便觉得有些失落。
身后想起轻微的脚步声。
凝语抱着琴,坐在厄儿的身边,拨起了琴弦。
他说,他并没有怪她。
如果她真的不管他,又怎么会来这山上找他。
他说,那人已经答应让她离开了。
以后,她要自己保重。
厄儿觉得越发难过,凝语又继续弹道:若她办完了事,还记得他的话,再来接他也不迟。
厄儿觉得这句倒是十分有理。小抠,白玉寒,秦古风,还有桃儿,哪一个揪出来应该都比那人强,到时一帮子杀到这幽兰山,看他放还是不放。
想到这儿,厄儿又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厄儿连夜收拾了包袱就要下山,她怕万一那人临时变卦了怎么办。
走之前,厄儿觉得,还是应该冒着危险找凝语道个别,顺便再去伙房里摸点吃的,这条山路走下去,没点吃的可不行。
可是还未进到伙房,便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
“主子这次也不知怎么了,往日对那些掳来的琴师都恭恭敬敬,很是体贴照顾,唯独对这个,一到夜里就严刑逼问什么。”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跟什么蛇皮袋子有关。”
厄儿脑中“轰”的一声响,蛇皮袋子?是她的那个蛇皮袋子吗?
“新来的琴师倒也是个倔脾气,被主子养的那个大花蟒咬成那样了,就是不说那袋子从哪儿来的。”
“主子不是答应放那丫头下山了吗,他怎么还不说啊。”
“自然是要过两日,等那丫头走远了再说的。”
厄儿想,她大概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缘由。
那日那个蓝衣男子将凝语掳走,并不单单是因为他会弹琴,而是她告诉那人说那个蛇皮袋子是凝语的。
凝语明知道这袋子是她的却闭口不提此事,许是怕连累了她。
为了让她离开,他自己承担了一切。可若她真的走了,他又怎么办,到时候,怕是会赔上性命吧……
厄儿一边想着,一边向那个大殿跑去。
厄儿一把推开殿门:“那个蛇皮袋子是我的!是我送给凝语的。”
蓝衣男子坐在大殿的鎏金长椅上,撑着额角,诧异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厄儿,片刻后,又看了看昏倒在地上的凝语:“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