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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 11 ...

  •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漫天大雪妆点下的紫禁城,竟是如此纯净。
      死亡如果是全新的开始,那便让这新雪带走一切罪恶吧!
      家乡的小妹总是说,雨能清洗世界,雪能纯洁世界。纷扬的大雪从铅灰色的天空悄然无声地洒落,只是如今的心境是否能像这落雪一样静谧?
      未若柳絮因风起……
      隔着那一道门,便是生与死。
      这繁华的紫禁城确不是能够久留的地方。那么一瞬间!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点头再见他一面了!
      她不敢回头!背对着她的,远处风雪中匆忙而行的明黄色身影是如此刺眼,那几乎变成了她生命无法拒绝的罪恶!
      沈宛披着苍白的披风,任由自己没入漫天大雪之中。越走越远的,是上天给爱最后一次救赎的机会。
      耳畔紫禁城响起沉重的钟声。那是对一代巾帼生命的最后一声叹息。
      旧梦依稀,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那一刻,岁月的眼角,分明有泪。只是她说,她是大玉儿,大玉儿的眼泪只能为苍生而流。
      那一声叹息,是响尽了百年的孤寂……
      如今想来,自己并不是最可怜的人。越离越远的,只是他的人。如孝庄一般,依旧可以爱。等来了一个“错”字,等来一世的寂寞,等来了世人一声叹息,可是,那依旧是爱,不是吗?
      不是吗……
      不争朝夕,其实那也是不离不弃,不是只有她自己。
      他懂的!
      她不怕失去他,却害怕失去独自面对孤单的勇气。
      今生的一次邂逅,定然孕育前世太多甜蜜或痛苦的回忆。万发缘生,皆系缘分!偶然的相遇,蓦然回首,注定了彼此的一生,只为了眼光交会的刹那。
      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只是她……
      乱!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孝庄太后于慈宁宫甍。
      康熙帝割辫服衰,居慈宁宫庐次。
      作为辅佐过大清三代帝王的国母,孝庄一向清简。肃穆的灵堂,鼎盛的香火,虽是平淡,但是康熙为这场丧礼极尽奢华之能事。
      康熙斥退了所有王贵宫妃,独自一人守灵。
      “皇上,节哀吧!”李德全焦急地看着跪在堂中的憔悴的康熙。自从太皇太后崩逝,康熙便不吃不喝不睡至今。
      “是朕的错,朕让皇祖母含憾而终!”康熙痛苦地闭起双目。“皇祖母为了大清、为了朕牺牲了所有,可是朕确如此不孝!”
      “太皇太后辅佐大清三代帝王,历史会为她老人家正名的,皇上,您别太伤心了。”李德全只能如此安慰。
      太皇太后遗命,“我心恋汝父子”,要求康熙将她与儿孙葬在一起。可是他们都知道,太皇太后只是不想让皇上为难而已。
      按祖制家法,孝庄太后与皇太极合葬,入葬盛京昭陵。但是民间流言蜚语,一部分吃过太皇太后亏的满臣亦开始在朝臣中散播谣言。为了不使皇上稍后于权贵大臣起了冲突,太皇太后立下如此遗诏。
      “皇祖母不独无负于太宗,且当为太宗感激于泉下,恪于世俗礼法,为何不能与太宗同穴!作为子孙,皇祖母背负不白之冤,朕知其故而不能言。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朕手中的权力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贵贱,却独独不能为皇祖母的奇冤昭雪,朕……”
      “这天下幽幽之口,太皇太后贵为国母,她并不在乎。”苏麻拉姑走进洁白的孝堂。
      “苏麻姑姑。”李德全躬身,悄悄退了下去。
      “皇上,奴才和老祖宗一同长大,一同离开科尔沁,一同从盛京来到这个令人窒息的紫禁城,奴才是老祖宗的另一双眼,看这世界看了一生,已经没有什么看不透的事情了。既然老祖宗能看开,为何皇上不能?”苏麻拉姑伸手整理康熙稍显凌乱的发辫,如他幼时一般。
      “嬷嬷你说朕是不是很不孝?”这位如祖母般的长者,此刻,康熙在她身上看见了祖母的身影。
      苏麻拉姑摇头。“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爱恨嗔痴,老祖宗早知那样做的结果。”
      “既然皇祖母早知那么做的结果会让我们所有人那么痛苦,为何还要如此!”康熙眼眶泛红。“我失去了宛儿,失去了恨离,也失去了皇祖母啊!”
      “孩子……”苏麻拉姑心疼地抱住康熙。“老祖宗她知道,可是若她什么事情都先考虑自己,考虑周围人的心情,便也不会有了今日的大清了。皇上您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心爱的人,失去了祖母,可是老祖宗何尝不是失去了曾孙,失去了心爱的孙儿?老祖宗只希望尽所能帮您你留住民心,尤其是满亲贵胄、权势汉臣的心,这后宫便是另一个朝堂,另一个象征朝中权势的权力场。也许是老祖宗多虑了,皇上自个儿能处理,大不了这又是皇帝的一桩风流韵事,可是皇上,这攸关大清皇帝的名声与满朝文武的忠心,老祖宗不会允许有任何意外的。”
      “可是朕……”
      “盛年丧夫,中年丧子。太宗皇帝的心从来不在老祖宗身上,可是因为有顺治爷,所以老祖宗怎样都支撑下来了。”
      “皇爷爷当真只爱辰妃?皇祖母是那样美好的女子!”蒙古第一美女不是吗?为何会在皇爷爷心中会比不过一个寡妇!
      “将心比心,后宫何尝不乏美好的女子,皇上为何只爱那位宛姑娘?”苏麻拉姑笑得淡然。
      康熙微微皱起眉头。好个将心比心!原来,在自己眼中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却并不是如此。
      “虽然苦,但是老祖宗能支撑。早年,她心里有他;后来,自牵起你那双稚嫩的手,撑起了整个大清之后,她的心中便只有你和大清了。”
      “他是……”康熙心中浮起的是那个父皇恨了一生的男人的名字。
      “皇上,老祖宗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太宗皇帝的事情。即使……”苏麻拉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隐忍了一生,也幸亏有你。”
      “可是朕却让她如此伤心。”
      “她真正伤心的不是皇上不原谅她,而是她自己不能原谅自己。为了大清,老祖宗承受了太多的失去。当年顺治爷将十四爷挫骨扬灰,老祖宗虽然伤心欲绝,但是仍旧咬牙支撑下来了。”叹了一口气,苏麻拉姑望向孝庄的灵位。“奴才今天来,只是希望皇上能完成老祖宗的遗愿。”
      “朕怎么能让皇祖母受那样的委屈!”他不管后世会怎样给皇祖母正名,总之在他有生之年绝不会让祖母受那样的不公平。
      “不是的。”苏麻拉姑摇头。“皇上,别送老祖宗回盛京,让她留在北京城吧,她想和皇上父子在一块儿,还想离他近一些。”即使那个人早已灰飞烟灭。
      离他近一些!康熙震惊地看着苏麻拉姑。
      “奴才知道,这会让皇上觉得很不堪,可是老祖宗不能再顾这些了。老祖宗说在世时有太多的约束,只希望死后能任性一回,只是为难了皇上。而且,老祖宗也没有遗憾了,她的到了宛姑娘的原谅,她说她没有遗憾了。”
      “宛儿?”皇祖母得到了宛儿的原谅?莫非是……
      “宛姑娘来过,老祖宗殡天那会儿,皇上后脚回来,宛姑娘前脚走的。她们聊得不多,只是说到了那件事情,然后老祖宗对宛姑娘回忆少女时的事情,关于科尔沁,关于十四爷。原本老祖宗希望宛姑娘能见皇上一面,可是……”
      她拒绝了!
      她拒绝见他一面!她是有生之年都不再打算见他了!
      宛儿!为何如此!为何你明明到了这里,却还是不愿意见我一面!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他的爱真的那么不堪?他的爱真的是带给了她灾难?那容若算是如何?为了双宿双栖,竟能诈死以求远他而去!
      “老祖宗只是希望宛姑娘能劝皇上看开一些,并不是成全了你们。”孝庄不会因为自己即将去世,为了得到孙儿的心便枉顾了之前做的所有的事情。若是那样,刚开始她便不会做那么多的事情。“沈宛是个聪明的女子,若是相见,怕是只会徒增伤悲。也许相见,仅是执手相看泪眼那么凄惨,那便不见也罢了。”
      “嬷嬷,你刚才说的事情,朕会慎重考虑的。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康熙跪直了身子,不愿再就此事讨论下去。
      “是。皇上您也去休息吧。”苏麻拉姑谈了口气。皇上终究还是看不开。是啊,若都看开了,世上何再来这么多痴男怨女?若都看开了,这“情”字,便也不再是无解的题了。
      一个“情”字,伤了多少人……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明珠在朝堂与索额图一般想来跋扈,他会出事早就在沈宛预料之中,可是却没有料到来得如此之快。
      理学名臣之间,门户之见甚深,互相攻击。明珠“则务谦和,轻财好施,以招徕新进,异己者以阴谋陷之”,他与另一位权倾朝野的大臣索额图不融于水火。以明珠、余国柱与索额图、熊赐履为首的两派争斗地相当激烈。
      早在二十六年冬天康熙谒陵,明珠便被于成龙等人推到了康熙的刀刃前。
      “当今官已被明珠、余国柱卖完了。”于成龙在途中如此回答康熙的问话。
      “有何证据?”
      “皇上,请您派亲信大臣去检查各省布政司库银,若有不亏空者,便是臣妄言。”
      康熙又讯问高士奇,高士奇尽言其状。
      “为何无人揭发?”
      “皇上,明相贵为朝臣之首,只手遮天,谁不怕死!”
      “有朕在,难道明珠一人势力甚于四辅臣不成?朕若是想要明珠的人头,他绝活不过明日!有什么可怕的!”
      结果搜集明珠与其党羽罪证的事情交给了“一痕沙”,探子呈上的罪证沈宛扣在手中十日之久,可是最终还是递了上去。纸包不住火,规劝明珠无济,就算她扣押住消息,康熙迟早还是会查出来的。她承诺保全明珠,却没有承诺助他妄为。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承袭了去年的寒冷,隆冬未过,天气格外寒冷。北方大地银装素裹,天地一片苍茫。
      原本只是在北京逗留,却不想此刻竟走不了了。她拒绝了孝庄的好意,执意要完全走出他的生命。如今,为了丈夫的父亲,她却必须去见他一面。
      暗中联络上了李德全,沈宛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入了宫。被宫人引致御花园边上的暖阁,皇圈圈是天下多少人蒙昧的地方,可是沿途沈宛却丝毫没有心情欣赏风景,她一直在心里思量着该怎么与康熙说。
      暖阁被温暖的炉火烘得格外温暖,与外头的天寒地冻完全是两个世界。
      沈宛原本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候,但是她的思绪却被“咿咿呀呀”的一阵呢喃声打断。她站起,环视这个屋子,赫然发现软榻上躺着一个婴孩,襁褓已经松散了开。没多做细想,她立刻上前整理了婴孩的襁褓。暖阁虽暖和,但是毕竟还是隆冬,孩子怎受得住一丝一毫的寒。
      婴儿温软得触感竟让沈宛舍不得将他放下。“小阿哥,何人如此粗心将你落在了此处?冻坏了?还是饿了?”
      孩子睁着大眼睛,看着沈宛咧了咧嘴,露出了可爱饱满的牙肉。
      “你可是在对我笑?”春意染上了沈宛的眉眼,此刻的她如慈爱的母亲,低眉温柔地注视着婴孩。
      “你是谁?怎么抱着我们小阿哥!”一位状似乳娘模样的女子一进门便发出尖锐的呼声。
      “我……”沈宛刚想辩解,外头便传来了李德全的声音。
      “皇上,您慢些走。”确定沈姑娘到了宫中他才敢告诉皇上,生怕让主子空欢喜一场。果然,主子一听沈宛进了宫而且想见他,便连饭都不吃,更是立刻抛下了一屋子的大臣赶了来。
      乳娘惶恐地跪下。她偷偷离开上个茅厕,小阿哥便被一个陌生女子抱在怀里,如今还被皇上撞个正着……越想越害怕,乳娘吓得浑身发抖。
      一进门,康熙便看见如此场景——沈宛站在屋子中央等着他,手中抱着……孩子……这种感觉……他的心瞬间被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涨得满满的,很多年后有若惜承欢膝下时他才明白此刻的感觉,那是幸福。
      孩子……
      康熙皱了皱眉,犀利的目光射向跪在一旁的乳娘身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李德全立刻领会了主子的心思,厉声质问乳娘。
      “回皇上。”如娘发抖着磕头。“太后说这阵子皇上心情不好,所以让奴婢抱小阿哥来让皇上看看,希望皇上能……”
      康熙挥挥手,制止她再说下去。“下去,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小阿哥……先留下。”他喜欢看沈宛抱着孩子的样子,这是多少个夜晚只有在梦里才能勾勒出的场景。
      “是。”乳娘忙磕头,连滚带爬地出了暖阁。
      李德全亲自伺候了茶点,也跟着退了下去。
      沈宛手中抱着孩子,放下也不是,抱着也不是,怎么都不是。但是她并没有将慌张表现出来。
      “孩子……”她将孩子递出去一些,但是这孩子却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襟。
      “胤祯好像很喜欢你,能再多抱他一会儿吗?”康熙远远地站在门口,眼中缓缓堆起了笑意。他并不在乎她来见他的动机,至少他见到她了,如果明珠的危急能将她逼到他面前,那他并不介意公私不分。
      胤祯……
      “国之将兴,必有祯祥。这是十四阿哥。”
      “只有宛儿能不加提点就明白我的心思。”康熙自在地笑着,直至自己浑身被烤得热烘烘的才靠近他们。“这小萝卜头还未足月,可是皮得很。”
      为什么一切隔阂此刻在他面前好似从未有过一般?他此刻的表现,就如多年前他们分离了数月再见一般,自然地好似不曾分开过。
      分开过吗?
      心未离过,就是从未分开过吧。沈宛低眉浅笑。
      康熙痴痴地看着她,深怕一眨眼,眼前的景象又会是如昨日梦靥般,一阵清风便消失不见。
      “皇上,我此次来……”沈宛欲说明来意。
      “太后说,他像极了我小时候,见着他便像是见到当年的我一般你看看他,一点都不像未足月的孩子那般稚嫩不是。”康熙没有让沈宛说下去。他伸出食指逗逗胤祯的下巴,小家伙十分配合地咧大了嘴巴。“如果能让皇祖母多看他几眼,让她可以多回忆一下儿时的我,该有多好……”
      顺着康熙的视线,沈宛也低头看着胤祯,有一瞬间,她的心柔软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她抿紧了嘴,似乎有话想说,可是却懊恼地半闭上了眼睛。“如果……”
      此刻她看着胤祯,眼里似乎只有胤祯,而他看着她,眼里只有她。
      “如果我们的恨离还在,如今该有六岁了。”她的如果,是他在梦里设想了千万遍的梦。
      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她无法厌恶此时怀中的婴孩。即使这是别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可是此刻她却被着温软坚韧的生命弄得满心柔情。
      “你喜欢他。”康熙用的是肯定句。是的,他能看出来,她的欢喜是那样的明显。
      还未来得及回答,胤祯便大声哭了起来,洪亮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吓得沈宛差点抱不稳。
      “他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康熙不解。
      好多年没接触过孩子,沈宛一下子不知所措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
      “李德全!”康熙转身大喊,嘴角带着笑。其实他只是想掩饰自己的失态而已——他从未见过沈宛如此孩子气又惊慌无措的表情。
      “奴才在。”李德全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个康熙御用的瓷碗。“乳娘说十四阿哥是到了喂奶的时间了,想必是饿了。”李德全抬头察言观色,“奴才斗胆,让人取了乳汁,想让皇上享受一下哺乳孩子的天伦之乐。”
      闻言,康熙立刻眉开眼笑。
      无声地取过瓷碗,康熙转身。“你得帮我。”
      屈儿自小虽跟在她身边,但他的一切都有乳娘照料,并非由她亲力亲为。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因此积累了不少经验。所以相对康熙的手忙脚乱,沈宛显得从容不迫多了。
      都是这么多孩子的父亲了,他居然连基本抱孩子的姿势都不太正确。沈宛无声地摆正了康熙的手,然后继续喂食,并不时地替胤祯擦拭溢出的食物。
      “你很熟练。”没有由来的一阵心疼。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当年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阻止她入京!那时他什么都不知道!
      “屈儿小的时候,我时常亲自照顾他。”沈宛没有停止喂食的动作。
      “对不起……”
      “不必与我说这样的话,是我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的孩子。”沈宛摇头。虽仍是心疼,但是她还是告诉自己,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还有屈儿,我很满足了。”
      回答沈宛的是一阵沉默。
      一碗乳汁尽数进了胤祯的小肚皮,沈宛放下瓷碗,从康熙手中接过孩子。沈宛轻轻地排着胤祯的背,直至小家伙舒服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胤祯软软的身子整个伏趴在沈宛胸前,小下巴甚至还舒逸地靠在她肩上,看得康熙嫉妒不已。
      像是算准了时机一般,门再次被人推开,李德全轻手轻脚地带着一大队宫女太监进来。“皇上,您这些日子一直食欲不振,正巧沈姑娘正午时分来,也未进食。奴才命人准备了一些吃的,让沈姑娘陪着您用一些如何?”
      所以,康熙如此信任李德全不是没有理由的。沈宛迎视康熙询问的眼神,点头。
      许久没有坐在一起进食,更因为康熙身上那一身刺眼的明黄龙袍,沈宛显得拘禁了很多。十四阿哥吃饱睡下,便被奶娘抱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尴尬。
      看着康熙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这些山珍海味,沈宛皱起了眉头。“不吃吗?”
      “没胃口。”康熙索性放下银筷。
      “我去给你做些素菜粥?”沈宛脱口而出,又可能觉得自己如此说不太合此刻两人的身份,又尴尬地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你多日来饮食都不正常,清单一些的东西可能……”
      “好。”未等沈宛说完,康熙便点头。“我有很多年没有吃过宛儿亲手做的东西了。”
      在这片恼人的沉默未结束前,沈宛匆匆站起离开。
      若是御膳房突然多了个妃子,御厨们定是会争相巴解;若是突然多了个陌生的民间女子,又会是何反应?若是那女子来了没多久,从没有在御膳房出现过的皇帝也来了呢?
      李德全遣退了跪了一厨房里的下人,只剩下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给沈宛打下手。
      灶台上“扑腾扑腾”地熬着素菜粥,锅里蒸着水晶饺。“宛儿准备的都是些素菜。”
      沈宛一愣。她很多年前便开始吃素,而苍月傲风也吃素,所以不知不觉就全做了素菜。她是太久没有给他做东西吃了。“我自己吃素,所以忘了……”
      “吃素好。”康熙如此说。“早年我吃常陪着太皇太后一起吃素。”所以并不会不习惯。
      没一会儿,康熙平素爱吃的几样小吃便上了桌。
      沈宛安静地看着康熙缓缓将一桌子的东西扫进腹中。
      餍足,康熙放下碗筷。“说吧。”
      他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她错愕了一下,但是她随即适应过来。原本来找他,就是为了明珠的事情不是吗?“是关于明相。”
      “你可知,你已经失去了超然的立场?”她不再能冷眼观看朝臣玩弄权术了。
      沈宛点头。“我没有办法,那是容若的父亲,所以也是我的父亲。”
      “果真只是如此认为?”
      “我保全他,不让他有性命之虞,但并没有要助他扩张权势的意思。”
      “如果我说,饶明珠不死,可是我要你回到我身边呢?”康熙细细地注意着沈宛每一个面部细微的变化。
      “其实,明珠的贪渎和跋扈,从某种程度言之是你放任的结果。你允许他结党,本是出于牵制索额图党的考量,只是他太过任意妄为了。明珠会错意,你从来没有默许任其势力不加约束地发展,当弊大于利时,你一定会着手整顿。不论是明珠还是索额图。”沈宛没有正面回答康熙。“明珠不会死,因为索额图还没死。”
      康熙面无表情地听沈宛说完,脸上随即换上苦笑。“所以我说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你。”她说地没错,他并没有要明珠的命。“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来。”
      是啊,既然知道明珠不会丧命,为何还要来?沈宛自问。
      “我只是不想他受太多的苦。”她如此说,也如此告诉自己。
      “一切都是因为容若?”风暴逐渐在康熙眼中凝聚。
      沈宛点头。
      急促的呼吸声,康熙强迫自己转头看着窗户,只希望外面的天寒地冻能稍稍平息一下心底突然窜起的火焰。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容若没死?”
      “不,纳兰性德已经死了。”
      “死的是纳兰性德的人,还是这个身份?”康熙站起身,“知道我听说有人在苏州见到纳兰性德时的心情吗?那种被嫉妒焚烧的感觉,你懂吗?”
      “他已经死了。”沈宛回答。
      “他……得到你了?”康熙咬牙。
      沈宛抬头看着康熙。她在他眼里就仅仅只是朝秦暮楚的女子?沈宛硬是压下心中的怒火,摇头。
      “好,我答应你不会为难明珠。”
      两人至此不欢而散。
      沈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他,如何离开皇宫的。待神智恢复过来时,便是冰凉的手被苍月傲风温暖的手包裹在手心。
      “你怎么来了?”沈宛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他的眼。他真是大胆!这些时日关于纳兰性德未死的流言泛滥,他居然还敢顶着这张与容若相似的脸走进京城。
      “等不到你回来便来了。”苍月傲风无所谓地笑笑。“事情解决了?”见沈宛点头,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我们回家吧。”

      康熙二十七年二月,高士奇与徐乾学密谋起草参劾疏稿。
      先呈皇帝改定,后交由佥都御史郭琇参劾明珠八大罪状:凡内阁票拟,俱由明珠指使,轻重任意;任意附会,市恩立威,挟取货贿;广结党羽,妄图把持朝政;贪渎无妄,收刮民脂,以奉私门之所用;买卖官职;糜费河银,大半分肥,所题用河官,多出指授,是以极力庇护;科道官有内升或出差的,明珠、余国柱都居功要索,至于考选科道,即与之订约,凡有本章,必须先送阅览,因此言官多受其牵制;明珠自知罪戾,见人则用柔然甘语,百般款曲,而阴行鸷害,意毒谋险。
      郭琇所列明珠八大罪状,直欲将明珠置于死地。
      但康熙最终因“不忍遽行加罪大臣,且用兵之时,有效劳绩者”而采取宽容的处理方式,革去明珠大学士职务,授为内大臣。明珠同党余国柱、科尔坤、佛伦等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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