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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8 ...

  •   结束了若惜的生命,我回家了。
      是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场梦吗?为什么这个梦如此清晰?可是除了记忆之外,我一无所有。
      是我做的梦吗?胤祯,为何我会心疼?为何此刻我的心酸涨得如此难受?我离开你了吗?终于彻底离开你们了吗?
      为何闭眼那一刻的心疼至今还如此强烈?
      家人告诉我,我整整昏迷了十四个月。十四个月吗?多美的数字……
      苏醒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顾家人的反对飞了一趟北京。我没有去北京的任何名胜古迹,只是直接去了蓟县黄花山——胤祯的万年之地。

      卧龙卧颠黄花山,
      千层阶梯入云端。
      层林尽染探海处,
      紫云洞天探神奇。

      黄花山,山势险峻,绿树掩映,风光旖旎,风景秀丽,四季皆景。早春二月黄栌花开,满山遍野,黄花点缀于林间,别具一番景致。盛夏松涛遮天蔽日,游人穿梭其中,尽享天然氧吧。秋日万山红遍,更使人寄望几多相思,几多祝福。冬季松柏傲雪,给人以昂扬向上之精神,此山因春来腊梅花香四溢而得名,
      我来的时候,这里正值秋季,漫山的红叶徒增了相思的氛围。秋,本就该是相思的。愁,秋字心上坐。
      这个地方叫石头营,这里的村民说这里葬着大清最有名的王爷和他的儿子。他们说这位王爷有太多的功勋和故事,他们说这位王爷用兵如神,擅长军事谋略,立过赫赫功勋,他们说这位王爷是抚远大将军。
      那块功德碑在一座小山顶上,地势四面环山,面对的山坡视野开阔,他的陵寝就在这里。石碑保存的很完整,花纹雕刻精美,基座四周分别刻有虾、蟹、鱼、龟、马、□□、狗等动物形象,石碑通身缠绕着蟒龙祥云,很漂亮精致,驮着石碑的赑屃,形象生动传神,只是这尊被人削了舌头。
      恂勤郡王,是宝宝给胤祯的封号。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石碑摸着很凉,我的心也沉甸甸的,有一种近似酥麻的疼痛。
      我依然记得他掌心的温度有多么地撩人。有一种心疼,霎时跨越了三百年的距离,清晰地向我袭来。
      胤祯,才离开你没多久,我们就相隔了三百年。
      胤祯,我该如何面对这一抔黄土?
      胤祯……
      他的笑容此刻仍然鲜活地在我脑海里出现……
      胤祯,你肯原谅我吗?
      胤祯……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吗?泪水顺着我的眼角偷偷滴下一颗。
      我盘腿坐在地上,头靠在石碑上。胤祯,告诉我,那不只是一场梦……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昏迷了十四个月,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那个人,好像是你。你……是谁……”我低声喃喃着。一切突然陌生起来,终究只是繁华一梦吗……
      靠着石碑,我缓缓进入了梦乡。
      这个梦里,胤祯终于出现在了我的梦里,我苏醒至今,他第一次出现在我梦里。
      他穿着我亲手为他做的那件白色儒衫,依旧是让我心醉的笑容。
      我是在做梦吗?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冲进他怀里。
      “胤祯……胤祯……”
      “天哪!我真的好想你!”胤祯紧紧地抱住我,低头寻找我的唇。
      仿佛吻了一个世纪,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你好过分……我回来那么些天,一次都没有来过我的梦里。”
      “你才过分!”胤祯亲吻我的额头。“我告诉自己下辈子一定要找到你,可是你却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了足足三百多年……”
      他等了我三百多年……我又鼻酸地忍不住流眼泪。
      “胤祯,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我泪水涟涟地看着胤祯。“我还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我还没来得及等到你原谅我,我还没来得及看宝宝和小豆子长大……”
      “知道吗?那个人跟我说了一个很离奇的故事,他说你和他来自未来的世界,说你们……”
      没有等胤祯说完,我就使劲地点头。“我们真的来自未来。”
      “原来是真的……”胤祯喃喃自语。“先前我还不相信,以为他疯了,原来是真的。”
      他还是那样,无论我说什么,他都相信。
      “胤祯,我好辛苦。没有你的世界,我居然连活下去都觉得累……”我靠在他的肩头。
      “傻瓜,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没有我,你一样要好好活下去,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梦醒,我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依旧还只是梦吗?我不相信!胤祯,如果你找不到我,那就由我去找你吧!
      从北京回来,我简单地搜索了一下关于藏族活佛的资料便搭上飞机去了西藏。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走遍了西藏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寺庙,可是都没有找到我想要找的人。最后,在几近绝望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地方。
      重金雇了一个老实的农民,我依着两次往返的记忆,花了三个月找到了我们曾经在香格里拉呆过的地方。
      原本张氏夫妇的房子已经没有了,可是在原地,却盖起了一间大石屋,规格形状与我这一面来拜访的许多小寺庙相同。
      难道……我撒腿往屋子跑去。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喇嘛,可是他却用看故人的眼神看着我。“久候格格多时了。”
      那一刻,我感动地几乎难以附加。如果他不是个和尚,我一定抓住他狂吻一通!
      “我想回去!求求你让我回去!”没等活佛坐定,我就着急地说明了我的来意。
      “你本具佛之慧根,我原想渡你成佛,可是你与他缘分未尽,可是你可知你这一要求,我若满足你,你生生世世都没有再成佛的机会了。”
      “我不在乎。”
      “红尘一梦,只是痴男怨女。罢了!罢了!”活佛无奈地摇头。

      如果我说我一觉醒来又在古代了,你们会相信吗?不信对不对?我也不信。
      可是……
      我惊讶地看着抱着我往死里哭的青年。
      “妈咪……”他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压抑的喊着那两个字。
      “宝宝?”我离开的时候,宝宝才十二岁,可是如今在我眼前的青年已经看上去已经二十左右了。我不是才离开了两年吗?难道宝宝吃了……生长激素?呸!呸!童言无忌!
      宝宝整个人一震。“你真的是……只有妈咪才会这样叫我……”
      我仔细地看着那人,明明还是我家宝宝帅气的小脸蛋!我满意地点头,看来我的美少年养成计划相当成功!
      等等!先让我搞清楚一下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醒来宝宝就抱着我哭了?难道……
      “宝宝,给妈咪拿镜子来。”
      宝宝低头摸了一下眼泪,听我的话起身去拿镜子。
      天哪!我真的变回若惜了!我看着镜中那种熟悉的脸,那张我离开时的脸,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活佛真是好人是不?把我送回来不说,居然还给我整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皮囊。
      “妈咪……你……”宝宝唤我,从他的眼神中我还是能看见不确定。他紧张地舔舔嘴唇,紧张地无以复加。“我和十三叔亲眼看着十四叔将你火化的,还有,为什么你看起来……比我都大不了几岁?”
      你妈咪我今年才十八岁呢!可是我的心理年龄……哦!天哪!我居然已经四十八岁了!
      我看着镜中那张年轻的脸。那的小喇嘛活佛,是不是计算错我的年龄了啊?
      “这个……一言难尽……”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便不去解释。
      “你刚去世那一会儿,十四叔几乎是生不如死,皇阿玛去安慰他,我在门外隐约听到,你……是未来的人?”对着一个原本应该已经化为尘土的人说话,宝宝还是看着很便扭。“你又从你生活的地方回来了?刚才在太湖,我的人救起了昏迷的你,当时我的感觉就很奇怪,不只是因为你的脸。然后我听你说梦话,就确定了。妈咪,这次你不会离开了?”
      我无声地点头,只抓住他那句“十四叔几乎生不如死”这句话。“胤祯,他好吗?”
      回应我的是一阵沉默。
      “十四叔原本消沉至极,他一直挑战皇阿玛的极限,一心寻死,直到皇阿玛命人把小豆子妹妹送到他身边,他才消停了。他自请为到景陵为皇爷爷守陵,带着小豆子毅然离开了。后来几位大臣多次上奏密请将十四叔正法,皇阿玛没办法,在雍正四年的时候强将他带回北京囚于景山寿皇殿内。”
      “现在是……”
      “雍正八年,四月。”
      他被囚禁了四年了!我突觉心疼。
      可是抬头,却见宝宝耷拉着一张臭脸。“妈咪也离开了我八年,难道妈咪就不想我?刚才我与你说话,你只听进了关于十四叔的。妈咪就不问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想!我当然想!”我忙抱住宝宝。“妈咪每天都在想你。”
      “你每天都在想十四叔,没有想我。”
      瞧瞧!都二十岁的大人了,居然还耍小孩子脾气。我将他揽入怀中,想像他小时候那样抱住他,可是无奈,我的宝宝已经是一高大威猛的帅小伙了。“宝宝,告诉妈咪,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宝宝顺势抱紧了我的腰,像小时候那样靠在我的大腿上。“皇阿玛待我极好,他刚继位就用‘秘建皇储’的方式立我为储,他也总是把最好的都给我……”说着,他长叹了口气,“可是妈咪不在,我一点都不好……”
      “妈咪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心疼地握住了宝宝的手。
      “妈咪,你现在究竟几岁?”宝宝看着我的脸,最终还是很郁闷地问我。
      “我……”对哦,我究竟几岁?
      “三十八。”我做了一个“八”的手势。我离开时是三十岁,现在应该三十八了。
      “你去告诉别人你二十八,看有没有人信你!妈咪居然看着和我差不多大,还有天理吗?”宝宝好像对我的皮相很不满。
      “会老的,会老的!”我只能这样安慰他。啊!胤祯他比我大四岁,过了八年,他会不会变成欧吉桑啊?我一阵冷汗。才不会!康熙四十二岁的时候,英挺地连我都想嫁给他呢!十四随康熙!“我们现在在哪里?刚才你好像说太湖。”
      “是太湖!”宝宝没好气地回答。“过几日启程回京,还是妈咪你想先去‘一痕沙’看一下?”
      “回京!”我等不及见胤祯了!
      “见十四叔?”
      “呵呵。”我陪着笑脸。怎么回事?我的宝宝现在为什么一点都不可爱了?
      “你被封了宝亲王了?”宝宝好像是十七岁受封的。
      说到这个,宝宝的脸色更难看了。“原本拟定的是乾亲王,五弟是和亲王,结果……”他看了我一眼。“皇阿玛说封宝亲王,连十三叔都应和说好。”
      宝亲王!有才的夏以洛!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夏以洛!
      “很好听啊!”
      宝宝这才自我大腿上起身,抿嘴盯着我,不语。
      “好啦!妈咪的确比较喜欢宝亲王这个封号嘛。”我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前额光秃秃的脑袋。“大不了,将来你继位的时候,妈咪帮你起个好听的年号?”
      “说说看。”他双手环胸,帅气的模样看得我这个妈咪都一阵脸红心跳。再次膜拜一下我的美少年养成计划!
      “乾隆,怎么样?”
      “乾隆……”
      “乾字,八卦的首卦:天。《说文通训定声》说,达于上者谓之乾。凡上达者莫若气,天为积气,故乾为天。乾就是君主,配之隆,很好对不对?”我知道儿子满意这个名字,所有现成的便宜都被我拣光了。
      宝宝稍稍满意地点头。
      “宝宝,不如,我们明天就启程回京?”看他心情好,我忍不住建议。结果,换来他一个不悦的眼神。不是吧!我才离开八年,当妈当到我这窝囊的份上,真不用混了。可是,我却又不敢反驳,谁让我亏欠他……

      弘历这次是作为雍正的钦差出京办事的,原本我是打算让弘历带我回京,然后直接送我去景山寿皇殿。但是回程至半路,京中突然传来急报,命弘历火速回京,原因是——怡亲王病重。
      我是被回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吗?竟忘了现在已经是雍正八年——胤祥的大限之日将至!
      “妈咪,我没有时间现在把你送去寿皇殿,改日……”
      “宝宝,带我去怡亲王府。”我轻声制止了宝宝。“带我去见你十三叔吧,我想再见见他,也许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弘历一震。“妈咪……”
      我来自未来,他该知道我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我微笑。“他不会希望我们为了他的离去伤心的。”
      胤祥被圈禁的时候就已落下一身病根,尤其是右脚,当时太医上禀:湿素毒结于右腿,膝上起白泡,破后成疮,时流稀脓……
      再加之这些年辅佐雍正,劳累过度……
      胤祥,你曾说希望我笑着迎你回来,但是我没有做到,那么,现在就由我笑着送你走吧。
      我戴着面纱,迈着沉重的步伐,跟随着宝宝一步一步靠近叱咤风云的曾经。那些过往,此时如同电影一般在我眼前迅速闪过。
      “儿臣参见皇阿玛。”宝宝在门口下跪,屋外侯满了伺候的太医与侍女。
      “平身。”雍正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走动。
      宝宝拉着我,小心翼翼地穿过来往的人。我站在儿子身后,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着的胤祥。
      仅仅才八年未见,他头发已然灰白……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我想起了御花园里翩然起舞的那个春,他是那样风华正茂。我想起了我们的《长相守》,那仿佛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我想起曾经他给我的心疼,如今依旧清晰。
      胤祥,我回来了……
      沉睡中的胤祥幽幽地睁开了眼,他迷茫地看着四周,然后看见了雍正,他微笑;然后看见了宝宝,他也微笑;然后他看见了我,他的眼神穿越了所有,发现了宝宝身后的我,然后他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第一眼,他就认出了是我。他仍是那般温润的笑,却沧桑疲累。那样的笑容刺痛了我的眼。
      我回视他。
      “若惜……”他微弱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震撼着我的耳鼓。
      顺着胤祥的眼神,雍正也看见了我。他的眼中同样是震惊与费解。
      “都先下去。”宝宝沉声挥退了房中的所有人。
      我眨掉眼泪,伸手解下面纱,缓步走向胤祥,步伐中带着微笑和泪水。当我的手握住他的的时候,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来自灵魂的颤抖。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小的时候,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小妖精,所以我一直相信你会回来。”胤祥温润的嗓音如夕,只是微弱地让人生疼。
      “是啊,我回来了。”咽下所有哽咽,我笑着看他,我跟自己说过,即使是哭,也要让他看见微笑的我。
      他细细地看着我的脸。“若惜一点都没变,就跟那年桃花园中你一模一样,可是我却老了。”
      我摇头。“不老,一点都不老。”
      “还只是我的幻觉?我快死了吗?所以看见了若惜。”胤祥又疑惑地问自己。
      宝宝刚想开口说话,便被雍正拦住。他们悄悄退出了房间。
      “怎么会是幻觉?”我拉起他的手,让他的手指描着我的眉眼。“我不是幻觉,也不是婉婧,记得我们的《长相守》吗?记得我送你的那支墨竹荷包吗?记得你在热河对我说的那句‘谁也不准回头’吗?我是纳兰若惜,爱新觉罗天雅。”
      “真的是你……”胤祥皱皱眉头,但是却怎么也止不住汹涌的泪水。他伏在我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是我,真的是我。”我哽咽,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见到我,胤祥似乎神清气爽了许多。可是我和雍正都明白这其中的一切。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皱眉。
      “不欢迎吗?”我抬头看他。
      “只是没想到。”他浅浅地笑着,不再冰冷。他看着我,眼神带着默默的思念。“怎么回来了呢?妈咪好吗?爹地好吗?”
      “都很好……”我抿抿唇。“原来是只是昏迷了一段时间,这里过了八年,可是我在那里只过了两年,加上我昏迷的一年多,好像除了我,所有人都开始慢慢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了。”
      “总会习惯的……”他幽幽道。
      “习惯是一回事,他们很想念你。”我握住他的手,想将亲人的思念全部专递给他。
      一切都好像没有变不是吗?唯一改变的我想是来的目的。第一次我为他而来,第二次,我为胤祯而来。
      “胤祯知道你回来了吗?”
      我摇头。
      “我想亲自去告诉他。”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他,却不想胤祥有万一。
      “参见皇上。”迎面走来与我长得相同的脸。只是,她也老了。
      “平身。”雍正恢复他冷硬的形象,他淡淡地别开了视线,转身看向远处,只是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格格吉祥。”
      “别再叫我格格了,纳兰若惜已经死了,你可以叫我……”
      “墨。”身后雍正传来低沉的嗓音。
      对!
      “墨,你可以叫我墨。”
      “爷想见你。”婉婧倔强地不肯直视我。也许我的脸会让她有很多不好的感觉。
      “我进去了。”我如对待以洛那样拍了一下雍正的手臂,转身往他背后的方向走去。

      “听说你找我。”我坐到床边。
      “嗯,只是想再看看你。”胤祥低低地回应。
      “有什么好看的,这张脸,你看了一辈子了,不嫌烦啊?”他的话又让我想起了死亡的恐惧,我连忙故作轻松地与他谈笑。
      “不一样的……我只看得见若惜的脸。”胤祥浅笑着摇头。“若不算八年前的匆匆一面,若惜,我已经有十八年没有仔细看过你的脸了。我都……快要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傻瓜。”这两天,只要他一开口说话就能把我弄哭。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了。
      “能扶我起来吗?”胤祥伸出手。
      “会不舒服吗?”我动作轻缓地扶起他,让他靠在床上。我在他身后加了几个软垫,并把被子拉好,盖至他的胸口。
      胤祥虚弱地微笑摇头。
      “若惜,能再让我抱你一下吗?”胤祥用渴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依偎进他怀里,可是丝毫不敢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他。“胤祥,好起来,我们再去一次热河好不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胤祥轻声念着才子老爹的《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若惜,”胤祥握住我的手。“红尘一梦,哪天一切落尘,人生如果只留下当年初见时的美好、惊艳、倾心、爱慕、崇敬、尊重……忘却所有的欺骗、背叛、伤怀、无奈,那该有多好。”
      “我已经忘了。”我轻声说。
      胤祥轻声叹气。“若惜与我之间,像是更多无奈,可是我一直不敢忘,无论快乐还是伤怀,我都舍不得忘……如果人生能重来,我……可是回不去了,再也会不不去了……若惜,我只是在想,如果……如果……”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在他心中,有太多的“如果”需要希望,久而久之,也便忘了……
      “曾经沧海,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我无声地叹息。“胤祥,我重生过,换了一世,前尘一切不开心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只是那个御花园中关于《长相守》的春,我至今舍不得忘记。”
      “若惜,谢谢你。”滚烫的泪水滴到我的脸颊上,胤祥好似花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抱紧了我。
      “谢谢你陪伴了我一生,欠你的,我来生还你。”
      胤祥轻轻推开我,看着我浅浅地笑着。“不要了,来生,我不想再遇见若惜了。”
      一滴泪落入我的手心,我握紧了手,温热的泪渗入心里,我如他那般笑着。“好。”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日,胤祥在我怀里缓缓闭上了眼。在他望向人世的最后一眼,我只见了无憾。
      我没有再流一滴眼泪,因为我知道,胤祥不会希望我为他的离开而伤心难过。握着仍有余温的大手,我轻轻地微笑着。
      胤祥,我只记得那个春……
      只记得那个春……
      房间中,只有雍正沉默地坐在桌前,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
      “怡亲王允祥,雍正八年五月初四卒,诏复其名为胤祥,谥号贤,配享太庙。胤祥忠,公而忘私,视国事如家事,处处妥帖,能代朕劳,不烦朕心;敬,小心兢业,无纤毫怠忽;诚,精白一心,无欺无伪;直,直言无隐,表里如一;勤,黾勉奉公,夙夜匪懈;慎,一举未尝放逸,一语未尝宣漏;廉,清洁之操,一尘不染;明,见理透彻,莅事精详,利弊周知,贤愚立辨。”我看向桌前的人。“洛,记住了吗?”在现代,他断是没有背下这么一大段文字的,可是我不希望胤祥的“忠敬诚直勤慎廉明”有任何偏差。
      他沉默这点头。
      “洛,不要伤心。”胤祥,对洛来说,是患难与共的亲兄弟,几十年真挚的情谊,不会因为时空的差别而减少些许。
      “我……”他低首垂眼,双手捏住眉心,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现在能只是夏以洛吗?”我站到他身前,将他把抱在怀里。“洛若是遇见了伤心的事情,就会躲到我怀里哭,我的哥哥,不会对我隐藏任何的情绪。”

      “哪有!”他反驳我,但双手却已经环上我的腰。他将头埋在我的腰间,然后我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震动。
      他哭了……
      是啊,哪有!
      都是我躲进他怀里哭的不是吗?我好像把顺序说反了。我有规律地轻拍着他的背,目光随及之处尽是温柔。
      我浅笑着,泪光一闪而逝……

      越接近胤祯,我就越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撩开轿帘,我缓缓走出软脚,抬头望向景山寿皇殿金碧辉煌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强烈,那一刻又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过往的年少轻狂恍若浮生一梦,我得到过很多。曾经努力守护的一些东西早已成为过往云烟,如今仍让我捧在心头的,唯有这少数的几个人了。
      心中丝丝的遗憾,可是也有一丝庆幸。
      当我重新踏上这片土地,突然发现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过。少年时梦想的镜花水月总不及他一个柔情万分的眼神来得实在,莫说谁辜负了谁,也莫说谁要原谅谁,其实我们的愿望都很简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彼此的所作所为离初衷越来越远罢了。
      可是细细回想,若一切能够重来,我仍会选择相同的道路。经历了这一切才懂得,平淡相守已是万分幸福。
      还有一种勇气,叫做放下。放下权势,放下仇恨……也许,能获得更多。
      人世匆匆一遭,最后征服的不过只有自己罢了。
      是吧……
      胤祯,他还好吗?
      “妈咪?”见我愣在原地,宝宝停住脚步转身看我。
      我低头微笑。天不怕地不怕的夏以墨,你现在竟然在害怕呢!
      “哥哥!”里头飞奔出一抹粉色的身影,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几个奴仆,对她不要命的跑法狂抹冷汗。“哥哥,刚才我还和阿玛说你起来着,我想听你讲妈咪的事情,然后阿玛说以后我想听什么就去问他……”美目瞥过我,那张快速张合的小嘴缓缓轻慢了下来。
      我的念惜!我的小豆子!
      我微喘着气,几乎是一眼我就认出了她,这张与我幼时一般的面孔,还有我的长生,定也是这般娇俏……
      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酸是如此强烈。她今年都十三岁了……这几日宝宝一直和我说起她,他说胤祯很宠她,雍正和胤祥也宠她,他也宠她,所有她变成了大清第一调皮捣蛋鬼。宝宝说,有小豆子的陪伴,胤祯的笑容多了许多……
      “她……她……”念惜惊讶地看着我,一只手使劲地扯着宝宝的衣服。然后她突然尖声大叫,随即提起裙摆转身往里头跑去。“鬼啊!阿玛!有鬼啊!”
      “好了,现在连通报都不用了,妈咪你也不能逃避改日再来了。随儿子进去吧。”宝宝将手伸向我。
      我将手搭在弘历手心,深吸了一口气,向我的宿命一步一步走去。
      “女孩子家一惊一乍的,将来阿玛还怎么好意思把你嫁出去耽误人家大好青年!”胤祯一边转头说教,一边被念惜往前面推。
      他依旧如我记忆中的英挺,只是脸上的慈爱是我还不曾来得及熟悉的。我失神地看着远远朝我走来的胤祯,恍如隔世。
      “十四叔。”宝宝微笑地看了我一眼,开口。
      “你来……”最后一个字卡在胤祯口中没能吐出来,他惊讶地看着我。
      “阿玛,我就说有鬼是不是?”念惜指着我,身子依旧躲在胤祯身后。
      “念惜,闭嘴。”宝宝扬手挥退了所有的奴才,院里瞬间只剩下我们四人。
      “弘历哥哥!你……”念惜气呼呼地看着我,想必宝宝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
      胤祯向前一步,但是随即又退了回去,口中喃喃着只有他听得见的话。
      我紧张地站在离他不到十步的地方,但是却感觉相隔了千里,他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我——是的,陌生。
      “十四叔,你在等什么?那是妈咪啊!”宝宝催促胤祯。
      “不可能!”胤祯皱眉看了一眼我们,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你看,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样的EQ的。”宝宝依旧记得小时候我对他讲的一些现代的名次。他揽住我的肩膀,缓步往里头走去。“他只是接受不了,毕竟当年他亲手……”
      我的眼睛一直跟随着胤祯逃离的背影,直至他消失。
      “豆子,叫妈咪。”宝宝另一只手拎来了躲躲藏藏的念惜。
      “弘历哥哥骗人!她明明只比你大一些,才不是我妈咪!”念惜不肯屈服于“恶势力”。
      “你看宫里的娘娘,年妃死的时候还跟十多岁的娃娃没差多少呢。”宝宝没好气地说。他知道我此刻想听念惜叫我一声妈咪,他怕我伤心……他知道八年前我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没有亲耳听念惜喊我一声妈咪。
      念惜抿嘴看着我许久,最终挣脱了宝宝的大手,一溜烟儿地跑了。
      “这丫头!”
      “急不来的,她不像你,她一出生没多久就被我送走,小时候见我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完了,她认生……”
      “所以还是我好是不是?”宝宝没有让我在自怨自艾下去。“谁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的?我才是妈咪的贴身棉袄不是?”
      “是啊,好大一件。”我被宝宝的话逗笑。

      颤抖的手轻轻推开房间的门,这里的摆设和我们以前共有的那个家一模一样。胤祯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深吸了一口气,我缓步走到他面前,甚至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一眼。我半蹲到他身前,用脸颊贴住他放在膝盖的手上,温热的泪流到他的手背,他轻微地震了一下。
      “有人告诉我,他一辈子只可以有我,他告诉我,总有一天他会再娶我一次。我告诉他,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我还用我俩的头发编了同心结,他心疼我的长生,他告诉我我的长生会再回来做我的女儿,他说百岁还同一岁生,他还说,我是他这一生最美好的收获……”我边说边哽咽,最后泣不成声。“可是再见面,他却不愿意认我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可是你……”胤祯甩开我的手,一把将我拉扯起来,疑惑地凝视着我的脸。“我亲手将她焚化,她的骨灰至今还留在我身边,而你,即使你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即使你知道我和她之间多有的秘密……你怎么可能是她……”
      “我来自三百年后的英吉利,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找我的哥哥,然后,我在这里遇见了我今生的劫数。第二次,我为了实现诺言而来,我发现没有那个人,我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找不到,百岁同名花,我来只是为了陪他终老……”我低叹了口气。“胤祯……”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我,眼中依旧是疑惑。
      “还记得香格里拉那个珠古活佛吗?他送我来的。”我怯怯地伸手握住他的,这次他没有再甩开。“有一天,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你,那是我回去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梦里,你说你等了我三百年,”听到这里,他突然粗喘了一口气。“我想回来,于是便想起了活佛。我去西藏找他,整整找了两年,庆幸的是,我终于找到了他,也终于回来了。”
      我词穷了。我告诉他关于我们的一切,他不相信;我告诉他这个只有以洛和宝宝两父子才相信的诡异穿越,他……
      愣愣地盯着我许久许久,久到门口偷偷发出了两声不耐的声音,久到月上中天……
      “你……”他涩涩地开口,嗓音有些许沙哑。“真的……”
      “你再不相信,我就……”
      “就……”胤祯紧张地看着我。
      “我就哭给你看!”
      胤祯狠狠抽了一口气。
      “天哪!你真的是……你居然真的是……”他将我扯进怀里狠狠抱住,力道大到让我骨头都生疼了。
      “若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温热的液体滴落到我的额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胤祯抱着我大哭了起来。
      “别哭了,会被人笑的。”我鼻酸地环住他的腰。我想安慰他,可是连我自己的声音也变成了哭音。
      “谁敢笑我!”胤祯低吼一声,随即捧着我的脸吻了下来。阔别了那么多年的温热感觉,眼泪顺着我的两侧眼角不停地向下滑落。
      门口传来两声抽气声,然后淅淅簌簌的逃跑声。
      胤祯的吻越来越狂热猛烈,越来越激情难耐。直至我喘不过气,他调皮又霸气的嘴唇才停止侵略,但他的眼却依旧锁定着我不肯罢休。
      我本能地颤抖着,当我再次睁眼看他时已经被他高大的体格悍然压制在床上,技术热稔的舌尖在我口中挑逗着浓稠的甜蜜,我放下了女性的最后一点矜持热烈地回应着他。
      “胤祯!”他毫无预警地侵入我尚未完全准备好的身子,微微的疼痛感让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可是现在,只有这样温暖的包裹才能平息他心中强烈的不安。
      我扭动着腰迎合他。狂热的律动,依旧是我习惯了的节奏,这一刻,我也才真实地感觉到我回到他身边了。
      满室的燎原大火,一直烧到东方天际泛白才稍稍停歇下来。

      初夏暖人的阳光透过窗子,铺洒在光洁的地上,持续酝酿着偌大房间里由昨夜存留下来的炽热气息。
      我缓缓睁开眼,被男人彻底宠爱过后的酸疼提醒我,昨夜我真的不是在做梦。牢牢握住我手的厚实大掌微微动了一下,我抬头,对上那潭深邃的汪洋,他浓密的睫毛性感的眨动,看着我的眼神澎湃着浓烈的幸福。
      我依偎在他的胸膛,抚摸着曲线完美的健硕胸膛,借由掌心来感应他平稳真实的心跳,
      “几时了?”我伸手与他十指相扣。
      “晌午。”胤祯的嗓音低沉性感,自他胸膛中传出的震动颤抖了我的灵魂。
      “若惜。”
      “嗯?”
      “醒来许久,就算一直把你抱在怀里,可是我亦然不敢睁开眼,我真害怕自己只是在做梦。”
      “不,不是在做梦,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支起身子主动吻上了他。任何语言都不及此刻炙烫的肌肤相亲,任何安慰都远不及亲密拥抱来得真实。
      身上传来阵阵酥麻,疯狂的吮吻、灼热的抚摸,“胤祯,你不会又想要了吧?”
      “是你先引诱我的。”他继续忙他的。
      “可是……我肚子好饿。”
      胤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好,我让人去准备一些吃的,然后我们在继续。”
      “再继续?”我惊呼。
      “八年的份,不是那么容易补回来的!”
      八年!“可是我还想看看小豆子,还想……”
      “这些都是次要的。”胤祯重重地亲了一下我的唇。“我才是最重要的,这几天你全部的注意力都是我的。若惜,你要负责安慰我,我真害怕哪天早上一起来你就不见了。”
      胤祯采用哀兵政策,但我知道这其实也是他一直不安的地方。就如同我回到现代之后,一直都在怀疑关于那三十年是不是只是南柯一梦罢了。
      “胤祯,胤祥卒了。”我的话让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三天前,在怡亲王府,我……”
      “他走得安详吗?”胤祯握住我的手,无声地将我搂进怀中。
      我点头。
      “虽然是病痛不断,但他是笑着走的。”三天前流在心里的眼泪,此刻在胤祯怀里毫无预警地狂流而出。
      “善终了就好。”胤祯近乎平淡道。
      “我在江南遇见宝宝,本来想直接回来找你,可是却因为胤祥迟迟未来见你,你会怪我吗?”
      “不会。”胤祯停顿了一下。“他毕竟也是我的哥哥,若惜,他能得善终,我已经比什么都高兴了。”他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其实现在想想,生在这样荣耀的家族,想要一个善终竟那么难。
      “那几天真的好困难,我一面要照顾他,一面要忍住难过的心情。没有人的时候,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说着,我的眼泪又快要掉下来。
      “若惜。”胤祯叹了口气,俯首吻去我的眼泪。“从今以后,我不要你再为我以为的男人掉眼泪了。十三哥是最后一个,下一次流泪,只能留到我死的时候知道吗?”
      “这好像比较困难,我有太多人需要关心了,他们若有什么小病小疼的,我着急了总会流泪,宝宝、小豆子,还有以洛。”我煞有其事地数着手指头。
      “以洛?”胤祯皱眉。
      “就是我第一次来时要找的人,我的哥哥。”
      “找到了?”
      “他早就找到我了,他一直都在我身边。”我浅笑。“胤祯,我回来找你,只是为了想跟你一起慢慢变老,然后一起死去。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去管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了好不好?我们守着小豆子,大隐于世,我们可以云游四海,走遍大清所有的名川大河。等到小豆子成年了,咱们给她找一个完美的夫婿,不求富贵,平淡安详便知足了,然后,一直到我们都走不动了,我们就回到北京,呆在小豆子身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好不好?”我柔声向他刻画着属于我们的未来。
      “好,只要有你在,怎样都好。”胤祯点头,亲吻了一下我的发顶。
      “还有,我要比你先死,因为我可能承受不住失去你的痛苦,可是你也不能太晚来陪我,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会寂寞。到时候等我们都去了,就让小豆子把我们一起火化,那样我们就再也不用分离了。然后,让她挑一个有风的日子,把我们的骨灰一起洒出去。”
      “若惜口中的未来,太美好……”
      “我再也不会食言了!我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天雅格格,皇阿玛大限之后,大清的一切就再也与我无关了。”我面对着胤祯坐好。“你也一定想过只有我们的世界是不是?我们再去一次苏州,再去一次香格里拉,再去一次五台山,我们……”
      “好,都好。”胤祯抱紧我,眼中隐隐闪过泪光。“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完成我的承诺——再娶你一次。”
      “你已经娶过我了。”我靠在他胸前,甜甜地笑着,“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不是吗?”
      “我要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子。”
      “嗯……不如这样……待我们去各地云游的时候,在有不同婚俗的地方都结一次婚,可是这样你就要娶我好多好多次了,你愿意吗?”我不想让他为难。如果他要再娶我一次,必定会支走身边所有的女人。而那些曾经陪他患难的女人,我答应过康熙,永远不让胤祯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都依你。”胤祯心疼地看着我。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要记住你的若惜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不是答应了皇阿玛,我巴不得把你身边的女人都赶走。”我做出一个凶恶的表情。“而且以后,你身上所有的钱要统统交给我,你的无论哪一方面,我统统要把你榨干,让你再也没有精力去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是!夫人。”胤祯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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